那隻魔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對面那隻魔捂住了心口,面色慘白無比,像是個死人似的。
他高大的身形搖晃了兩下,直接一頭倒在了她的身上。
第55章 一月之約三
朝今歲打算裝病。
她知道這魔頭肯定會心軟, 他看著兇,實際上很在意她。
她當時想,自己這樣做可能有點卑鄙, 但是她一病,他就會留下來, 就可以借著生病好好談一談。
她上一世的確做了很多傷他的事、說了很多絕情的話, 這無可辯駁,是以必須要用點陰謀詭計。
她問系統能不能改她的脈搏, 系統說完全可以;
她還問系統能不能讓她吐兩口血,系統說沒問題;
她上一世病了很長時間, 所以裝病實在是不難, 立馬就面色蒼白, 咳嗽不止,小樓裡都彌漫著藥味。
萬事俱備,隻欠東風之時——
這魔頭搶先一步,面色蒼白, 一頭栽倒在了她的身上。
口吐鮮血,直接昏了過去。
她伸手一摸,摸了一手的血。
她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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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血, 她還吐麼?
她一開始不怎麼信,拖著這魔頭放到床上的時候,就狐疑地打量著他的面色。
這個時機太巧了,而且她自己也不是很清白。
她自己就想要裝病, 所以看這魔頭,也頓時疑心。
明明昨天還好端端的, 今天怎麼就一副命不久矣的樣子了呢?
於是, 她就在床前坐下。
“燕燕, 前世我不知道你喜歡我,我也不知道在萬魔窟裡救我的人是你。”
“那時候我被天道誓言束縛,太多事身不由己,又不知道你是個怎樣的魔,對你誤會良多,最後才那樣對你。”
她的聲音很輕。
“這一世不一樣,燕燕,我喜歡你。”
魔頭心想:花言巧語,以為她說兩句好聽話,他就會這麼輕易地原諒她麼?
可是她的聲音漸漸地低落了下來:“燕燕,你不在,我有些想你。”
周圍的空氣都仿佛安靜了。
這隻魔在心中自嘲地想:你看,她說一句想他,他就開始動搖了。
有人湊近了他,落下了一吻。
她的唇柔軟,卻又有點涼,像是雪花落在了他的鼻尖。
她又親了親他的睫毛、緊閉的薄唇。
魔沉默了。
七天裡,他時常想起她的吻,想起她說“我的燕燕”;可又覺得自己的心口被她捅的地方空空蕩蕩。
又是愛她,又是恨她。
可是在她的吻落在他的面頰上的時候,溫柔又有些笨拙,他發現自己舍不得了。
……
她以為這魔頭是在裝病,於是借著這個機會,說了自己的真心話。
她知道這一次他肯定沒有那麼容易就與她和好,那魔頭長長的睫毛動了動,就要睜開丹鳳眼的時候——
她心中竟然有點緊張:
他是會冷冷地說出些刻薄話,還是會嘲諷她虛情假意?
她是個膽小鬼,她怕他真的傷了心,一開口就是什麼要和她恩斷義絕的話。
但是她想多了。
這魔頭生怕自己一開口就是原諒她的話。
他才和她恩斷義絕七天,就回來找她,她開口說了兩句好聽話,他就立馬原諒她,這也太不值錢了。堂堂魔神,怎麼可能淪落到這個地步?
於是,下一秒,那魔頭睜開了眼睛,面色慘白地坐了起來,剛剛想要說點什麼,又開始瘋狂地咳嗽,一邊咳還一邊吐血。
她想要去拍拍他,結果他直接往前一栽。
不往床上倒,不往地上倒,專門往她身上倒。
歲:……
倒在她身上的魔尊在她背後露出得意的冷笑:
他可是實打實讓廣平打了他一掌,為了逼真,還用魔氣對自己的脈搏進行了偽裝。
大羅金仙來了,本座也是快死了!
魔頭心想:你讓本座滾,本座就死給你看。
她探向他的脈搏,心中卻是一沉:
內息紊亂,心脈震蕩,怎麼一副真的命不久矣的樣子?
她狐疑:難道這魔頭真的受傷了?
不管是不是裝的,到底那些血是真的吐了的,她在小樓翻箱倒櫃,找到了一瓶菩提子。
菩提子是療傷聖品,不管三七二十一,就直接喂了他幾粒。
見那魔頭沒有反應,幹脆就守在了他的床前。
她摸摸他蒼白的面頰,低聲叫了一聲“燕燕”。
看著看著,她有些困了。
她最近總是睡不著覺,可是他在她的身邊,她一會兒就睡著了。
她一閉眼,那床上剛剛還一副奄奄一息樣子的魔尊立馬睜開了眼睛,一副立馬就可以出去殺十個人的架勢,恨恨地看著她,面色陰晴不定。
也不知道盯著她看了多久,像是要殺了她似的。
最後到底也沒有動手。
他捏住了她的臉,把她的臉往外捏了捏。
他想:要多在她的臉上多畫幾隻烏龜,才好解他的心頭之恨。
次日,朝今歲找到了水婆婆。
說實話,她還是不怎麼信,總覺得其中有詐。
你說這魔頭是真病了,他每次都準確無誤地倒在她身上;
你說他是裝的吧,可是脈象擺在那裡,又的確是重傷了。
再說那菩提子可是療傷聖品,朝照月當初那樣的傷都能那麼快醒過來,這魔頭吃了一夜,怎麼還是半死不活的樣子?
