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動手啊。
氣氛空前地凝滯了。
對峙了許久之後,魔神赤金色的眸子移開了視線:
“你是天道,吾不會隨意動手。”
她冷笑了一聲。
可是她突然間像是抓住了什麼一閃而過的靈光。
不,他是魔神,裝什麼慈悲為懷、大局為重的樣子!
魔神要是真的是這樣的存在,他上一世還可能滅世麼?
就算是現在魔神還在轉世中,還有理智,還沒有歸位,不是前世歸位後那個混沌、嗜殺,以殺戮為使命的魔神,他也不可能這麼好說話!
他早該在她抓他衣領的時候,就把她打出去了。
反正這是修羅道,是魔神的領域,不是麼?
她安靜了下來,盯著他看:
“你殺不了我。”
“是因為燕燕,對麼?”
魔神金色的眸子凝固住了,面無表情地把她從身上丟了下去,徑直朝著修羅道的深處走去。
她卻像是抓住了更多的破綻一般,不依不饒地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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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剛剛說了,要回歸,你才會斬去七情六欲。”
她冷笑:“所以你現在,還有七情六欲,對吧?”
魔神不看她,停下了腳步,金色的瞳孔裡,沒有任何情緒,隻是平靜道:
“不要試圖激怒吾,天道。”
她冷笑一聲:“我就要激怒你。”
不僅要激怒他——
她還衝了過去,像是一隻飛鳥一般穿過業火,撞入他的懷中,拽住了他的衣領,不管不顧地吻了上去!
她在賭。
賭這個恢復了所有轉世記憶的魔神,還有七情六欲,還是她的燕燕!
他隻是和她一樣,從菩提神樹裡面出來,暫時記不得自己是燕燕了。
她遠遠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鎮定,她的嘴唇因為微微的驚慌而顫抖,她真的怕,怕燕燕真的消失了。
她冰冷而顫抖的唇貼上了他的薄唇,一個柔軟,一個堅毅,像是在吻一座雕像。
魔神仿佛沒有任何知覺,他沒有回吻,薄唇也無動於衷。
仿佛這樣熱烈的吻,也不能讓他有片刻的動容。
他隻是垂著赤金色的眸子,緩慢地在手心凝聚了一團黑色的魔氣,威脅性十足地貼在了她的脊背上。
他平靜地說:“放手,天道。”
仿佛她要再這樣冒犯他,他就會隨時要了他的命似的。
換一個人,早就被他這幅樣子給嚇退了。
可是,她突然間笑了。
她一隻手抓住他的衣領,一隻手抵著他的胸膛,於是,她就能夠感覺到他的心跳。
那心跳的律動,明顯變快了。
她仿佛是感覺不到他貼在她脊背上的威脅似的,輕聲問道:
“你當真是完整的魔神?”
“你當真沒有七情六欲,無欲無求?”
她說:“那你,為何不敢看我?”
他一直垂著的,赤金色的眸子凝固住了。
她突然間捧住了魔神的面頰,專注地盯著他的金眸,問道:
“你為何不敢吻我?”
她湊近了他,輕聲道:
“是不是因為,吻一吻我,你就會想起來。”
“你有多喜歡我?”
第53章 一月之約一
赤金色的瞳孔猛地一縮, 但是他掩飾得很快。
還是被她抓住了。
她笑了一聲。
空氣凝滯了,他們的眼神交織,像是在進行無聲的對抗。
最後, 是那雙金色的眸子先移開了視線,扭過了頭去, 想要避開她過於直白的注視。 、
魔神誕生於遠古洪荒之時, 是如今唯一尚存的古神。
然而魔神本主殺伐,也是殺神、滅世神, 他輪回千百次,都是天煞孤星的命格。
他雖然擁有有無數次轉世的記憶, 卻完全不能體會記憶裡的情感。
然而此刻——
他竟真的不敢看她。
魔神說:“吾雖有七情六欲, 但遲早要斬去, 天道,你何必執著?”
她卻不松手,非要他看著她。
她輕笑道:“若你不動如山,我哪裡機會呢?”
她再次靠近了他, 手臂纏著他,吻了上去。
一邊吻,一邊問:
“你為什麼不推開我?”
“你的心跳為什麼那麼快?”
他在她脊背上的手, 顫了顫。
他應該推開她,卻不知道為什麼像是被蠱惑了一般,任由她動作,任由她撬開了他的唇。
是無動於衷, 還是,真的如她所說, 他不敢動?
