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還皺眉,“你說的,想來大姨媽。”
夏芍就呵呵了,“我想不想來大姨媽,跟你這行為有關嗎?難道你以前就偷偷幹過?”
夏芍就不信這男人不長嘴,敢承認他以前偷偷抱過。
果然陳寄北僵了下,不吭聲了,過不多一會兒,又重新把她的手拽進了掌心。
既然人不讓抱,手總得讓牽吧?抱之前他就是牽著的。
結果夏芍連手都沒讓他牽,一翻身背對著他睡了。
陳寄北當時是什麼表情夏芍不知道,反正早上起來就開始生胖氣,吃著吃著就看她的手。
不過郭姐問,夏芍還是道:“我跟他說了,他說今天就送過來。”
“那就好。”郭姐松口氣,又嘆息,“還有十多天,這班什麼時候是個頭啊。每年這個時候我就格外羨慕另兩個車間,尤其是釀造車間,根本不用加這種班。”
被羨慕的釀造車間那邊,馬四全已經去辦公室找車間主任劉主任銷假了。
不管心裡怎麼想,看到老師傅憔悴蒼老成這樣,劉主任還是勸慰了幾句,“孩子還年輕,會好起來的。你也別把自己逼得太狠,身體才是革命的本錢。”
“我倒是想休息。”馬四全嘆氣,“可幾個徒弟我都沒教好,我不來,廠裡那些活誰幹?”
明明是為了兒子,卻非要說廠裡沒他不行。
而且就是他壓著陳寄北,不讓陳寄北出頭,現在又來說什麼沒把徒弟教好……
劉主任突然不想勸了,“既然你堅持,也不用急著開工,先回木匠房看看情況。”
馬四全不知道他讓自己看什麼情況,難道是他不在,木匠房堆了一大堆工作?
Advertisement
以曹德柱的水平,還真有可能。
隻是要真堆了一大堆工作,應該趕緊催促他開工才是,怎麼又說不急著開工?
他皺起眉,帶著疑惑回去了,進門卻隻看到曹德柱一個人,正在窗邊劈竹子。
他當時就火了,“陳寄北呢?這些不是讓他幹的嗎?”
曹德柱動作一頓,沒說話。
馬四全這兩個徒弟,全是不愛說話的。一個性子冷漠,一個隻知道聽話。
馬四全忍不住提高聲音,“問你呢?陳寄北哪去了?這都幾點了還不來上班!”
工具包都被他拍在了桌子上,曹德柱隻能小聲說:“他被土產公司借走了。”
馬四全一開始還沒聽明白,“他怎麼了?”
曹德柱隻能提高聲音,“前兩個月土產公司來借人,他被借走了。”
“你說什麼?他被借走了?”這回馬四全聽明白了,臉也變了。
陳寄北會被借走,隻有一種可能,他一直努力壓著的事還是被人發現了。
他就說今天來單位,怎麼別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有同情,還有別的什麼情緒。
馬四全沉聲問曹德柱:“這事兒都有誰知道?”
“應該……全單位都知道了,他都被借走兩個多月了。”
全單位都知道了……
馬四全隻覺得眼前發黑,“都兩個多月了,你怎麼不跟我說?”
曹德柱別的不說,聽話是真聽話,這幾個月沒少去看他,可卻一句沒提這件事。
“我不敢。”曹德柱頭垂得很低,“是我笨,不會修,我怕您生氣……”
“你不跟我說,這事兒就沒發生了?你長腦子幹什麼用的?”馬四全快被氣死了。
他一點準備都沒有,剛還和劉主任說什麼沒教好徒弟,這不是鬧笑話呢嗎?
頭實在有點暈,他坐下來扶住桌子,喘了口氣,勉強平復下來。
這時他才發現木匠房裡有點空,往常堆得滿滿的,今天卻隻有小貓三兩隻。
“桶呢?”他問曹德柱,“總不能我這幾個月沒來,單位都沒有桶要修吧?”
這回曹德柱倒是知道要說話了,“我修不好,都拉去給陳寄北了。”
馬四全又是一陣氣血翻湧,差點一口老血吐出來。
他整天帶在身邊的徒弟沒修好,倒是大老遠送去給他嫌棄啥也不是,隻讓劈竹子那個了……
這事兒傳出去,別人會怎麼看他?會不會連大牙都笑掉了?
