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卻不覺得夏芍是懶得和她計較,哼了聲又道:“咋了?被我說中了?誰不知道陳寄北到處打架鬥毆,就是個沒人性的混子,他剛結婚就打媳婦兒有啥奇怪的?”
這就不是議論時不小心太大聲被人聽到,而是專門找茬了。
孫清眉毛當時就皺了起來,麻子臉旁邊的淡眉毛女人都有些尷尬。
夏芍也看了眼對方,小聲問孫清:“她是不是嫉妒我?”
“我嫉妒你?我嫉妒你什麼?”女人登時冷笑出聲。
夏芍又看了她一眼,聲音更輕,“嫉妒我男人炕上厲害,能一晚上七次唄。”
她像是在和孫清嘀咕,可聲音剛好能讓旁邊的人也聽到,那女人臉當時就綠了。
夏芍似是被她的臉色嚇到,往孫清身邊靠了靠,“不然我又不認識她,她幹嘛跟我說這些?我、我聽村裡老人說女人三十如那個,四十如……她這得有四十了吧?”
開車就開車,老公太猛,總比老公家暴好吧?
夏芍本來就長得軟,如此小聲,眉眼愈發怯生生的,不親耳聽到誰也不會相信她在說什麼。
不過仔細一想,好像又沒啥毛病。
人家新媳婦兒說私密話,你又不認識,上前插什麼嘴?別不是真欲求不滿吧?
別說孫清,麻子臉旁邊那女人都狐疑地看向了她。
麻子臉被看得面色鐵青,“你聽她個沒臉沒皮的瞎說!我都多大了,還想這些?”
不想這些,他們家老五哪來的?生老五的時候她可都四十了。
也不對,如果真像那小媳婦所說,他家老孫那方面不行了,誰知道老五是怎麼來的……
Advertisement
話題徹底從夏芍身上跑偏到了麻子臉身上,夏芍一見,趕緊拉著孫清走了。
走出一段距離,她才問孫清:“剛才那人你認識嗎?”
孫清也不知道對方是誰,“我見過幾次,沒說過話。”
她畢竟才搬來兩三年,又和對方不是一個胡同,不是一個年齡段,說不上話很正常。
夏芍沒再問,到了小市場一看,賣旱煙的今天竟然一個都沒出攤。
夏芍來回轉了兩圈,最後去上次那個攤位買了二十個雞蛋,“大嫂,今天沒人賣旱煙嗎?”
夏芍出手大方,買雞蛋都是十個二十個的買,可給人省了不少時間。那位大嫂笑盈盈幫著她裝,“都賣得差不多了。咱們這邊是秋天收了冬天賣,現在早改賣山菜了。”
“一點都沒有了嗎?”夏芍蹙了下細眉。
“我幫你問問。”大嫂扯著嗓子朝對面喊:“老吳頭,你家旱煙還有嗎?”
對面蹲著的小老頭直擺手,“早賣沒了,前天就賣沒了。”
大嫂隻能無奈地看夏芍,“現在真不是季節,你要想要,可以和他訂秋天的,他家的旱煙好。”
實在買不到,夏芍也沒有辦法,正琢磨換點什麼,旁邊有人小聲叫她。
那是個比夏萬輝大不了多少的姑娘,頭發枯黃,身上的衣服也很破爛,看著還像件男款。不知道是被山風吹的還是不好意思,她臉有些紅,“你要多少?俺家有。”
送一把總不能太寒酸,夏芍想了想,“三斤有嗎?”
這邊旱煙都是連杆帶葉成捆賣的,三斤就是三捆,夠抽三四個月了。
“有。”那姑娘點頭,眼神帶著點期待望著她,“你要是要,明天我帶過來行嗎?”
“可以。”
旱煙的事解決了,夏芍又買了些山芹菜,準備回去包包子。
她這婚也結完了,夏萬輝今天下午的火車回關裡,別的車上不好帶,包子倒是能多吃兩頓。
不過山芹菜這東西得仔細摘,裡面容易混進去幌子,吃了可是要躺板板的。
夏芍上輩子在老家,五一前後醫院裡的人總是特別多,全是食物中毒的,一邊打針一邊吐。
摘完把菜洗幹淨剁好,夏芍拿出結婚那天炸的豬油渣,一股腦全倒進了餡盆裡。
上輩子她就愛吃這口,肉放多了會掩蓋山芹菜的香,放豬油渣正好,既能提香又不會太膩。
包好的包子捏成漂亮的麥穗,放在大地鍋裡面蒸,蒸出來的包子個個圓胖。夏芍給夏萬輝夾了個貼著鍋邊的,一口下去先是表皮的焦脆,接著餡料的清香便溢了出來。
夏萬輝一口氣吃了三個,才慢下來,“比李家做的好吃多了?姐這個菜能帶回關裡嗎?”
