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兩天半,昭昭肯定哭了。”宋嘉寧攥著帕子,盯著窗簾外面道。
趙恆也想女兒,挑起他這邊的窗簾,看了出去。
福公公快步跟在車旁,收到王爺的眼神,福公公加快腳步,低聲對車夫道:“再快些。”
車夫便又甩了駿馬一鞭子。
壽王府,王爺王妃進宮了,獵物卻先由侍衛宗擇送回來了。不算尾巴,白狐有三尺來長,剛抓到時毛發有些髒,在圍場就綁住嘴徹底洗.白白了,裝在金絲籠中端到前院時,白狐雪白的毛發蓬蓬松松的,像最漂亮的棉花,鼻頭又圓又黑,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清澈透亮,估計在狐狸中,也是個容貌拔尖兒的美狐狸。
因為乳母答應過她今天就能看到父王娘親,昭昭睡醒就開始盼著了,一直盼不來,哇哇哭了兩場,乳母白淨的臉都被她抓出了幾個血印子,足見有多氣。睡醒一覺,聽到前面有馬蹄聲有人說話,昭昭立即要乳母抱她去看。
乳母估摸著兩位主子也該回來了,趕緊抱小郡主過去,短短兩天半,小郡主哭哭鬧鬧的沒耽誤吃,她與後院的一眾丫鬟可都瘦了一圈。
到了前院,昭昭伸著脖子找爹娘,沒找到,卻注意到了侍衛們抬過來的白狐狸。昭昭不知道那是什麼,但那白白的一團太漂亮了,昭昭看得目不轉睛,乳母也驚豔了一把,見小郡主喜歡,她就抱小郡主走到樹蔭下,蹲在籠子邊看狐狸。
白狐怕生,縮在籠子一角,豎著兩隻小耳朵,警惕地盯著籠子外面的人。
“走!”昭昭掙開乳母,要繞到狐狸那邊去,乳母彎腰跟在後面,盡職盡責地看著小郡主,然而等昭昭終於跑到狐狸先前臥著的地方了,白狐狸也繞了一圈,又待在了昭昭對面。昭昭瞅瞅白狐狸,嘿嘿一笑,繼續追。
一個在籠子裡跑,一個在籠子外追,白狐狸動作敏捷,昭昭小短腿還不怎麼好使,跑得搖搖晃晃的,但小丫頭一點都不覺得累,越是追不到越覺得好玩,一邊跑一邊咯咯笑,活潑可愛的樣子,逗得乳母與侍衛們都笑了。
下了馬車急匆匆往裡跑的宋嘉寧,聽到女兒無憂無慮的笑聲,不由放慢腳步,看向身旁的王爺。夫妻倆相視一笑,略帶緊張地繞過影壁,然後就看到他們的小郡主正背對影壁追著狐狸跑,穿了一件海棠紅的小衫兒,跑啊跑的,繞過來了,一邊笑著一邊朝他們看來。
宋嘉寧柔柔地笑,目不轉睛地看著跑紅小臉的女兒。
看到娘親,昭昭終於不跑了,再瞅瞅娘親旁邊的父王,昭昭扁扁嘴,突然揚起腦袋,張大嘴哇哇哭了起來,嚇得籠子中的白狐狸全身毛都炸起來了,防備地盯著追了它半天的小丫頭。
女兒說變臉就變臉,宋嘉寧本來在笑的,這會兒被女兒心酸的小模樣也帶出了淚,下意識就要跑過去抱女兒,然而她才動,有人比她快了一步,宋嘉寧愣住,仿佛隻是眨眼的功夫,女兒就被她父王抱到了懷裡。
“不哭不哭,昭昭不哭。”趙恆親.親女兒臉蛋,旁若無人地哄道,眼裡隻有伏在他肩頭的女兒,而原本守在籠子旁的乳母、侍衛們,也在福公公的眼神示意下,靜悄悄地退了下去,隻留王爺一家三口團聚,以及一隻茫然的白狐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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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昭就哭,看不到爹娘哭,看到了也要哭。
趙恆低頭,臉貼著女兒的小腦袋,用他的方式哄。
宋嘉寧站在旁邊,見王爺抱得那麼緊,她忍不住有點不甘。憑什麼啊,出發前她才是最舍不得女兒的那個,王爺非要帶她去北苑,現在回來了,王爺卻搶在她前頭抱女兒,幸好女兒還小,要是女兒再大幾歲,豈不會覺得父王比娘親更想她?