“還有什麼?你一次性說完。”
壞消息一個接著一個,馬四全臉色陰沉,已經不想聽曹德柱一句一句磨嘰了。
沒想到這回曹德柱倒是給了他個好消息,“單位之前下那批木料上個月到了。胡主任做主,送了十分之一給陳寄北,讓他做個試試,剩下的在庫房。”
“送去他那了?”馬四全冷笑,“單位這幫見風使舵的東西,真當誰都會做了。”
不是他吹,就憑陳寄北跟他學那倆月,想做出完整的木桶根本沒可能。
當初他跟著師父學徒,半年就會修木桶了,能獨立做木桶,卻花了三年。
“這都一個月了,他還沒做出來吧?”馬四全問曹德柱。
曹德柱搖頭,“沒見有新桶送回來。”
馬四全就知道,冷笑一聲,起身又去了辦公室,“我聽說你們把木料送去給陳寄北了。”
技術工種,當然是技術說話。
他才不在兩個月,這群人就又是把桶送去讓陳寄北修,又是給木料讓陳寄北試著做。他再晚回來兩天,是不是木匠房都換陳寄北做主了?
他要是不趁著這個機會把場子找回來,以後在食品廠還怎麼混?
見馬四全怒氣衝衝進來,負責這件事的胡副主任隻能出來說,“你不是不在嗎?我們也不知道你恢復得這麼快,兩個來月就能回來上班。廠裡又實在缺桶,就送了點讓他試試。”
“那是送了點嗎?那是十分之一!”
馬四全是七級工,別說和這些車間主任、副主任比了,工資比廠長和書記都高。
他自視廠裡缺不了他,也一向不給這些人面子,“做多少桶下多少料,那都是有數的,不能費太多。你們把十分之一都給了他,剩下的夠做一百個嗎?”
“這個你可以放心,他就算做不成,也不可能把料全用了……”
胡副主任相信陳寄北沒那麼蠢,馬四全卻連話都沒讓他說完,“他沒把木料全用了,這都一個多月了,桶呢?剩下的料呢?不懂能不能別瞎安排!”
馬四全要真發起飆,車間主任也拿他沒辦法,何況他這次還的確抓到了理。
“這事兒誰辦的,誰去給我把料要回來。。要是做出來的桶不夠,上面問起來,我可不擔這個責任。”
這個馬四全,也太得理不饒人了。
胡副主任被懟得臉上不好看,“行,我今天就幫你把料要回來,現在就去要。”
他也是草率了,怎麼就想著陳寄北看看都能學會修圓肚子木桶,做應該也不成問題,就真把木料送去了。就算要送,送一兩個桶的料讓他試試就得了,幹嘛送那麼多?
說到底還是馬四全年紀大了,又受了傷,單位著急再培養一個成手的師傅出來。
果然這人不能急,一急就容易犯錯。
胡副主任在心裡搖搖頭,正準備找人去土產公司尋陳寄北,看看那批木料還剩多少,趕緊拉回來,門外有人敲門,“主任,東西我拉回來了。”
“東西?”看到是往返陳寄北家運送東西那工人,胡副主任愣了下,“什麼東西?”
“就送去陳寄北家那些啊,他一大早就找上我讓我去拉。”
胡副主任一聽,心裡悶那口氣總算順了少許,“我就說不用擔心,這不就送回來了?”
比起馬四全,陳寄北雖然性子冷,可太有眼力見了。
馬四全卻顯然不怎麼買賬,“誰知道這一個月他霍霍了多少料,。”冷哼一聲,率先出去了。
有眼力見又怎樣?
馬四全已經想好借著這個機會,狠狠殺一下陳寄北的銳氣,省的他冒頭太快,不把自己當回事。
他才不在兩個多月,這小子就敢給他搞事,反了天了!
馬四全沉著眼,已經想好了一會兒的說辭,卻沒看到木料,反而是整整一馬車的木桶。
嶄新的木桶齊刷刷碼在車上,粗略一看,起碼有近十個。
不,不隻十個!
馬四全常年跟這些木桶打交道,一看那擺放,就知道車上一共有十二個木桶。
他當時就愣住了,跟出來的胡副主任也很是吃驚,“送回來的不是木料嗎?怎麼全是桶?”
“就是桶啊。”送貨大哥說,“他說早就做得差不多了,這些天他媳婦兒加班,沒來得及裝。”
胡副主任:“……”
所以就因為他媳婦兒加班,他就什麼都不幹了,讓他們白白跟著擔心一場?
疼媳婦兒也不是這麼個疼法。
門前兩個傻子呆在了那,表情一個比一個精彩,其他人聽說送來的是桶,也走了出來。
“竟然做出來了?”核算員小李十分詫異,“他最近不是都在等他媳婦兒下班嗎?”
連核算員都知道陳寄北忙著接媳婦兒,沒時間幹活。就這樣,他還一口氣做出了十二個。
聽著周圍人的驚訝,馬四全的臉一點點漲紅,又由漲紅變成了鐵青。
他什麼都沒說,上前搬下來一個桶,搬到木匠房外,找了個水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