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府難打,反正銀子也有了,李順真的想罷手了。
郭驍抿了下唇角,平民百姓,眼界就是窄。
“佔山為王,銀錢花完了,糧草吃光了,二哥如何應對?”郭驍平靜地問。
李順揉揉腦袋,腦海裡冒出一個字,可是又覺得不妥。
郭驍知道他在想什麼,嘆息道:“官府逼得咱們過不下去,咱們三兄弟起兵,劫富濟貧,故各州縣貧苦百姓紛紛投奔我等。若佔山為王,將來免不得要搶民為生,那與匪盜有何區別?大哥俠肝義膽,得知你我欺壓百姓,定會死不瞑目。且朝廷不會罷休,此時北有遼兵,朝廷無暇顧及咱們,咱們若不趁此機會攻佔城池壯大兵力,一旦朝廷空出手來,咱們手下這五萬軍馬,隻能坐以待斃。”
李順登時出了一身冷汗,六神無主道:“那該怎麼辦?”
郭驍將他叫到輿圖前,指著成都北方的蜀州道:“成都難攻,咱們可先逐個攻破周圍小城,待兵力足夠,再掉頭過來,一舉拿下成都。”接連指了幾座城池。
他聲音平靜,指點江山時成竹在胸,李順不知不覺鎮定了下來,欽佩無比地道:“三弟有勇有謀,定是天上的武曲星轉世!”
郭驍笑了下,目光卻落在了蜀地輿圖沒畫到的東北方,大周京城。
~
京城,因為壽王在鎮州滿城痛擊遼兵,宣德帝這兩日都神清氣爽,虎步生風,隻是沒高興多久,就收到了蜀地的戰報。得知起義軍竟擴充到了五萬之多,打得蜀地官兵節節敗退,宣德帝的好心情立即飛到了天邊,狠狠地將奏折砸了出去:“廢物!都是一群廢物!”
治理不好百姓,鎮壓也不行,他到底養了怎樣一批庸官!
“父皇,兒臣願領兵前去平叛。”睿王第一個走了出來,主動請纓道,聲音洪亮。遼兵他不敢打,叫老三在李隆、郭伯言的輔佐下搶了功勞,現在蜀地造反,簡直是老天爺送他的表現機會。
兒子一個比一個英勇,宣德帝欣慰歸欣慰,卻絕不可能將兩個皇子同時派出去,再者,宣德帝仍然沒把那五萬百姓組成的起義軍看在眼中,官軍之所以接連敗退,全是將領領兵無能。宣德帝看向武官那列,很快有了人選,封老成穩重的高載為西川巡檢使,前去統率平叛事宜。
高載當天便離京了,宣德帝喘口氣,繼續留意北疆戰報。
壽王府。
Advertisement
宋嘉寧也在記掛自己的丈夫。上個月王爺走得匆忙,宋嘉寧來不及做什麼,王爺走後,宋嘉寧又想又擔心,若闲坐著什麼都不幹,心裡真是片刻都無法安寧,便叫丫鬟們準備針線,她親手給王爺縫制御寒的冬衣。
秋光融融的暖榻上,她低頭忙針線,隔著一方紅木矮桌,昭昭在那邊陪祐哥兒玩,自打有了弟弟,昭昭終於不再時時刻刻纏著娘親了,而且小丫頭也越來越懂事,知道娘親要給父王做衣服,不能搗亂。
“娘,弟弟噓噓了!”親眼看到弟弟小短腿中間竄起一道水流,昭昭立即大聲道。
宋嘉寧笑,乳母早已趕過去,幫祐哥兒換褲子、墊子。昭昭目不轉睛地看著,乳母鋪墊子的時候,她還有模有樣地幫忙拍了拍。宋嘉寧看得一清二楚,心想稍後給王爺寫家書時,一定要把這件事寫進去。
“王妃,郡主的手爐做好了,您要過目嗎?”雙兒進來詢問道。小郡主一年一長,小手長大了,冬日捧著的手爐也得跟著變大,年年都得換新的。
宋嘉寧正好也縫累了,點點頭,然後放下針線,她過去陪昭昭、祐哥兒玩。雙兒捧了兩個精致的小銅爐進來,銅爐上面鑲嵌了一圈寶石,隨便一顆都是外面富商想買都買不到的稀罕物,然而在壽王府,在王妃、郡主使用的器物上,時常可見。
“這是父王專門給昭昭畫的圖,再讓工匠鑄造,昭昭喜歡嗎?”宋嘉寧抱著白白胖胖的祐哥兒,笑著問女兒。
昭昭捧著圓圓的手爐,一邊看新玩意一邊點頭,點完了才試圖摳一枚寶石,摳得特別認真。
宋嘉寧摸摸女兒腦袋,教女兒這是暖手用的。
昭昭眨眨眼睛,仰起腦袋問:“娘有嗎?”
宋嘉寧點頭。
昭昭滿意了,看到娘親懷裡睜著一雙烏溜溜大眼睛瞧她的弟弟,又問:“弟弟呢?”
宋嘉寧還是點頭,女兒太可愛,她忍不住親了一口。
昭昭還沒問完呢,望著窗戶問:“父王呢?”
