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行舟哪裡能吃得下?氣也氣飽了!
他原本是想再給她機會,讓她主動坦白的。可是話都說到這個情分上,她居然還能若無其事隱瞞不說。
柳眠棠,你可真是好樣的!
再說柳眠棠,她並不知自己走得那麼幹淨利索,差點氣死了堂堂淮陽王。
這一路回來,眠棠的腦子轉了千百個念頭。劫持囚犯,有些瘋狂得不靠譜。那麼隻能再求一次特赦。
柳眠棠一時間想到了劉淯。他身為皇帝,特赦幾個不入流的囚犯應該是很輕松的事情。
隻是她不能去求劉淯,若是真這般做了,便是將自己的夫君的臉面置於何地?
轉而求其次,眠棠決定走一走石皇後的門路。
這麼決定了,眠棠不想耽擱,便命人往宮裡遞送帖子。可是帖子還沒等送出去呢,便傳出石皇後破水要生皇子了。
這帖子,壓根遞送不出去。
眠棠頹然倒在床榻上,直覺得懷孕之後,原本就不夠用的腦汁現在更是所剩無幾了。
難不成,這是老天要刻意為難那四兄弟?又或者,她唯有親自去求劉淯才能救了他們的性命?
就在她一籌莫展的時候,崔行舟終於回府了。
隻不過王爺的面色鐵青,一看就是心情不虞到了極點。
他回到內院以後,還沒等眠棠起身,便啪地將她原本遞呈皇宮的帖子摔在了桌子上。
“你一向不愛主動進宮,這次為何主動遞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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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棠鎮定自若道:“皇後有過生產,如今又懷著身孕,自然對要向皇後問候鳳體安康,再順便聊一聊生養心得。”
崔行舟覺得自己以前怎麼沒發現這女人撒謊時眼睛都不帶眨的,說得那麼坦坦蕩蕩,他怒極反笑:“你什麼時候成了皇後的手帕閨交,我怎麼不知道?”
眠棠起身倒水喝了一口,坦然地問崔行舟:“有事想要求皇後,自然便要親近些,王爺看著氣不順,是要找我吵架嗎?”
崔行舟緊握著拳頭問她:“你我相識甚久,我可曾拿你撒氣,衝你發過邪火?”
眠棠想了想,以前在北街時,他倒是曾經莫名其妙地發火過。可是後來她才知,原來是她說淮陽王的壞話,是當著人家正主的面兒罵人來著,也難怪崔爺生氣了。
在那以後,他也有因為公事氣悶的時候,但是頂多話少些,從來不會像北街醉漢那般打罵婆娘,發邪火。
眠棠這兩天一直在想著如何替四兄弟解困的事情,此時倒是有些發覺崔行舟情緒不對了。
既然他不是發邪火,那便是衝著自己發火了。
眠棠抬頭看向了崔行舟,終於看到了他眼底讓人心驚的冷意。
她抿了抿嘴,默默地看著他。
崔行舟也是被這悶嘴鐵葫蘆氣得超脫升仙了,倒是能岿然不動地問:“愛妃,我再給你一次以及,你可曾有什麼想跟我說的?”
柳眠棠試探問:“那四個人跟你招了?”
崔行舟幹脆不說話了,雙手扶椅,目光深沉,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人依舊俊美如昔,隻是整個人如千年寒冰雕琢一般,散發著肅殺之氣。
眠棠深吸一口氣,覺得天下沒有捅不破的窗戶紙,既然遲早瞞不住,便早死早超生好了,於是幹脆說道:“他們可跟你說了,我……就是仰山陸文!”
崔行舟似乎並不震驚,依舊一動不動,一雙俊目死死盯著柳眠棠,可那一雙眼裡翻騰得卻是滔滔迸濺巖漿。
不過柳眠棠這一句話說出去後,整個人仿佛排毒一般輕松多了。她一直為著自己隱瞞崔行舟而內疚,現在全說給他聽了,一切便愛誰誰了!
崔行舟看著柳眠棠半晌,終於開口道:“你騙我失憶?”
