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氏知道嫂子不信她,她也無心辯解,苦笑著嗯了聲。
柳氏勸地好聽,自己卻在擔心衛國公時隔半年,忘了她的小姑子,尤其是等了半天也沒等到一點動靜,然後就在她暗暗著急時,竇義來了,交給她一封信。柳氏大喜,馬不停蹄地給小姑子送了去。
林氏隻覺得這封信燙手。
“拆開看看吧,是福是禍,咱們心裡有個底。”柳氏佯裝鎮定地道。
林氏剛要拆開,門外走廊忽然傳來女兒的聲音,甜甜地喊娘。林氏目光微變,立即將信藏到袖內,趁女兒進來前低聲對柳氏道:“嫂子先回去吧,有什麼事明早我再與你商議。”她不想當著嫂子的面拆開,怕郭伯言又提出讓她晚上留門的無.賴要求。
柳氏心頭就像有隻螞蟻在爬似的,可外甥女已經進門了,她隻好找個借口離開。
“娘,你臉色怎麼不對?”宋嘉寧一眼發現了母親的異樣,緊張地跑過來問。
林氏笑著撒謊:“這邊秋天比江南冷,娘可能有點著涼,不是什麼大事,安安別擔心。”
宋嘉寧摸摸母親額頭,果然很涼,不由勸道:“請郎中來看看吧?”
女兒越來越懂事了,來京城這麼久一次都沒有張羅出門去看熱鬧,林氏稀罕地不行,摟住女兒親腦頂:“嗯,娘聽安安的,要是明早還沒好,娘就派人請郎中。”
母親不再抗拒看郎中,宋嘉寧開心地笑了,相信這輩子,母親一定會長命百歲。
傍晚.娘倆吃完飯,林氏先哄女兒睡著,然後一個人坐在床上,看郭伯言那封信。薄薄一張宣紙,男人力透紙背,筆鋒冷冽犀利,一下子就讓林氏腦海中已經模糊的那張臉龐清晰了起來,當真是見信如見人。
林氏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抖。
信上說,他已有娶妻之計,讓她初四那日帶女兒去安國寺進香,其他的他自有安排。
林氏不想去,但男人連這個都料到了,特意在信尾威脅她:若敢失約,當晚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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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09
日上枝頭,一輛青蓋馬車不急不緩地駛出了城門,沿著官道朝位於京城東郊的安國寺而去。
秋風徐徐,吹動窗簾微微搖曳,宋嘉寧嬌嬌地靠著母親,對著那抹簾縫發呆。前世郭驍安置她的那處莊子也位於東郊,那日她從宮中出來,馬車便是走在這條官道上,走著走著,馬車拐入通往莊子的那條土道,土道比較顛簸,她粗心大意地吃荔枝,一不小心……
被噎死是什麼感覺?
宋嘉寧打個哆嗦,摸摸喉嚨,突然覺得難受起來,忍不住咳。
“安安怎麼了?”林氏低頭,關心地問女兒。
宋嘉寧捂著嗓子道:“娘,我口渴。”
林氏笑笑,拎起放在旁邊小櫃上的青花水壺,幫女兒倒茶,沁香的桂花茶,六分滿。
宋嘉寧咕嘟咕嘟連續喝了兩碗,嗓子終於沒有那種堵塞感了,喝飽了,宋嘉寧偷偷地嘆了口氣。在舅舅家住的這幾個月,她一直不敢出門,怕碰見上輩子的冤家,這次母親提議去安國寺上香,她還不太樂意呢,但經過剛剛的後怕,宋嘉寧忽然覺得她確實該去拜拜菩薩。
同一時刻,衛國公府,郭伯言正在與太夫人說話:“娘,秋高氣爽,難得清闲,我想去安國寺找慧遠大師切磋切磋棋藝。”
慧遠大師是京城有名的得道高僧,多次受宣德帝之邀進宮講經,郭伯言與他私交也不錯,得空便去下一盤。這個太夫人是知道的,笑道:“去吧去吧,打算何時回來?”
郭伯言道:“隻下一盤,應該能回來陪您用飯。”
高手下棋,一盤便能對弈許久,太夫人點點頭,習慣地叮囑兒子路上小心。
郭伯言頷首,辭別母親,他轉身跨出堂屋,清晨的陽光照在他臉上,神採飛揚。
~
安國寺香火鼎盛,林氏牽著女兒小手,在大雄寶殿外等了一會兒才輪到她們進去上香。
林氏先拜,額頭觸地,默默祈求佛祖保佑她與女兒一生順遂,無災無難。
宋嘉寧第二個拜,小小的女娃,有模有樣地跪在那兒,清澈杏眼定定地仰望莊嚴佛像,虔誠地好似觀音座下的玉女,磕頭時粉唇無聲翕動,求佛祖保佑她們娘倆這輩子安安穩穩的,保佑她能嫁個愛護她、孝順母親的好相公。
上了香,林氏添了二十兩的香油錢。
走出大雄寶殿,時間尚早,林氏戴好帷帽,低頭問女兒:“安安想去遊寺嗎?”郭伯言隻讓她來進香,來了便可,何時離開全由她定。林氏不想在這裡多待,總覺得會有什麼不好的事情發生。
宋嘉寧則是不敢在外面逗留太久,怕再遇郭驍,看出母親無意多留,便搖搖腦袋。
娘倆這便下山了,馬車穩穩當當地往回走,林氏的心也越來越踏實,她都要走了郭伯言都沒有出現,也許他確實有什麼計劃,但國公府臨時出事絆住他了吧?
