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不是!
她又不是離了郭家,就身無片瓦遮神貧賤女子,何必跟戲臺子上的那些花旦一般,整日躲在人後哭哭啼啼?
第113章
這麼一想,雖然還是煩惱,但也不至於心神不寧得要尋死尋活,隻是面子上依舊有些掛不住,崔芙微微嘆氣道:“我家裡的事,倒是讓你笑話了。”
眠棠看戲感動得哭透了,正端著茶杯補水,聽崔芙的自嘲,渾不在意道:“自家人的事情,如何笑得出來?行舟也在自責,當年沒拼力阻止你遠嫁慶國公府。慶國公夫人做事不厚道,郭奕見色忘義,我們淮陽王府與他們沒完!”
她紅著眼圈哭得跟兔子似的,可是說話的表情又像被惹翻了的小狼。
崔芙先是被她逗得忍不住一笑,又嘆了口氣:“行舟如今初來京城,也是舉步維艱。我可聽說了,他在兵司整日無所事事,乃是被人架空了。這樣的闲差做久了,也是要把人養廢了。如今京城腳下,世家的勢力都是盤根錯節,行舟自顧不暇,我怎麼可能讓他為了我的家事再節外生枝?你也要懂事些,千萬別因為我而讓行舟做了什麼過火的事情……人家,便是那樣的糟心人家了,你叫我婆婆改好了這件,她還有別的花樣子等著你。我也是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得過且過吧。就像行舟說的,大不了,我就跟他和離,不然他也跟我離了心……不瞞你說,我為何隻有錦兒一個,還不是他整天鑽妾侍們的房?若不是我看顧得緊,國公府裡的庶子們都要扎堆了。可是現在他又迎了貴妾,這樣嬌滴滴的表妹也歸不到我管了……我真是命苦,竟嫁給我父王那般的花心人……和離了倒也不可惜,隻是錦兒……”
眠棠知道崔芙生怕弟弟受了自己的拖累,隻溫言道:“孕婦頭三個月最要緊,一切都有你弟弟,管不叫你吃虧。你在娘家養胎,把自己和錦兒照顧好。至於行舟那邊,他心裡有數,你莫要擔心。我們崔家又不是什麼跋扈人家。就是你敬我一尺,我還你一丈的事情。姐姐也不必太過小心謹慎,平頭百姓人家的嫁閨女,是為了穿衣吃飯;大戶人家嫁閨女,是為了門當戶對,錦上添花。如今我們家也用不到他慶國公府,他們家卻總給崔家這麼添堵,不還給他些,還真當嫁過去的是沒人管的閨女!”
崔芙聽得心裡發毛,緊聲問:“行舟究竟要怎麼樣?”
眠棠看崔芙緊張兮兮的,便笑著道:“真的是沒有做什麼。不過是戶部原來的那個從缺,被王爺舉薦的人佔了……”
崔芙一聽頓時心裡明鏡了。慶國公府之所以來京,就是因為郭奕得了升遷。不過他入京城後,在幾個衙門口裡幾經輾轉,又經過蓋家出力,才調入了戶部,就在等著右侍郎的從缺。
崔芙頭兩天還聽郭奕興奮的提起,說是這位置已經十拿九穩是他的了,怎麼眠棠卻說被別人佔了?
眠棠抓了一把瓜子,分給一旁的錦兒一些,才接著道:“我也昨兒才聽說,崔行舟給萬歲上書,請調西州縣丞李光才入京,補了戶部從缺,應該過些日子就入京了。”
聽到這,崔芙一愣:“他啊,論起才學,郭奕可沒法跟他比,被他頂了也不冤枉。”
眠棠好奇一問:“你知道李大人?”
崔芙垂著眼,漫不經心道:“我沒出嫁的時候,他倒是王府的常客,因為他跟行舟同年,我也曾跟他們幾個同年一起行詩做酒,略聊過幾句……隻是郭奕都說了他戶部的官職穩了,若是知道被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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眠棠學了崔行舟的樣子道:“就是要惡心惡心他們郭家,不然怕他們這輩子都不知道,被人喂屎是什麼滋味!”
其實在崔芙離府的第二日,郭奕就被喂了滿滿一大口。
當委任狀子到達前,郭奕已經請了同僚吃酒提前慶祝了。畢竟這都是內定好了的事情,隻等委任狀子走一走場面了。
就在同僚們的紛紛道賀聲裡,郭奕滿心期待的,等待著念出他的名字。可誰知,最後從了右侍郎的,竟然是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李光才!
當時的場面別提有多尷尬了!
郭奕滿臉羞愧,恨不得轉入地縫,更不敢與其他同僚目光相對,那日早早病退回轉到府裡。
當慶國公夫人蓋氏親自迎出來,迫不及待地問兒子委任狀下來了嗎?
