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糖餡兒嗎?”劉主任有些不信,又咬了一口細品,“糖餡兒沒這個香吧?”
糕點車間的車主任比他更了解這些,“是糖餡兒,不過配方調整了,三塊味道不一樣。”
“糖餡兒跟糖餡兒還不一樣?”劉主任又嘗了其他兩塊,發現還真不一樣。
老羅等他們全部嘗完,才問:“怎麼樣?哪個更好吃?”
比起王哥郭姐他們,這些人顯然更不缺油水。尤其是糕點車間的主任副主任,他們就是幹這個的,車間哪樣東西沒嘗過,幾乎沒怎麼猶豫就選擇了六兩糖那份。
“比較香,還不是特別甜,吃著正好。”
“那今年就做這種,一斤面六兩糖。”老羅拍板決定。
“不隻是糖少了。”車主任又品了品,“油還加了,是不是師父?”
“是加了,加到了三兩。”
“我說怎麼比以前香。”
劉主任已經把三小塊月餅都吃完了,拍拍手,“今年怎麼想起來改配方了?”
沒想到一說這個,老羅竟然笑了,“不是我想起來的,是小夏覺得放八兩糖有點鹹。”
“小夏?面包班那個夏芍?”常副主任有些意外。
他家跟周雪琴家是鄰居,平時也常有走動,跟周雪琴關系還算不錯。不過他也隻知道周雪琴最近犯錯,班長暫時被老羅撸了,具體什麼情況不是很清楚。
畢竟周雪琴在食品廠幹這麼多年了,總不能出去說自己烤月餅還不如一個新人吧?
於是常副主任完全沒想到距離考核都過去一個月了,竟然又從老羅嘴裡聽到了夏芍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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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主任就更驚訝了,“夏芍?陳寄北那個媳婦兒夏芍?”
他不是糕點車間的,隻知道糕點車間搞考核,開除了個混日子的臨時工,是他們車間曹德柱的媳婦兒。根本不知道夏芍也在考核中出了風頭,還有一手掐劑子的絕活。
此刻聽老羅提起夏芍,他隻覺得莫名,不明白夏芍怎麼才來一個多月,就入了老羅的眼。
顯然夏芍不僅是入了老羅的眼,老羅對她還挺喜歡,一提起來便臉上帶笑,“就是她。把餡兒裡的糖減了,多加油,這丫頭也跟我想到一塊兒了。”
“這還是她的主意?”常副主任更意外了。
這世上都是能提出問題的人多,能解決問題的人少。沒想到夏芍一個新來的家屬工不僅能提,敢提,還連怎麼解決都想好了,甚至得到了老羅的認可。
最關鍵的是得到老羅的認可,老羅又不是好糊弄的,瞎說一通,他可不買賬。
糕點車間的車主任也有些意外,不過他很快注意到了另一點,“以前是一斤面二兩油八兩白糖,現在糖減了二兩,油加了一兩,算算成本,還比以前少了。”
雖然油比糖貴,但遠沒貴到一兩油能換二兩糖的地步。
常副主任一算還真是這麼個賬,難怪老羅多費了一遍事還一臉高興。糖餡兒月餅賣得便宜,生產量也最大,每年最少是三萬斤起步,這成本可不是省了一星半點。
看來這個小夏還真是有點東西,光憑這一點,她轉正就是遲早的事。
隻不過她表現得越優秀,周雪琴就越難做。畢竟周雪琴當初把周小梅分去跟她一起,就是讓她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已經把人得罪了,聽說最近還鬧過一次矛盾。
常副主任在心裡搖搖頭,那邊老羅已經收拾好東西走了,“今年就拿六兩的去報價。”
人走遠了,釀造車間的劉主任才打聽了一句,“陳寄北那個媳婦兒小夏,很能幹?”
“何止是能幹,當初剛來十來天,掐劑子就不用稱了。。這不,”車主任看看老羅遠去的方向,“還得了我師父的青眼,人還沒轉正呢,就被我師父叫去做樣品了。”
“真看不出來。”劉主任見夏芍長得嬌嬌軟軟的,還以為隻是瞧著好看。
“你們車間那個陳寄北,不是也看不出來?”車主任剛吃完甜的,有點膩,喝了口水笑著問:“我聽說你們把難修的都送去給他了,怎麼樣?修完了嗎?”