結果水婆婆的面色十分凝重:
“他心脈受損,既然菩提子無效,還是去魔族找個大夫看看吧。”
她的心中一沉。
一出去,就遇見了朝照月。
他看著她欲言又止。
朝今歲說:“發生了什麼事?”
朝照月猶豫了一會:
“昨日魔尊追殺孽海餘部被偷襲,受傷墜崖,生死不知。”
“消息傳出去,魔界都知道了。”
難道他真的受傷了?
是她心中有鬼,才推己及人,誤會了他也在裝病?
她想了想,抬腳就去了無相谷,找到了廣平。
她問:“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廣平道:“尊上前些時日,經常分不清自己是魔神還是燕雪衣,時常精神恍惚、面色猙獰,還魔氣暴動過一次。”
——事情開始可信起來了。
廣平:“前幾日,尊上一回來,就像是遭到了什麼打擊,心如死灰,在無相谷了不吃不喝了七日,貧僧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雖然絕食七日,對魔尊而言不會有什麼損害,他絕食七百年也可以一巴掌把廣平打飛,但是從側面襯託了尊上的心情。
“昨日去追殺孽海餘部,尊上本就心神恍惚,一時間失神才被偷襲成功。”
不管怎麼樣,朝今歲還是讓廣平去看看那魔頭的情況。
於是,廣平就倒了霉。
一開始他編了個心脈出了問題,結果尊上傳音說:“本座覺得病得不夠重。”
廣平如果有頭發,頭發一定會狂掉,幸好他已經一步到位,剃了三千煩惱絲。
於是最後,這小病成大病,大病成病入膏肓。
一開始:“尊上傷得太重,心脈牽一發而動全身,暫時不能調動魔氣,必須臥床靜養。”
緊接著:“尊上如今分不清自己和魔神,走火入魔,神魂巨震。”
最後:“可能、可能這一段時間,就要和凡人無異了。”
廣平:貧僧的良心好痛!
他為了讓尊上病得不那麼離譜,絞盡腦汁編了一套說辭,將這曲折離奇的病情努力往合理的方向講,講得口幹舌燥。
於是短短半個時辰裡,大魔頭的病情急轉直下。
歲:“……”
她隻是想要吐血而已,未免有點太保守了點。
可是她探了他的脈搏,又和廣平說得差不多。
朝今歲了解這魔頭,知道他對自己最狠了,頓時心中微微一沉:這魔頭不會是真把自己給折騰成了這個樣子吧?
她又問廣平:“兩粒菩提子吃下去,怎麼還不醒?”
廣平探了探尊上的脈象,陷入了沉默。
廣平:出家人不打妄語,貧僧好痛苦!
廣平:算了,貧僧都入魔了。
廣平:但是說這種話還是好痛苦!
廣平面色扭曲地開口道:“尊上這是,心碎欲死,不願意醒來啊。”
歲:“……”
她喝了一口茶,問道:“那要怎麼辦呢?”
廣平:“朝姑娘,你可以去尊上的識海,看看能不能喚醒他。”
從前她想要去他的識海,這魔頭卻不肯,還非要賴在她的識海裡。
這還是她第一次踏入他的識海。
千裡赤野,和魔界有點像,但唯一的區別是——她一抬頭,就看見了一輪圓月。
那明月千裡,照遍了整個荒蕪的識海。
這魔頭本是魔神的最後一世,應該無牽無掛,哪裡來的一輪月亮呢?
就像是那“歲歲平安”,藏著這魔頭不可言說、不願言明的喜歡。
她想:膽小鬼!
為什麼不早點告訴她呢?
可是她又想,從前小魔頭就會因為自己的狼狽,不願意告訴她在萬魔窟救她的人是她;現在也是一樣,那魔頭自尊心強,從不願意將自己心軟的一面展示在人前,就像是一隻刺蝟。
她找了好一會兒,終於在一處斷崖之上,看見了那熟悉的背影。
風將他的長發吹起,漂亮的臉上面無表情,竟一時間像極了魔神。
他冷冷道:“你來這裡做什麼?”
她心想:不是你讓我來的麼?
但是她不能這麼說,他們已經冷戰了許久,萬一讓他惱羞成怒,這小心眼的魔頭就要立馬和她恩斷義絕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