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是這藥對於尋常人來說,隻能引起瘙痒不適,可是對於常服用丹參吊命的人來說,卻是致命的。
孫芸娘嚇得臉色鐵青,她知道,若是萬歲那日眠宿在了她的寢宮,那麼當天萬歲就會暴斃在她的寢宮,她就是跳進黃河也洗脫不清了……
想到這,她反手就給了畫屏一巴掌:“賤婢,這藥是哪裡來的?”
畫屏含淚道:“奴婢冤枉啊,娘娘可是忘了,這藥……是當初綏王身邊的那位江湖術士配的,是您託人求他才得來的啊……”
芸娘慢慢地往後一靠,心裡登時明白了,自己竟然成了綏王的工具。
可是就算她鬧明白了這事,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畢竟她要對萬歲用秘藥的事情,也是見不得光的……
想到這裡,她的身上更加瘙痒了,似乎皮膚都紅腫潰爛了起來。
芸娘心內憤恨異常,卻無法找綏王對峙。隻能對外稱病,說是感染了風寒之症,暫時不能陪王伴駕了。
以前,她總覺得能嫁給劉淯,就一切圓滿,可如今才發覺,這深宮大內,比仰山上更加漩渦橫流,一不小心,便屍骨無存。
泡在藥缸裡解毒時,孫芸娘心情低落,她再次感受到,自己撿了柳眠棠不要的東西。
那麼聰慧的一個女人,是不是預料到了跟著劉淯後,會過怎麼樣的日子,當初才會走得那麼灑脫?
再說那日崔行舟回府,眠棠便問他可跟皇帝私下裡翻臉了。
崔行舟看著她道:“隻跟陛下言明,莫聽他人之妖言。我崔行舟不是打老婆的人,其餘的事情,煩請陛下莫要操心了。”
眠棠抿嘴一笑,也不再問。
不過崔行舟將目光調轉到手中的書卷上時,卻是目光暗沉了一下。他不會告訴眠棠,今日在圍場林中,劉淯其實是與他大吵了一架的。
崔行舟覺得手下敗將要宣泄下鬱悶的情緒,也是可以理解的,所以也是任著劉淯私下大吼一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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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劉淯的一句話,卻有些插他的肺門子。
“你現在不過是眠棠失憶彷徨無依下的選擇,你以為她那般的女子,若是恢復記憶,肯蜷曲在你這個宿敵的院落裡?”
這一句話,好巧不巧,也正是崔行舟的心結所在。
他也不知道,當柳眠棠恢復了陸文的記憶後,會不會後悔嫁給了昔日的對手。畢竟淮陽王與陸文之間你死我活的熬鬥,並無什麼甜蜜可言。
眠棠正在整理今日詩社的手稿。姐姐崔芙已經替她選擇了其中的佳品,隻等她過目再收錄成冊。
眠棠哪懂這些,隻走馬觀花地看了一遍,然後很有自知之明地將自己那兩首詩挑了出來。
畢竟一個是抄襲之作,一個是狗屁不通的罵人之詞,哪能登大雅之堂?
待整理完畢,一抬頭卻見崔行舟久久不曾翻書頁,她好奇地貼過去一看,就發現他在走神。
“怎麼了?”她摸上他的臉頰問道。
崔行舟隨手將書合上甩到一旁,突然開口問她:“你若是恢復了記憶,可會後悔嫁給我?”
他問得認真,眠棠自然也要認真想過才回答。
她想了想,老實回答道:“我不知道……”
在仰山上的那段過往,她全然記不起來,自然不知道有了那幾年黑暗記憶的她會有什麼樣的想法。
這番老實話一出口,崔行舟的臉都黑了一半,隻陰沉沉看著柳眠棠不說話。
可是柳眠棠卻攬著他的腰道:“幹嘛這般臭著臉?連趙泉那樣的神醫都治不好我,我也許一輩子都想不起來,再說我如今懷了你的孩兒,還能立刻翻臉走人不成?”
崔行舟也攬住了她,沉默了一會道:“你若是恢復了記憶,也要放聰明些,若是敢生出離開我的心思,你看我能不能放過你!”