宋嘉寧愣了下。王爺體熱,冬日從來都是王爺給她暖手,他自己卻沒用過,有時天寒地凍,他從外面回來,她心疼他,捧著手爐送過去,王爺卻順勢將她拉到腿上抱著,隻稀罕她的人。無聲的溫存旖.旎浮現腦海,宋嘉寧不由走了神。
“娘,父王有嗎?”昭昭又問了一遍。
宋嘉寧驚醒,下意識點頭。
昭昭高興了,繼續玩她的手爐,宋嘉寧看著女兒,心思再次飛到了王爺身上。馬上就要入冬了,王爺人在邊關,甚至要親赴戰場,無論是握韁繩還是持刀劍,手都得露在外面,北地嚴寒,會不會凍傷了手?
這麼一想,宋嘉寧就坐不住了,喊來劉喜,叫劉喜預備一箱治凍手的膏藥。
膏藥管治,卻不能防,宋嘉寧摸摸下巴,開始琢磨如何幫王爺御寒。想了半日無果,夜裡洗腳,看著雙兒幫她脫了長長的白綾襪,宋嘉寧心中一動,繡個東西把王爺的手包住不就行了?
有了一個念頭,宋嘉寧便順著這個思路繼續想,王爺要帶兵打仗,包住手背可以,手指得露在外面,不然拿東西都不靈活。晚上想出了大概樣子,第二天,宋嘉寧又是畫圖又是挑選料子的,忙得都沒空哄孩子了。
九月底,侍衛帶著王妃的家書與包袱,快馬加鞭去鎮州送信。
趙恆早就盼著了,等福公公退下後,他先拆開信封。熟悉的秀氣小字,熟悉的靈動童像,每一筆,都帶著她特有的溫柔。趙恆看看畫上的漂亮女兒,看看長大了一圈的胖兒子,唯獨沒有她。
壽王畢竟是曾經修過仙的壽王,興致一起,當即提筆研磨,照著她的畫,重新畫了一幅,畫她抱著祐哥兒,女兒撒嬌地靠在她身旁。
畫好了,對著她的畫像發了會兒呆,趙恆終於想起她還送了東西來。
放下畫筆,收好家書,趙恆走到桌案前,打開包袱,裡面是一件冬袍一件大氅,還有……
趙恆挑眉,撿起擺在大氅上的一雙奇怪物事,翻來覆去看看,在一隻套子裡面發現一張字條:王爺,此物如襪,套在手上,可御寒。紙條下方,還有一行更小的字:入冬了,想王爺熱乎乎的大手。
熱乎乎的大手……
趙恆盯著那行小字,曾經與她相處的一幕幕,抱她親她要她,全部浮上腦海。
她隻想他的大手,他卻想她整個人,從裡到外。
小心翼翼收起這張特殊的紙條,趙恆垂眸,試著套上王妃送給他的新鮮禮物。套子外面是鹿皮,裡面絮了一層壓實的棉花,手伸進去,果然很暖,皮套遮到第一個指節,上面就沒了,趙恆握拳,動作不受影響。
御寒之物。
趙恆無意識地握拳再伸平,幾次之後,他突然轉身,傳喚福公公。
“王爺。”福公公立馬趕了進來。
趙恆取下手上的皮套,對福公公道:“趕制一套,交給李隆,保證弓.弩手,一人一雙。”
作者有話要說: 更新啦,照舊100個晚安紅包,明天與上章的一起發~
☆、第204章 204
遼國騎兵強在速度快, 彪悍的契丹蠻人配上迅雷而至的戰馬, 大周士兵若分散, 便如狼群衝入羊圈, 因此對付騎兵最好的辦法, 就是結陣,軍陣牢不可破,騎兵衝殺不進,就隻能騎在馬上幹著急。而若想軍陣固若金湯, 就必須有弓.弩軍, 用以壓制騎兵侵擾。
趙恆的想法很好, 給每位弓.弩手都配上一副保暖的皮套,然而他的皮套是怎麼來的?是他的王妃精心從各種皮料裡面挑了上佳的鹿皮,再絮上地方進貢給宮裡的一品棉花, 自然暖和。主帥李隆與趙恆關系不太和氣, 都覺得這副皮套好, 也想遵王爺之命廣加縫制, 但問題來了, 去哪找鹿皮、棉花、繡娘?
軍費有限,用不起鹿皮, 隻好用次等的豬皮、羊皮替代, 棉花大多也都是舊棉花, 至於繡娘,大多都是百姓家的女眷,按縫制的皮套數量領工錢。在趙恆的督促下, 大周這邊緊鑼密鼓地縫皮套,終於在寒冬來襲時,趕制了一批。
遼兵四處侵襲,騎兵速度快,可能今天在代州打,轉眼就跑去雄州了,不知是不是皮套發揮了作用,還是東路軍將領得力,幾番交戰下來,單看結果,還真是用皮套的軍隊勝仗多,傷亡損失小。
“幸好王爺神機妙算,料到天寒弓.弩手拉弓困難,叫大軍提前做了準備,不然手凍地弓都拉不開了,這時節,步軍容易吃虧。”黃昏時分,福公公跟隨自家王爺巡營回來,一邊給王爺倒熱茶一邊真心實意地拍馬屁。
趙恆淡淡道:“王妃之功。”皮套是她送來的,福公公又不是不知道,說什麼奉承話。
福公公笑容不改,將茶碗送到王爺面前,繼續捧道:“王妃有奇思,王爺有妙計,真是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