而這郭奕再也兜不住滿心的委屈,竟然憤然落淚,哭出了聲音,可就是不說究竟怎麼了。
唬得蓋氏有些慌亂,隻命人尋來了慶國公,讓他看看兒子。
慶國公連問了幾聲也問不出來,伸手就是一巴掌過去,總算是將郭奕打得張嘴說話了。
等郭奕說了從缺被人頂了的的事情後,慶國公也聽得有些傻眼。
蓋氏更是命人給蓋家傳話,讓在吏部的兄長幫著看看,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很快兄長那邊傳了話來,說這任命不是吏部出的,乃是萬歲突然下旨,臨時更改的人員。
至於這李光才是何許人也,細細一查履歷就能發現他是淮陽王的人。而就在委任狀下達前,淮陽王也的確是進宮面聖,向皇帝舉薦了戶部侍郎的人選。
待得細查清楚後,慶國公府的房蓋都要被頂開了。
郭奕聽傻了眼,慶國公悶聲不吭地回書房寫書畫去了,而蓋氏則氣得直拍桌子,命人去淮陽王府傳話,叫人去接崔芙回來,好拷問她是不是起了妒心,挑唆著娘家人來給他們慶國公府添堵。
可是接她的馬車去了,又空著跑回來,說是沒見到大奶奶,但是淮陽王當時正好回府,直接跟過去傳話的人說:“我姐姐身子不好,在慶國公府怕是養不好胎,便在王府裡多住些日子,免得將病氣傳到國公府裡去。”
說實在的,以前國公府也不怎麼太跟淮陽王府打交道。更不知這位承襲了父業的淮陽王是個什麼脾氣秉性。
蓋氏在家裡是一言九鼎,豪橫慣了的,突然這麼被沒臉的撅回來,如何能受用住?隻發狠地對兒子道:“這等沒有婦德的,若是不回來,便別接回來了!”
幸好郭奕還算有腦子,隻急得跺腳道:“母親,您就別跟著添亂了。這明擺著是崔家在挑我們郭家的理?你今日發狠不接崔芙了,明日說不定我那小舅子又要怎麼給我設障添堵呢!”
可是蓋氏卻不這麼想,隻覺得自己先前做的也不算是什麼大事,不過是給兒子納了個貴妾而已,難不成慶國公府的家事,還需得他們淮陽王府點頭同意?
崔芙一直裝病不露面,郭奕隻好親自去了一趟淮陽王府,可是淮陽王連見都沒見他。倒是那位有孕在身的王妃接待了一下姐夫。
看著挺嬌弱的一個玉人,說話時那嘴跟鑲嵌了軟刀子似的,將郭奕羞臊得有些下不來臺。
最後蓋氏看兒子不行,越發悶氣,立意要給淮陽王府掰一掰道理。終於在靜安侯夫人的賞花茗宴上遇到了淮陽王妃。
郭奕跟著蓋氏同去,便命人請了淮陽王妃過來說一說話。
這等子場合,若是不搭理慶國公府的,豈不是落人口實,柳眠棠自然是微笑著過去給慶國公夫人問一問安好。
蓋氏板著一張老臉,壓根都沒看的起這位出身不高的淮陽王妃。
沒根基的家府,就是少了斤兩,什麼貓狗都讓入門!她當初就不該讓兒子跟淮陽王府聯姻,有了這一門糟心的姻親。
柳眠棠沒有舔老臉的嗜好,見蓋氏端著架子,也懶得搭理,起身便要走。
最後郭奕見她要走,撐不住,便說了母親教給他的話:“我們府裡納妾時,你姐姐在眞州,也不方便著商量……可是母親老早便跟她說了我子嗣不旺,也隻有錦兒一個嫡子,若萬一將來有風催草動,郭家豈不是無後?母親的確跟她說過,讓她張羅著看看,須得再納妾入門。可她善妒,一直裝作充耳不聞,母親也是沒有辦法,便在蓋家尋了性情溫良的玉娆入門。王妃你可以去我府上打聽打聽,玉娆可是那等子狐媚爭寵之人?對崔芙這個正頭夫人也是敬重有嘉。為何她這般不依不饒,回娘家搬弄是非,壞了我的前程?”
眠棠聽得瞪大了眼睛,無辜得像隻貓咪一般,有些摸不著頭腦問:“姑爺緣何說起這些個來?你們府上無論是納通房,還是納貴妾,不都是你們府上的私事嗎?別說從來沒有跟我姐姐商量過,更不關我們淮陽王府的事情啊!我且問你,我們淮陽王府可曾派人砸門,大罵你們家苛待兒媳,給有孕在身的媳婦立規矩罰站?還是曾上門指責過你們府上一年給兒子連納三個通房,縱容兒子荒淫亂了私德?你們跟當家的夫人連招呼都不打,趁她不在家,就抬了一門貴妾出來,你更是夜夜宿著那妾,我姐姐不也是沒有攔得住嗎?你們如何突然說我姐姐善妒,說我們淮陽王府興風作浪?要不然是我們王爺背著我,去你們府上砸東西了?”
