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陽王微微用力,伸手巧勁一彈,那幾個用刀劍架著他脖子的兵卒頓時覺得手腕一震,噔噔噔後退幾步,就在這時,又一群官兵湧了進來,一個個身上穿的都是兵司的號甲,赫然正是崔行舟手下的兵馬。
崔家軍都是上過戰場肉搏的兒郎,衝進來後,隻一下子,便擰住了那十幾個親兵,卸了他們的武器,將他們拖拽了下去。
綏王這時終於見了慌亂,隻與坐在高位上的太皇太後迅速交換了眼神。
太皇太後用養了許久的長指甲狠狠地捏了捏自己的手心,然後一臉關切地問著劉淯:“皇上,你怎麼起來了?下毒之人,綏王已經找到,本宮盡託付給他料理就是了。”
劉淯看著太皇太後,冷冷說道:“朕今日並沒有飲用虎鞭湯,太皇太後確定是淮陽王給朕下的毒嗎?”
此話一處,綏王和太皇太後全都變了臉色,尤其是太皇太後經歷過幾回宮變浮沉,立刻嗅覺出風頭不對。
若是劉淯沒有喝那虎鞭湯的話,為何他會突然昏迷不醒?而且淮陽王的親兵是如何悄無聲息地潛入宮中而來的?
群臣們見劉淯出現,紛紛跪下,可是看此情形,也心知今夜宮裡恐怕要生出大變化,一個個噤若寒蟬。
淮陽王也向陛下抱拳道:“宮家的宮謹將軍擅自調撥了禁軍守衛,換成了三津衛隊,並偽裝成禁軍,包圍了臣的府邸。最可恨的是他欺瞞太皇太後,卻私自串通芸妃在陛下的虎鞭湯內下毒,意欲構陷臣,並加害陛下,還請陛下明察!”
淮陽王的這一番話,顯然是將反臣的名頭釘死在了綏王身上,可是卻又將真正的背後主使太皇太後給摘了出來。
畢竟劉淯乃是孫輩,就算太皇太後才是真正主使的老虔婆,萬歲也不好拿她治罪,總要給她幾分體面,事後囚禁在後宮罷了,這才能讓老臣無話可說,讓百姓無詬病之處。
可是綏王雖然也是長輩,更是人臣!他此番跳起得太高,又有群臣見證,正好可以名正言順地處置這位皇叔父!
就在這時,披頭散發的芸妃被人拖拽上的大殿,被一路拉扯間,她脖領子裡潰爛的皮膚也袒露了出來。
看見劉淯鐵青著臉瞪著她時,她嚎啕大哭道:“陛下,我是被綏王所迫,被逼無奈的啊,還請陛下明察,我已經減了陛下丹參的分量,臣妾從未想要陛下死啊!””
可是太後太後怎麼肯讓劉淯處置她最心愛的兒子,隻冷著臉道:“萬歲,既然你沒有中毒,應該早早告知哀家。你昏迷不醒,讓人誤會淮陽王謀反,綏王聽了哀家的話進宮勤王,有何錯處?”
劉淯沒有說話,可是淮陽王卻笑著開口道:“三津的親兵在十日前便得了綏王的口諭調配入京,在距離京城甚近的慶豐鎮郊安扎。更是在夜裡陛下‘誤服’虎鞭湯後,立刻入宮換防。若非我早有準備,隻怕陛下就被綏王的部下,用枕頭捂死在龍床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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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聽此言,劉淯的臉色也是鐵青一片,道:“幸好有淮陽王派出的暗衛相護,不然的話,綏王你手下的親兵就要得手了……”
綏王此時的臉,灰敗一片,突然伸手摔了一旁放置的花瓶。
這是他與親兵設下的暗號,摔瓶聲一響,自然有人遞信,千軍萬馬包圍整個皇宮大內。
可惜他一連撥倒了三四個花瓶,雖然摔得粉碎,可是屋外卻寂靜無聲,壓根無人來接應,看得人甚是尷尬。
綏王已經不敢置信地瞪著淮陽王:“不可能,你的崔家軍不是都調防走了,而且城門一直緊閉,他們是如何進城的?”