“頭一批早就修完了,第二批前天剛拉回來,也修完了。”
因為沒見過陳寄北修這種,他們還找水池子試了一下,前前後後二十多個桶,沒一個漏水的。
再看曹德柱修那些……
算了不看也罷,反正老胡懊惱得要命,直後悔自己當初嘴太快,答應了土產公司借人。要是沒把人借走,光他一個就能頂好幾個曹德柱,哪還用這麼麻煩。
結果剛說到陳寄北,就有人來這邊找他,“劉主任,之前下那批木料到了。”
得了也不用串門了,“你們聊,我去看看那批木料。”
食品廠做木桶,一下都是一百個的料,直接用汽車拉來了一大車。
牛亮回來分享完這個消息,大家還紛紛猜測,這批木料可能要留到等馬四全回來才能做了。畢竟曹德柱修都修不好,肯定不會做;陳寄北雖然會修,但也未必能做出一個完整的。
主要修還有個參照物,照著找弧度就行了,做卻全要靠自己把握。
像馬四全,幫土產公司修了那麼多年的圓肚子木桶,真讓他做,他也未必敢接。
沒想到晚上才下班,夏芍就看到了那批木料。
倒不是全部,隻用馬車拉了一部分,胡副主任還站在車邊,殷殷望著陳寄北,“小陳你先做個試試,單位看好你,也相信你不會辜負單位的期望。”明顯是準備送去他們家。
夏芍一看到陳寄北,就想起這兩天早上起來對方的冷臉。
不過這男人也真是能憋啊,臉都冷成那樣了,诶他就是不說,就是什麼都不說。
夏芍倒要看看他能憋到什麼程度,“既然你這邊有事,我先去買菜了。”
完全不管陳寄北其實是來接她的,丟下陳寄北就走。看得陳寄北薄唇張了又合,最終抿了起來。
誰知走出沒兩步,夏芍又折了回來。
“怎麼又想起回來了?”陳寄北剛冷著聲音問出口,手裡就被塞了個空空的輸液瓶。
“這個用不著了,你幫我拿回去吧。”
不知為什麼,陳寄北總覺得這句“用不著了”不是在說輸液瓶,而是在說他。
自從那天被夏芍踹了一腳,他就沒再抱著夏芍睡過。他的毛巾被夏芍倒是不踢,就踢他。
有時候陳寄北甚至在想,夏芍是不是故意的,不然這也太區別對待了。可他每次要抱人,都會先叫夏芍一聲,夏芍每次都沒有反應,難道真是因為肚子不疼了,覺得熱了?
陳寄北冷瞥了眼手裡的輸液瓶,還是好好收了起來。
回到家卸好東西,沒多久夏芍就回來了,兩手各拎了一大堆菜。
陳寄北本來想裝沒看見,過不多一會兒瞟一眼,再過一會兒又瞟一眼,再再過一會兒……
他冷著臉過來幫夏芍把東西拎進去了,“不年不節的買這麼多,吃得完嗎?”
“吃得完。”夏芍活動了下手指,狀似不經意道:“反正又不是給你吃的。”
陳寄北動作一頓,沒說話。
夏芍又從一堆菜底下抽出幾根柳條,“正好昨天剛下過雨,現在去下塢子,應該能有魚。郭姐、張姐和王哥這幾天沒少幫我,我得做點好吃的犒勞犒勞他們。”
陳寄北動作又是一頓,這回他抬頭了,“王哥是誰?”
夏芍還以為他會問:“你肚子不疼了是吧又要去塢魚?”又或者:“你怎麼不做點好吃的犒勞犒勞我?”當然後面這句他肯定不會直接問,卻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開口問王哥。
夏芍一愣,那邊男人眼色已經沉了,“你上次跟我說的隔壁老王,就是他?”
夏芍人都懵了,她什麼時候說過隔壁老王?
也不對,之前她媽給他們郵鞋墊,她的確說過他不要就去送給隔壁老王來著……
可那就是個梗啊,她哪能想到他會聯想到王哥頭上。
夏芍有些無語,還沒想好該怎麼解釋,那邊陳寄北又道:“他是不是跟你們村南黃二胖一樣,也比李寶生高,比李寶生好看,比李寶生能幹還有個好親戚?”
多麼熟悉的配方,多麼熟悉的味道。
夏芍現在明白為什麼一提李家這男人就陰陽怪氣了,他就是心裡醋,但他不說。
也是夏芍之前沒往這方面想,這麼明顯都沒注意。
夏芍本來還想問對方:“你知道王哥今年多大了嗎?”既然他不說,她也不說。
她甚至認真想了想,“論工作能力,王哥的確比李寶生強。”
聽她不僅沒解釋,居然還肯定了他那番話,陳寄北一窒,臉更冷了。
結果夏芍說完,就跟沒事人一樣,靈巧地把柳條編成了魚塢子。
編完還問他:“你能幫我去河裡下一下嗎?我大姨媽剛走,不敢碰涼水。”
她做東西給那什麼王哥吃,竟然還讓他去幫她下塢子?
陳寄北冷瞥了一眼,“沒空。”轉身出去了。
夏芍不用看他的表情,都知道他又是在生胖氣,心裡不僅不慌,還有點想笑。
她甚至都想說一句:“你不去,我去找王哥了啊。”
不過想想氣他就氣他,牽扯上王哥幹嘛?
再說她也沒準備真讓陳寄北去下,剛才就是逗陳寄北玩的,回來前她就跟郭姐借了水衩。
夏天水本來就不涼,水衩用的又是雨靴的材料,從腳一直能套到腰。別說隻是去下個魚塢子了,就算水再涼點再急點,穿下去拿著漁網直接撈都沒事。
郭姐家也是因為黃哥喜歡鼓搗這些,才會有這東西。
夏芍拎著魚塢子,都準備出門了,陳寄北又冷著臉回來,“下在哪?”
“你不是沒空嗎?”夏芍眨眨眼,故意反問。
“你還想半夜肚子疼,吵得人沒法睡覺?”
陳寄北冷笑一聲,直接把魚塢子拿走了,“到底下哪,不說我就下上次那個地方了。”
夏芍發現這男人的確有本事,有把一句話用最難聽的方式說出來的本事。
既然他不能好好表達關心,那她就裝不知道,“我替郭姐、張姐和王哥謝謝你。”
陳寄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