眠棠說話的音量可不算小,隔著一道花牆,旁邊的各府夫人公子們可都聽得清清楚楚。
郭奕被說得面紅耳赤。因為淮陽王府的確從來未曾派人管過慶國公府的家事。而這位淮陽王妃說得樁樁件件,又的確是他們郭家幹出的事情。
第114章
蓋氏沒有想到,這個看起來嬌嬌弱弱滿臉帶笑的女子,說起話來,竟是這麼噎人!登時沒好氣道:“你們王府的確是沒來鬧!不然跟個市井鏢局子的破落人家有何區別?我兒子的戶部從缺,為何被淮陽王舉薦的人給頂了?她這等子善妒,竟然壞了夫君的前程,哪個府門還敢要她?”
柳眠棠假裝沒有聽懂她話裡對自己出身的譏諷,但是眼裡的精光卻也不再遮掩,直直瞪向了老虔婆子:“慶國公夫人還真敢張嘴!你們府上的糟心事那麼多,我們淮陽王府一句話都不說。怎麼王爺向萬歲盡忠,舉薦人才還得受了你們慶國公府的辱罵?李光才大人才學過人,滿朝皆知,隻不過當年心生退意,才下野隱居。如今他受了新帝感召,想要入京為國盡力,乃是值得贊頌的好事。至於他去哪裡為官,端看萬歲聖心所思,難道姐夫因為與王爺有姻親,才學就一定勝過李光才大人?你是不滿意萬歲的聖旨,想要改了萬歲的任命不成?”
她這話一出,郭奕額頭的汗都冒出來了,他當初就不贊成母親來跟這位王妃講論,現在倒好,被這位淮陽王妃一路挖坑引路,掉進了不服聖裁的深坑裡去了。
雖然如今的萬歲受了太皇太後的轄制,但畢竟是九五至尊的萬歲,母親這番不敬之言若傳入陛下的耳朵裡,該如何是好?
想到這,郭奕連忙打圓場道:“王妃這話是從何說起?不過是我母親以為崔芙她賭氣才不回家的。既然是家事萬萬莫往國事上引。她若喜歡在弟弟家呆著,便呆得久些是了。”
那邊慶國公夫人被柳眠棠拿話堵得心裡越發憋悶,聽郭奕這麼說,便氣哼哼道:“她既然不願回來,以後她自己想回來,可就難了。”
柳眠棠的臉上此時半點笑意都沒了:“久聞慶國公府的夫人為人嚴苛,真是百聞不如一見,以後的事情該怎麼樣,也不是你一家說了算的。你們郭家是世家元勳,可我們崔家也不是布衣白丁,府裡的爺們也是為了大燕社稷拼過刀山血雨的。嫁出去的姑娘受了委屈,崔家沒有白白坐視不管的道理,今日你們府上來的似乎沒有個明白人,等哪日來個通透的,再跟我們王爺細說吧。”
說完也不待蓋氏撂臉子,柳眠棠一揮長袖,帶著丫鬟婆子頭也不回地走了。
而此時這一場不大不小的衝突,也在宴會間口口相傳,悄悄地傳揚開來。
雖然慶國公府比淮陽王府似乎更有些根基,但是跟京城圈子的那些富貴王侯又不能比。
郭家看不起崔家粗鄙,可是他家的行事也實在是透了外省人家的不上臺面。
尤其是這不跟兒媳婦打招呼就納妾的事情,實在是犯了各府正室們的大忌,所以他們倒是不覺得崔家這麼做有什麼不對。能把懷著身孕的兒媳婦氣回家,慶國公府的夫人還真不是個善茬呢!
眠棠將蓋家母子懟了一通後,便跟靜安侯夫人告辭回家了。
靜安侯夫人知道她是雙身子,也沒多留她,隻是命人額外盛裝了兩罐子滇南茶園曬的新茶給眠棠道:“你們府上如今有兩個雙身子的,別的濃茶也喝不得,這兩罐子特制的綠茶茶味不會太濃,配著黑枸杞泡水喝正好。”
眠棠看過那茶罐上的軟泥封印,這家滇南茶莊子的茶葉可不便宜,便笑道:“侯夫人有心了。”
靜安侯夫人微微一笑道:“我有個遠房的侄兒近幾日要來京,這茶還是他請託了滇南的茶園拜託北上的商船送來,暫放在我府上的,我也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
眠棠聽得一挑細眉:“不知您這位遠房侄兒是哪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