眠棠在他懷裡一吐舌頭,勒住嗓子道:“是了,是了,我不過是你手下敗將而已,自然是要識時務些……”
她怪聲怪氣地說著嘲諷人的話,是崔行舟最近總愛掛在嘴邊的口頭禪。現在她拿來堵崔行舟的嘴,著實該打屁股。
可是聽了她這般調皮,崔行舟的眉目倒是松懈了下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他大可不必對劉淯的話太過上心。
劉淯當初若不是傷透了眠棠的心,她怎麼會出走仰山遇險,這說明那病痨鬼命裡實在是沒有這個福氣。
不過他跟眠棠可大不相同,相識以後,乃是互相慢慢交心,共患難數載,如今她還懷著他的孩兒,實在不必太多擔心那個……
這般自我開解之後,崔行舟的心自是放松了下來,隻摟著嬌妻,一起看著窗外的明月星稀。
京城的日子,照比眞州時,要熱鬧繁忙許多,所以日子也分外的不禁過,當秋日過後,隆隆白雪再次降臨大地時,眠棠的肚子已經氣吹一般的大了。
崔行舟不讓她再出府交際,隻在王府裡靜養著。
幸好府裡有崔芙和錦兒作伴,倒也不算太孤單。
隻是崔芙這幾日心情不甚大好。那慶國公府最近幾次派人來接錦兒,借口著慶國公夫人思念孫兒了。
當初兩家和離時說好了的,錦兒隻是寄養在淮陽王府,郭家的老人想念孫兒,自然沒有推脫的借口,所以錦兒前幾日就回了慶國公府幾日。
可從慶國公府回來後,錦兒就總說些不希望母親給自己找後爹的怪話。
今兒眠棠正跟崔芙窩在臨湖暖閣的火炕上,一起給遠在眞州的婆婆楚太妃寫信呢。
那錦兒由著兩個小廝和一個丫鬟帶著,在暖閣下的湖面上滑冰,可是滑著滑著,不知怎麼的就發脾氣摔了冰車,氣呼呼地上來了。
這一上來,小娃娃就淚眼婆娑地往崔芙的懷裡撲:“娘,我不要冰車,你也不準再跟那李叔說話!”
自從詩社成社以來,李光才倒是常來小西園,一來二去,倒是與崔芙接續上了少年時的些許情誼。
李光才倒也沒太遮掩,隔三差五地來給崔芙和錦兒送東西,可是崔芙卻一直遲遲不敢應。
不知怎麼的,這事兒似乎也傳到了慶國公府那裡,也不知那慶國公夫人是怎麼在錦兒面前挑唆的,不到四歲的娃娃竟然冒出這等子話來。
崔芙被兒子說得臉色一緊,眼裡都積蓄出眼淚了。柳眠棠卻伸手削了一下他的鼻子道:“既然這樣,那你以後也不準跟齊家小玉兒說話,更不能跟她玩。”
齊侯爺家的小閨女長得粉雕玉砌的,加上她母親跟崔芙相熟,便經常帶到王府裡玩,跟錦兒也是玩伴一對,錦兒總是盼著小玉兒來呢。
所以一聽舅媽說了這話,錦兒登時不幹,哭得更厲害了。
眠棠不緊不慢地道:“那怎麼隻許你結交小友,卻不準你娘結交朋友?你不讓你娘的朋友來,我自然能禁了你的小友來!”
眠棠說得一本正經,不到四歲的小娃娃哪裡能說得過她?隻不過是他先前被自己祖母念叨著母親若是跟那李大人好了,便會有別的兒子,更不會疼他了,這才心裡起了厭惡之情,就連李大人給的冰車也不愛了。
可現在聽舅媽的說辭,自己似乎又不佔理了,隻能怏怏地讓丫鬟領走,去睡下午覺了。
待兒子走後,崔芙才氣得一拍桌子道:“我真是上輩子欠了他們郭家,和離的都不能讓我消停。”
柳眠棠蹙眉道:“他家是什麼意思?”
第131章
聽了柳眠棠的問話,崔芙冷笑道:“還能什麼意思,我離了郭家後,他家一門心思想找個更好的,卻發現偌大的慶國公府在京城的地界裡連屁都不是。想要高攀,人家嫌棄他家家風不正,妾侍烏煙瘴氣,婆婆為人刁鑽。可若要低就,找個庶女填房,那位慶國公夫人又是眼高於頂,一百個看不上。加上弟弟最近仕途很順,穩坐兵司的交椅。結果這般比較來,比較去,他家又覺得我好了,郭奕幾次跟我寫信,有想要破鏡重圓的意思……”
柳眠棠聽了眉毛一立道:“放屁,破鏡子摔碎,還有必要再圓?他家是去了妾侍,還是蓋氏死了?若是這兩樣還在,有必要回那個苦坑?姐姐你莫要糊塗,萬萬不能心軟啊!”
一氣之下,辛苦經年學得的禮儀全都忘了幹淨,陸大當家的匪氣全開,隻差罵那慶國公府的十八代祖宗了。
崔芙看她動了氣,連忙過來拍後背道:“我的小姑奶奶,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扯著嗓說話,仔細將孩兒震出來!放心,我如今日子過得這麼舒心,如何能回去受他們的闲氣。倒是你,可萬萬別出了什麼意外,不然碰破一點皮兒,外面都要瘋傳是我家行舟施暴,打了你呢!”
眠棠順過這口氣,噗嗤一笑:“怎麼?現在還有人說他苛待著我?”
崔芙瞪她一眼道:“你久久不在人前露面了,自然是闲人編排王府是非,甚至還有人吃飽了撐的,要給行舟早早備下……算了,那些個闲話,不說也罷。”
不知為何,崔芙說到一半便急急住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