她才是最想女兒的人!
“昭昭,想不想娘啊?”湊到男人身邊,宋嘉寧握住女兒緊緊抓著父王肩膀的小胖手,輕聲道。
昭昭當然想娘親了,最想娘親,一聽娘親喊她,小丫頭立即不哭了,睜開眼睛瞅瞅,然後就往娘親這邊掙,要娘親抱,杏眼裡不停地掉金豆子,要多可憐就有多可憐。宋嘉寧急著接女兒,趙恆卻不太想給,還沒抱夠。
宋嘉寧幽怨地看他。
趙恆無奈松手。
昭昭最委屈的那陣已經過去了,在父王懷裡隻知道哭,到了娘親懷裡,小丫頭不哭了,抱著娘親脖子,一眨不眨地瞅娘親。宋嘉寧吧唧親了女兒一口,嘴唇貼著女兒臉蛋使勁兒親:“想死娘了,天天想昭昭,我們昭昭最好看了,娘一步都舍不得離開。”
昭昭聽不太懂,隻知道娘親在親她在喊她,小丫頭最喜歡這麼玩了,有樣學樣地抱住娘親腦袋,也蹭著親,親著親著眼淚鼻子都蹭到了娘親臉上。宋嘉寧感覺不對,伸手一摸,假裝嫌棄道:“壞昭昭,鼻涕都沾娘臉上了!”
說完趕緊抽.出帕子擦臉。
娘親出醜了,昭昭開心地笑,比剛剛追狐狸還高興。
哄了這麼會兒,宋嘉寧有點抱不動了,抱著女兒轉向趙恆,使壞道:“昭昭去蹭父王鼻涕!”
昭昭咯咯笑著往父王那邊夠。
趙恆其實看到了,她早把女兒的鼻涕擦幹淨了,但就算沒擦,自己的小郡主,他也不介意。感受著小丫頭使勁兒蹭他臉,趙恆學不來妻子渾然天成的佯裝嫌棄,隻摸摸女兒腦袋,視線落在王妃臉上,眼底柔情似水。
宋嘉寧沒看出柔情,摸摸已經擦幹淨的臉,當王爺嫌棄呢,紅著臉道:“王爺先哄昭昭,我去洗臉。”
趙恆頷首。
宋嘉寧這就要走,昭昭聽到動靜,誤會娘親又要跑了,急得啊了聲,一張嘴,又哭了。宋嘉寧哪還敢去洗臉啊,連忙轉回來哄女兒,親了又親,還是用白狐狸哄得女兒不哭了,一家三口蹲在籠子旁看狐狸。
“過來。”昭昭靠在娘親懷裡,撒嬌地不想跑了,伸出小胖手使喚白狐狸。
白狐狸就不過來。
昭昭嘟嘴,扭頭看娘親,宋嘉寧再抬頭,看自家王爺,趙恆便繞到籠子另一側,將狐狸往女兒那邊趕。一邊是高高大大的男人,一邊是蹲著的嬌小女人與更小的女兒,白狐狸本能地躲到了女人這一側,面朝男人,毛茸茸的大尾巴藏在身後。
宋嘉寧握著女兒的胖手指,輕輕戳了戳白狐狸的尾巴……毛。
昭昭嘿嘿笑。
娘倆興奮地摸,趙恆彎腰站在對面,看著一大一小歡喜的模樣,心底一片柔軟。
看夠了狐狸,要用午飯了,趙恆一手抱著女兒,一手牽著王妃,一同進了內室。沒叫丫鬟伺候,趙恆抱著女兒坐在榻上,宋嘉寧端了水來,打湿帕子擦拭女兒哭花的胖臉蛋。她眉眼溫柔,趙恆默默地看,突然俯身,在她白.嫩的臉上親了口。
宋嘉寧驚了一下,摸摸臉,見他在笑,宋嘉寧水眸一轉,幸災樂禍地道:“沾了鼻涕,還沒洗呢。”
趙恆看著她狡黠的眼睛,再看看她臉,忽的摟住她腰,唇含住她肉嘟嘟的臉蛋,狠狠親了口,力道比宋嘉寧幫女兒擦臉時還要重。沾了女兒的鼻涕又如何,隻要是她,他不在乎。宋嘉寧呢,閉著眼睛感受王爺連續不停的親.吻,手握著女兒的小胖手,心裡是前所未有的寧靜與滿足。
有個男人疼她如此,她這輩子,值了。