柳眠棠老實道:“我是真想不起仰山上的事情了,若不是那四兄弟在眞州禍亂時遇到我,我也不知自己還有這一段……當時我是想跟你說的,可就一直開不得口……”
她看崔行舟整個人已經像石雕一般陰沉不說話,便知道他是很介意自己的這段晦暗過往了。
別人不清楚,她能不清楚嗎?畢竟以前崔行舟每次回憶當初與陸文熬鬥時,都是一副咬牙切齒,恨不得撕了對方蘸醬吃的德行。
直到後來劉淯稱帝,這情況才算好些。
可是那是因為他以為劉淯是陸文的緣故。而現在他突然發現自己竟然被死對頭耍得團團轉,還娶了對方為妻,像淮陽王這般自尊極強的男人,如何能受得了?
雖然以前曾無數次去想,一旦事情敗露,他倆該何去何從,可如今真的到了這個光景上,眠棠卻不想流淚哀求崔行舟的原諒。
她也曾被騙過,知道那滋味不好受,所以也別拿自己的眼淚去求著他容忍不能容忍的過往了。
她想了想,走到內室,從自己的一摞賬本裡抽出老早就寫好的和離書。
“我騙了你,是我不對,隻是貪戀著與你在一處的時光,便這般拖延著不說。雖然想不起,可也聽別人說了。你對陸文是有多厭恨……你我情交一場,就像你以前說的,騙是騙了,可情也是真的。我們就此好聚好散……你看看這寫得可妥帖?需要再補些什麼,都好商量,實在不行,你覺得不夠解氣,休了我也成。”
崔行舟像看怪物一般,盯看著眼前的那張紙,握拳雙手的青筋都已經崩起了老高,可嘴裡卻風輕雲淡道:“陸大當家的好高瞻遠矚,連這個,都早早預備好了啊!”
柳眠棠扭過頭,不想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
她要如何去說,寫這個時,是希望自己一輩子都用不上的。
第124章
崔行舟絕對沒有想到,戰場上的千軍萬馬,劍戟短刀都沒能要了他的性命,卻在自家內院裡被一張紙氣得心膽俱裂。
既然她都拿出來了,他若不看看倒像是怕了她似的。
崔行舟冷著臉展開紙細看——怪不得當初她給姐姐崔芙擬寫和離休書時,文筆那般的流暢,原來一早自己演練過了。
略過退換金銀鋪子和彩禮那一截子不看,柳眠棠竟跟姐姐一般,要堂而皇之地將她肚子裡的孩子給帶走呢!
崔行舟抖了抖紙,聲音從嗓子眼裡擠出來:“你好大的自信,憑什麼認為能帶走我的兒子?”
眠棠離他遠遠地坐著,纖指勾著裙子上的花紋,也不看他,隻強忍著淚意道:“我這幾日愛吃辣的,不一定是兒子,還說不定是女兒……”
淮陽王都要被陸大當家的給氣升天了,略抬高嗓門道:“甭管男女,你都帶不走!”
說話間他抬腿一踹,那桌子登時散了架子,果盤茶杯子噼裡啪啦撒了一地。
說起來,淮陽王娶了王妃這麼久,可從來沒有發過這麼大的脾氣。碧草一看苗頭不對,拔腿就要衝進去替王妃擋一擋。
可人還沒等進去,卻被李媽媽一把拉住,小聲道:“你進去有何用?還不快去將大姑娘找過來!”
碧草也醒過腔來,是啊,得叫當姐姐的來管弟弟啊!
當下她拔腿就跑去搬救兵。
崔芙這幾日能下地走走了,正推著錦兒坐著木馬玩。
眼見碧草急三火四地跑進來,呼哧著粗氣說:“不好了,王爺正打罵著王妃,我們這些做下人的不敢攔著,大小姐您快去看看吧!”
崔芙聽得唬了一跳,她以前見過弟弟懲戒手下的那些兵卒,平時挺斯文的一個王府世子,下手的時候那叫一個狠!
眠棠正挺著大肚子,如何能挨得住他的打?崔芙連忙命人拿了袄子和寬帽給自己穿戴上,然後領著婆子跟著碧草去了弟弟的內院。
等進去一看還真是一地的狼藉,眠棠縮在屋子的一角低頭不說話,那眼圈通紅一片,纖瘦的身子隻肚子隆起那麼一塊,看起來我見猶憐。
再看她那長了能耐的弟弟,正橫眉立目拿著一張紙衝著眠棠高喊。
崔芙箭步走過去,衝著弟弟就是狠狠的一記耳光!
“崔小九,你長能耐了!我們崔家還沒出過打女人的男人呢!眠棠正大著肚子,你衝著她喊什麼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