“我找人問了,帶不了。不管是腌、曬還是凍,都不是這個味兒了。”
“那我替咱媽多吃點。”夏萬輝有些遺憾。
回關裡要兩三天的車船,再好吃的包子帶回去,路上也餿了。
吃完飯,陳寄北一言不發去把鍋刷了,夏芍則開始幫夏萬輝收拾東西。
早上夏萬輝就把招待所的房間退了,東西都拿到了夏芍這。夏芍一一幫他整理好,包子晾涼了裝進大號搪瓷缸子裡,還給他買了一斤餅幹,一罐頭瓶黃瓜鹹菜路上吃。
這是陳寄北所在的食品廠產的,因為腌制過程中放了滷水,外表鮮綠口感脆爽,很是好吃。
還沒收拾完,陸澤同來了。
陸則同不是空著手來的,推了輛嶄新的鳳凰牌自行車,身後還跟著滿臉狼狽的劉鐵萍。
也不知道是不是後來又動手了,劉鐵萍臉上又多了幾道血道子。頭發也少了一绺,露出通紅的頭皮,哪還有初見時的光鮮。
大概是覺得丟人,一路走來她都是低著頭。
陸澤同也不管她,停好車抱起車後座上的紙箱子進去,“答應給你們的自行車和小座鍾。”
這是過去一個多禮拜,終於弄到票了。
夏芍給他倒了杯水,“這個不著急,我們也不急著用。”卻理都沒理劉鐵萍。
劉鐵萍臉上閃過難堪,剛想說什麼,被陸澤同警告地看了眼。
沒辦法,她隻能強壓下不快,從口袋裡掏出一塊上海牌手表,“這是給你們的賠禮。”
這語氣一聽就不情願,夏芍眨了眨眼,沒接,“嫂子你做什麼了,要給我們賠禮?”
她本就長得乖軟,這麼一眨眼,看起來茫然又無辜。
陳寄北一眼就看出她這又是在裝相,可劉鐵萍還是被她噎得不輕。
劉鐵萍來是來了,卻根本沒準備好好道歉,隻想給點東西糊弄過去。
夏芍裝傻充愣,她隻能把話說得再明白些,“你倆結婚那天,是我叫大軍把你弟弟灌醉的。最近外面總有些傳言,我怕影響大軍兩口子的敢情,想趕緊把巧娟嫁了。”
這便是她就那件事給出的理由?看來還有不少保留啊……
夏芍看向陳寄北,發現男人神色冷漠,唇角還有絲譏诮的弧度。
看來他也知道劉大軍的毛病,夏芍還是沒接,目光更加疑惑了,“那位楊同志也願意配合?”
“她、她……”
劉鐵萍被問得詞窮,幹脆一咬牙,“她就是被我騙過去的。我早就看她不順眼了,不好好看孩子,整天往老爺們兒身邊湊。要不是她做人不檢點,哪來那麼多傳言?”
這話說得絕對真心,罵起楊巧娟的時候,她眼神跟要吃人一樣。
陸澤同實在聽不下去,皺眉咳嗽了一聲。
夏芍卻不覺得意外,都二十一世紀了,還有不少人在用思想給女性裹小腳。好像隻要男女關系有問題就一定是女方勾引,所有被騷擾的女性都是因為自己穿得少,何況現在。
她隻是望著劉鐵萍,等待一個道歉。
劉鐵萍一開始還能與她對視,越到後來,就越壓不住心頭的煩躁,“你到底要不要?”
夏芍還沒說什麼呢,陸澤同聲音先沉了,“你這是什麼態度?”
夏萬輝脾氣衝,更是抓起劉鐵萍剛才放在炕上的手表甩了回去。
“是你對不起我們,又不是我們對不起你,誰還差一塊破表了?”
劉鐵萍父親有軍功,嫁個男人既是父親的老部下,也是一廠廠長,早習慣了被人捧著。她何曾這樣被人當面甩過臉,而且明明她才跟陸澤同是一家,陸澤同卻幫著外人擠兌她……
劉鐵萍當時就要發作,想想陸澤同在家發的火,又強壓了下來。
好半晌,她才蚊子叫一般擠出一句:“抱歉。”
夏芍眨眨眼,似乎沒聽清。
“對不起,那天是我對不住了,行了吧?”劉鐵萍兩手把東西遞了過來。
這回夏芍終於接了,轉手遞給了旁邊的夏萬輝,畢竟他才是差點被坑成接盤俠的那個。
至此這年代結婚最好的三轉一響,夏萬輝已經見過兩轉了,隻差一個縫纫機一個收音機。想想他姐還好沒嫁給李寶生,嫁給李寶生,李家人可不會給這些。
見夏芍收下了手表,劉鐵萍松了一口氣。
陳寄北卻沒準備就這麼放過她,“楊家那邊你也去道歉了?”
劉鐵萍面色一僵。
“對啊,”夏芍也垂下眼眸,“既然人是嫂子騙過來的,她豈不是白挨打了?還有大軍哥和巧雲嫂子……”
這回流鐵萍不隻是面色發僵,表情就跟吃了蒼蠅似的。
陸澤同也深皺起眉,“巧娟非說不用,他們家的事,我也管不了。”
劉鐵萍給出的那個理由倒是能說通,可他就是覺得她沒說實話。
劉家那一家子更是能鬧騰,楊巧雲嚷嚷著劉鐵萍想害她丈夫和妹妹,說什麼也不肯還陳寄北那筆錢,讓劉鐵萍自己掏。反正當初那錢也是劉鐵萍給他們的,他們又沒主動要。
楊巧娟更是怪,讓她回老家她竟然不走,說什麼也要留下來幫她姐帶孩子。
劉大軍就更不用說了,陸澤同可不覺得他無辜。但劉鐵萍咬死了都是自己幹的,他也沒辦法。
夏芍一看就知道這事沒完,陳寄北和夏萬輝設計不成,劉鐵萍八成還得惹出其他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