他感覺到自己放在她脊背上的手指在不受控制地收縮、顫抖;
他感覺到自己的呼吸、心跳, 開始不受控制地紊亂、局促;
他的心中湧起了許多陌生的情緒。
魔神猛地閉上了眼睛, 仿佛多看一眼,就會被這陌生又濃烈的感情攫取了心神。
他的長發被她潔白的手指深入,她抓住了他的魔角,把他壓在了堅硬的石壁上。
她在他耳邊說:“張嘴。”
於是他就不受控制地、仿佛被蠱惑一般,微微張開了唇。
她低笑了一聲,熱烈地吻了上去。
他空洞的眼睛裡,困惑又不解。
她笑著笑著,漸漸地就不笑了。
於是魔神就感覺到了冰涼的東西,流入了他們相吻的唇齒間,有點苦。
她也不吻他了,松開他盯著他。
他愣住了,蹙眉。
他不明白自己為什麼沒有受傷,心中卻像是針扎一樣疼。
他不受控制地伸手去觸碰那冰涼的眼淚。
她愣住了,是燕燕麼?
似乎是他,又不是他。
他笨拙又僵硬地給她擦去了眼淚,這雙從來隻管殺戮與死亡的手顯得很笨、甚至算不上溫柔。
她又哭又笑地看著他,然後一把抱住了他,幾乎整個人都吊在了他的身上。
她說:“燕燕!”
他一怔。
無數的情感,就像是洪流在此刻傾瀉而來。
那些記憶裡面毫無感情的畫面,突然間生動了起來。
他記起來了小魔頭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心中的困惑和戒備,記起了每一次見到她,不受控制的歡悅。
他緩慢地仿佛自言自語一般地問:“我是誰?”
他困惑地歪了歪魔角。
這一世的燕雪衣,是魔神的最後一世,也是最接近魔神本尊的轉世。
本來,他應該沒有多餘的感情,沒有痛覺,無父無母、無牽無掛。
一切,都隻是為了歸位做準備。
可是這樣的一個存在,卻有了多餘的情感。
他喜歡上了一個人,她是個正道修士,善良、堅定,但嫉惡如仇,像是一把清光逼人的劍。
就像是寂靜而黑暗的永夜裡,多出了一輪明月高懸。
因為這濃烈的情感,燕雪衣“活”了過來。
所以,明明在想起了所有轉世後,無數的記憶組合成了“魔神”,但隻要他還記得,自己有多喜歡眼前這個人,他有多渴望她、愛慕她,他就能夠想起自己是誰。
他是燕雪衣,是她的燕燕。
她看見了那完整、美麗的魔角,變回殘缺的樣子。
他低下頭來,突然間,像隻大狗狗似的,蹭了蹭她的面頰。
他說:“歲歲,我想起來了,你別哭。”
他還有點沒有從魔神的狀態裡面恢復,這話說得遲鈍又僵硬。
蹭她的動作也不自然。
仿佛要讓這剛剛還覺得自己是魔神的魔,做出這樣類似於撒嬌的事多麼困難似的。
她冰涼的手指,終於恢復了溫度,她一把抱住他,幾乎把他撞倒在巖壁上。
他的眼中赤金色的光芒在退去,慢慢變回了黑色。
無數的記憶褪色,隻留下了今生的記憶。
他突然間想起來。
她剛剛說:她在乎他,喜歡他,想要他。
她還說:我的燕燕,把我的燕燕還給我。
如果這隻魔有尾巴,現在一定翹了起來。
這大魔頭湊過來,臉上的表情和多年前的小魔頭如出一轍,丹鳳眼漂亮至極:
“歲歲,你說你在乎我的死活,是真的麼?”
她抱著他的動作一僵。
她是個感情很內斂的人,情急之下,才說出了那樣的話,偏偏這魔頭不僅全都知道了,還把她的失態都看在了眼裡。
她突然間就把他推開,一邊往外走,一邊把眼睛擦幹,不想叫他看見她這幅樣子。
誰知道下一秒,就被這魔頭給拉住了。
她拽了拽,沒有拽動。
扭頭不肯理他,又被他抱住了腰。
這魔頭歪頭:“歲歲,你再說一遍。”
比起剛剛的“魔神”,燕雪衣簡直是塊牛皮糖、粘人精,有條尾巴一定會翹起來,簡直是隻惡犬,哪裡有半點魔神的高冷和矜持。
他非要她再說一遍,不說就不肯撒手,那麼大一隻魔,非要賴在她身上。
她恨恨地咬牙,回頭瞪他。
魔:“再說一遍,在乎我那句,我想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