同一座京城,另一座王府,趙恆夫妻與女兒親近時,回府不久的睿王,也在哄他的小郡主。自家的孩子總是最好的,睿王雖然不太滿意王妃,但隨著康姐兒漸漸長大,不在動不動就噓噓,睿王也開始喜歡起女兒來,搖著撥浪鼓逗康姐兒玩。
睿王妃挺著大肚子坐在一旁,被撥浪鼓連續發出的咚咚聲弄得心煩,煩到極點,終於忍不住爆發了,斜眼榻上的王爺,她皮笑肉不笑地道:“對了,忘了恭喜王爺了,府裡又添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妹妹。”
睿王眉峰微挑,卻隻是嗯了聲,繼續逗女兒。
男人不接招,睿王妃也不敢直接埋怨丈夫風流,便諷刺陳繡:“可我想不通,那麼多隨行的閨秀,怎麼就陳姑娘陪端慧進了圍場?一群侍衛跟著,她居然也能走丟,怪不得有人背地裡嚼舌頭,說她存心要勾圍場裡的勳貴子弟。”
睿王冷笑,昨日臨近晌午發生的事,今日他們剛回京城,短短一日,消息怎麼可能這麼快就傳開?所以說不是有人嚼舌頭,而是王妃借他人之口,故意往陳繡身上潑髒水呢。瞧瞧,陳繡還沒進府,他的好王妃就開始耍心眼了,過陣子人進來了,不定有什麼手段。
“你聽誰說的?”睿王盯著她問。
睿王妃抿抿唇,還在想怎麼回應,睿王馬上又道:“下次再有人胡言亂語,直接報給我,我叫人拔了她的舌頭,看她還敢不敢再詆毀側妃清譽。”聲音冰冷,眼含警告地盯著不遠處的女人,把睿王妃堵的,一口氣梗在胸口,差點沒喘上來。
外間丫鬟們開始擺飯了,睿王卻放下女兒,去了寵妾張氏的院子。
張氏就猜到正院多半會鬧,特意讓小廚房做了兩道睿王愛吃的,睿王一到,她什麼都不問,殷勤地給睿王夾菜斟酒。睿王被伺.候地身心舒坦,飯後將張氏摟到懷裡,按著張氏平坦的小腹道:“誰來你也不用擔心,早日給爺生個胖兒子。”
張氏輕笑,媚眼如波地哼道:“那得王爺多賣力才行啊。”
睿王就喜歡她這騷勁兒,轉身就將人壓住了,好一番顛.鸞倒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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賜婚旨意已下,宣德帝回京後就讓欽天監挑選良辰吉日,發現月底是個好日子,便將婚期定在了月底,側妃到底不比正妃,無需大辦,因此時間倉促些也沒什麼。
陳繡出嫁前一晚,何夫人拉著外孫女的手,終於交了底:“你祖父在朝中的情形你是知道的,當年得罪了皇上,如今皇上遇到難題了,便把你外祖父當肱骨之臣,麻煩解決了,皇上巴不得早一日送你外祖父離京。”
陳繡低著腦袋,嗯了聲。她知道,所以才想趁外祖父權勢在手時,為自己謀個前程。
“皇上他,最忌臣子結黨營私,尤不喜高品官員聯姻,當年吏部尚書李文塘與兵部尚書劉朔結了兒女親家,沒過多久,劉朔便被皇上調去了雍州,明升暗貶。現在你進了睿王府,你外祖父的宰相怕是當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