淮陽王微微一笑:“太平盛世,本王手底下的好兒郎空有氣力卻無用武之地,所以入京以來,本王奉了萬歲聖命,調防著他們輪流值守,挖了一條通往皇宮的地道,以供聖上差遣……你以為隻有你會在他人的府邸暗埋眼線嗎?可惜你與芸妃的毒計早早就被芸妃的貼身侍女畫屏透露給了皇後。”
芸妃原本低垂著腦袋,聽聞了此言不敢置信地抬起頭來,她的身後捆著一幫貼身的侍女,卻並無畫屏的蹤影。
再抬頭去看那攙扶著劉淯的石皇後時,她胖胖的臉上依舊是平淡無奇的表情,似乎無害憨直得很……
綏王聽得眼睛發直,看著眼見的淮陽王,一直一句地道:“我倒是小看了你了……可是他有何資格坐在這寶座之上?若不是我,他現在隻不過仰山上的一個盜匪,倒是可以跟你的老婆柳眠棠在一起雙宿雙飛了!哈哈哈哈,淮陽王你確定你老婆懷的是你的孩子嗎?該不會是我們陛下的龍種,寄養在了你府上吧!”
事已至此,綏王情知自己謀算的一切都已經敗露,索性破罐子破碎,痛快一下嘴巴,好好地惡心一下崔行舟。
劉淯的心裡卻被綏王的話給狠狠堵了一下,有時候,他還真希望自己此時依舊在仰山上,若是時光倒流,也許他會做出不同的選擇,也就不會錯過此生的摯愛,讓他心愛的女人懷上別人的孩子了。
事已至此,就算劉淯下旨將綏王和芸妃推拽下去,也無老臣上前為他們求情。
畢竟謀反之罪乃是殃及九族的,這樣的罪過,誰敢求情?
太皇太後久歷風雨,就算此時宮變失敗,依然挺著腰板,隻是眉目一下子蒼老晦暗了許多。
石皇後微笑著恭請太皇太後回宮休息時,她慢慢起身出了大殿,卻在拐角處一下跌倒暈了過去。
淮陽王知道,隨後的事宜,皇上自己就能料理妥當。此時他最想做的,便是回府去看看他那“血崩”的愛妃。
所以他出了大殿,聽著屬下匯報了宮中布防的情形後,便翻身上馬直奔淮陽王府。
不過,他並沒有在王府下馬,而是在相隔了一條街的一處宅院前停了下來。當他敲響門環時,裡面傳來碧草脆生生的聲音:“哪位敲門?”
崔行舟沉聲道:“本王!碧草快些開門!”
碧草連忙開門,迎接淮陽王入門。
當淮陽王步入這個小宅院時,正看見自己本該血崩分娩的愛妃,正坐在暖炕的小桌旁,津津有味地吃著油炸糕。
第136章
淮陽王看著那吃空了的盤子,頓時繃緊了臉,幾步走過去,搶了她的盤子道:“還吃這個?要找打不成?”
眠棠舔了舔嘴角,有些委屈道:“才吃了三個,李媽媽怕我吃得多,每個油炸的餅子都做得甚小,都不到外面街市買的一半大,我吃得一點都不過癮……”
崔行舟依舊板著臉道:“還有臉說沒吃夠?你這嘴兒饞得都成了別人拿捏你的把柄了!若不是石皇後早早通氣給你,你豈不真是要出了意外?”
眠棠笑著拉著他的手,讓他摸摸自己小鍋蓋的肚皮道:“你看看,這大小不是正好嗎?”