念頭剛落,馬車突然左右晃了一下,好像有什麼東西跳了上來。高壯駿馬發出焦躁的嘶鳴,林氏本能地先抱住女兒,正要問車夫出了什麼事,簾外驀地傳來一道令她寒徹心扉的冰冷聲音:“立即以最快的速度趕去衛國公府,否則我要你的命。”
林氏看不見,被她捂在懷裡的宋嘉寧也看不見,車夫卻被華服男人身上血與抵在他腰間的匕首嚇怕了,想也不想便甩了一鞭,駿馬吃痛,逃命似的朝京城狂奔。郭伯言滿意了,一手挑起車簾,閃身而入。
宋嘉寧震驚地瞪大了眼睛,林氏注意到郭伯言左臂上的斷箭與大片血跡,本就發白的臉龐頓時一點血色都不剩了。
“放心,死不了。”孩子在場,郭伯言隻在進來時深深看了林氏一眼,然後便背靠車板席地而坐,一腿盤起一腿支起,低頭檢查箭傷。傷是屬下弄得,看著嚴重,其實隻是多流了點血,並無大礙。
確認完了,郭伯言偏首,不期然對上一雙黑白分明的杏眼,正是林氏的女兒。半年不見,小丫頭眉眼長開了點,越發精致漂亮,臉蛋依舊肉嘟嘟白嫩嫩的,跟她娘一樣招人疼,隻不過他對這丫頭是長輩的憐愛,對林氏……
郭伯言再次看向讓他饞了半年的女人。
林氏低著頭,雙手緊緊抱著女兒,清麗臉龐白得像玉蘭花花瓣,不知親上去是什麼滋味。
知她害怕,郭伯言沉聲道:“我在山上遇到幾個刺客,不得已劫持夫人的車,夫人放心,救命之恩,待我回府,我與家母必當重謝。”
他語焉不詳,宋嘉寧聽不懂,林氏心思剔透,略作思忖便明白了,一顆心頓時跌至谷底。郭伯言真的想娶她,他知道太夫人不會輕易答應,便設計了一場他被刺殺然後被她所救的苦肉計,如此她雖然身份低微,卻是他的救命恩人,隻要郭伯言刻意傳播出去,他迎娶寡婦報恩的事跡就會成為一項美談。
太夫人反對兒子娶寡婦,不外乎兩個理由,一是她身份卑微配不上國公府的門第,二是擔心兒子被寡婦迷惑色迷心竅,擔心百姓、大臣們也這麼想,有損衛國公府的名聲。現在郭伯言的苦肉計一出,流言蜚語首先被堵住了,太夫人還要多多少少的感激她,最後郭伯言再堅定態度,這門婚事或許真能成……
林氏坐立不安。
郭伯言看得清清楚楚,別有深意道:“夫人不必害怕,隻要你聽話,我絕不動你母女分毫。”
為了娶她,他不惜自殘身體,她還想躲?有膽就試試。
林氏沒勇氣挑戰一個國公爺的威嚴,腦袋垂得更低了。
郭伯言視線跟著下移,見林氏懷裡的女娃怯怯地望著他,郭伯言笑了,揉揉小丫頭腦袋,輕聲囑咐道:“一會兒到了國公府,嘉寧要假裝今日是你第一次見我,知道嗎?你裝得像,有賞,但如果你露餡兒,我就罰你……”
目光在女娃肉嘟嘟的臉蛋上轉了兩圈,郭伯言邪魅一笑:“罰你三天不許吃飯。”
他欺負她女兒,林氏抿唇,用手擋住女兒小臉。
宋嘉寧現在哪有心思想吃飯啊,她怕死了,郭伯言竟然要帶她們娘倆去國公府,國公府,那是郭驍的家啊,她碰見郭驍怎麼辦?因為她曾是郭驍的小妾,這會兒隻擔心自己會遇到郭驍,宋嘉寧根本沒有想到她的美人娘親,已經落入了一個同樣霸道強勢的男人掌中。
馬車疾馳,來時用了半個時辰,返程隻用了兩刻鍾不到,有衛國公府的腰牌,馬車進了城門依然橫衝直撞。百姓們怨聲載道,但一聽說替大周立下汗馬功勞的衛國公出門遇到刺客了,身負重傷,百姓們頓時不氣了,紛紛議論起此事來。這可是天子腳下,誰敢刺殺朝廷大臣?
馬車停到國公府前,郭伯言讓管事領林氏母女去偏廳休息,他一人大刀闊斧地坐在上房堂屋,等待郎中,也等待必將驚慌的家人。果不其然,一刻鍾沒用上,從長了白發的太夫人到底下的小輩們,便都趕了過來。
“怎麼回事,誰那麼大膽竟敢在京城謀刺?”太夫人顫顫巍巍地問,急著查看兒子的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