前段時間,為了迷惑綏王耳目,眠棠每日都要往自己的肚子上加一層棉墊子,所以乍看起來,肚皮甚大。
那府外的零嘴也是照買不誤,可是眠棠連碰都沒碰,常吃的食物都是李媽媽瞪著眼睛親自把關自做的。
有李媽媽看著,眠棠想多吃一口都不行。今夜她假裝破水生產,從王府的地道裡來到了臨街的小院落裡,臨走的時候,還不忘讓碧草帶著兩盒子吃的過來,趁著李媽媽在王府裡照顧老王妃的功夫,狠狠吃上幾大口,解一解肚子裡的饞蟲。
看崔行舟繃著臉,眠棠眨巴著眼睛連忙打岔道:“怎麼樣?事成了嘛?”
淮陽王點了點頭道:“宮裡的局勢已經穩定,綏王也被拿下,不過那些老臣們都沒有被放出宮來。畢竟綏王與宮家利益相連,現在京城裡綏王的黨羽還沒有肅清,至於太皇太後,自有萬歲‘照拂’她的晚年,不需要我們這些個做臣子的操心。”
說完這個,他可沒忘了先前的話茬,從她手裡奪下那半塊油炸糕道:“雖然對外宣揚你生產的日子有假,但是你生孩子的日子也的確快到了。若是還繼續吃,不用別人喂藥,你自己便將孩兒給吃大了!從明兒起,隻準吃青菜粳米,誰再敢拿這些油膩膩的東西給你吃,便找人牙子發賣了!”
這最後一句,很明顯是說給屋外的碧草她們聽到。
碧草反應快,聽王爺發了狠,低著頭進來,手腳麻利地將那零食盒子給端出去了。
眠棠撇了嘴,懷孕到最後不知為何,人越發的饞了。聽崔行舟這麼豪橫,頓時有委屈湧上心頭:“懷孕這般的辛苦,什麼都不讓吃,哪也不讓去。聽說臨盆時會疼得哭爹喊娘。要不你以後找別人生吧……”
說到最後,她竟然抽泣上了。崔行舟半歪著臉兒,看她真的哭了,聲音倒是立刻降了許多道:“別人生的哪有你生的俊?也就是這幾日的功夫,你再忍忍。我讓王府多請幾個廚子備著,你出月子時,敞開懷吃,吃得肥頭大耳我也不嫌。”
眠棠一聽立刻不哭了,從旁邊摸出小銅鏡子來,有些緊張地道:“怎麼?我最近變胖了?”
崔行舟照著她的臉上啄了一口道:“胖些好,親起來更有味兒!”
他這倒是不假,眠棠雖然隻是略微變豐韻了些,可是抱起來更加綿軟,這又香又軟的,可比那油炸糕誘惑多了!
她少吃幾口就哭哭啼啼。論起來,他少吃得更多,可曾跟她哭鼻子要奶吃?
等她生完的……崔行舟忍不住恨恨想著。
眠棠抬頭就能看到他緊繃的下巴,這幾日崔行舟夜裡都翻來覆去睡不著覺,大小擒拿手的拳法整夜溫習,眠棠自然猜到王爺的焦渴。
現在她忍不住摸著他的下巴呵呵笑:“有味兒,卻吃不到,王爺很是可憐呢!”
崔行舟看著她的俏皮樣子,照著豐潤的臉蛋子又是一口,
一夜宮變,第二天的京城注定是刀光劍影,不過這一夜小巷宅院裡,卻是片刻的安寧溫馨。
等到了第二日凌晨,宮家和綏王府被連夜查封的消息震驚朝野。
至於朝中的肱骨大臣,大半被扣在了宮裡,一直都沒有出來過。
石家與崔家的軍隊紛紛入城換防,宮門口的守軍也都變了軍號。許多與綏王過從甚密的官員全都不見了蹤影,生死不知。
就算是沒有受到波及的府宅也是大門緊閉,謝絕見客免得橫生枝節。
不過跟其他宅子的夫人們心裡沒魂,忐忑度日的情形相比,淮陽王府卻有苦盡甘來之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