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等子梟雄不計較美人得失的胸懷,可不是一般人能比擬的。不過這樣一來,綏王妃失德有虧的傳聞倒是有些不攻自破了。
如今等入了京城,惠州的那些個傳聞也就消散得幾不可聞。最起碼當著人前,誰也不好去挑破綏王妃的隱秘醜聞。
雖然綏王跟崔行舟已經互掐的不行,但是後宅交際之道,還是要走一走場面的。
所以綏王妃以禮相待,眠棠自然也是笑臉相迎,隻假裝看不到綏王妃眼角驟添的細紋,和眼底遮掩不住的愁苦,隻誇著綏王妃光彩更盛從前。
綏王妃不好意思一笑:“淮陽王妃謬贊了,若是比起顏色,自然是你們這些年輕的光彩照人……你我都是初涉京城的外眷,我不慣交際,心內正是惶惶,見了你這個相熟的,才有些底氣。”
眠棠微微一笑,並不想跟綏王妃太過熱絡,隻隨口道:“聽聞綏王乃皇叔公,在京城住的日子可比我家的久多了,若是綏王妃都沒有底氣,我這等外來戶更是不敢張嘴跟人說話了。”
“淮陽王妃若是不熟悉京城,隻管開口,我夫妻二人都是闲人,日後舉行茶宴,給王妃你熱熱場子就是了。”就在這時,有豪邁男聲傳來。
眠棠轉頭一看,原來是那位還俗的頭陀――綏王駕到了。
柳眠棠一直都看不慣這位假和尚。若說跟綏王妃還帶著幾分虛偽的客套。跟這廝便連假裝都懶得裝了。
她隻慢慢斂著笑容,不無諷刺道:“綏王最近受了子侄案子的牽連,沒有領上差使,著實可惜,跟我夫君比,的確是有些發闲。不過也正好可以用來讀讀經史,看看何為忠義廉恥,也算沒有辜負光陰。我一個婦道人家,可不敢偏佔了王爺修習的時間。”
綏王似乎並不介意自己的王妃就在身側,隻偏轉了身子,遮擋住別人的視線,衝著柳眠棠露出虎狼一般的微笑道:“淮桑縣主的伶牙俐齒可真是招人喜歡,若是能親自教教我什麼叫廉恥,便更好了!”
他的身形高大,又是虎背熊腰,當刻意彎下腰迫向眠棠時,已經遠遠逾越禮貌的距離,威脅的意味十足。
眠棠微笑著突然一伸手,扯過一旁的綏王妃,抖了抖她的手腕子。
結果,綏王妃措手不及,杯子裡的那一杯酒全潑在了綏王的臉上。
眠棠這才不緊不慢地“哎呀”地叫了出來,道:“綏王妃,不好意思,不小心撞了您,害得您將酒都潑在王爺的臉上了!”
第1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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綏王的鼻下留著時興的美鬢,被酒水一潑,頓時成绺,滑稽得很!
綏王豈是能任人潑酒的?眼看著眠棠故意為之,表情氣人,說話的腔調更是氣人,綏王借著自己身軀遮掩的光景,突然伸手想要推倒懷孕中的眠棠――她不是潑得自己滿臉水嗎?正好借口她自己撞倒了酒杯,踩到地上的水滑倒便是!
可是他剛抬手的功夫,腕子間就傳來一陣刺痛,有人死死捏住了他的手腕。
綏王猛地回頭也會看,隻見淮陽王正面無表情立在他的身後。那手掌像鉗子般有力。
“綏王不去與慶國公飲酒,怎麼鑽到婦人堆裡聊個沒完?”淮陽王的嘴上淡淡嘲諷道。
綏王散去臉上的惡意,隻微笑著說:“不過是與你的王妃來打聲招呼,王爺你不會這麼小氣吧?”
淮陽王微微一笑,可是依舊沒有松開的手卻猛地用力,綏王悶哼一聲,臉兒憋的紫青。
看綏王疼得快跪下了,淮陽王才道:“不介意,要不我也陪著你們多聊一會?”
綏王疼得青筋都要蹦起來了,小聲道:“龜孫子,隻這點氣力?有種,再用力些!”
綏王是故意在激將淮陽王。隻要這廝敢捏碎他的手骨,那他就此在慶國公府裡將此事鬧大,將這鄉巴佬撵出京城去!”
眠棠倒是看出了綏王挑釁的心思。這男人間相鬥起來,有時候真是不如三歲孩童!
她連忙笑著對綏淮陽王道:“今日是慶國公府喬遷的大喜日子,二位王爺莫要喧賓奪主了,若是願意切磋,哪天定個日子去武場切磋,到時候將豬腦袋被打成了狗腦袋,也是自願的不是?”
淮陽王自然能聽懂眠棠的提醒之意,是讓他別中了綏王的激將法。
於是他緩緩松手,微笑著問綏王:“哪日,我們去武場走一圈?”
若單論武功,綏王哪裡是在戰場上廝殺慣了的淮陽王的對手?他也不搭言,狠狠瞪了一眼微笑得如謫仙般俊美的淮陽王,待回頭瞪向柳眠棠時,發現她正將手掌翻開,露出一根尖頭發釵,然後將它慢條斯理地重新插回腦後的發髻上。
原來方才趁人不備時,眠棠竟然將發釵翻轉,藏在了指縫裡,若是方才崔行舟沒有及時趕到,也管叫發釵刺了綏王的豬蹄手爪子。
眠棠都想好了,到時候她往後一倒,隻哭喊著綏王莫傷了她的孩兒,來個先發制人,看誰能碰瓷過誰!
綏王也知道自己方才若真推過去,也討不得好果子吃,隻冷笑一聲,說道:“怪不得淮陽王你願意娶個女匪頭子,這等宴席上都敢往人臉上潑酒的刁蠻,當真是可以在京城裡橫晃了!”
在綏王看來,崔行舟應該是知道了柳眠棠的身份的,畢竟他隱藏身份在北街小院睡了陸文這麼久,自然將她摸得底兒掉。
柳眠棠雖然是陸文,可她當年輔佐的是當今的陛下,此時說出來,也無甚威脅的意義,他一時沒有多想,便就此氣憤說了出來。
可是柳眠棠那邊卻聽得心都縮起來了,這兒子居然知道她的身份!
再一想,一定是他的那個義女孫芸娘告訴他的!
綏王說完後,便一邊用錦帕擦臉,一邊憤憤離去。
淮陽王聽了綏王的的話,慢慢地轉頭看向了眠棠。眠棠心裡慌得能撞牆,隻紅著眼兒說:“他……罵人!”
崔行舟拉著她的手道:“他罵你是女匪,你不也潑了他,不算吃虧,莫哭,不然妝花了可不好看了。”
眠棠覺得一時糊弄過去了,心裡才緩緩一松。
可是到底是心虛,不由得試探一問:“可若他說的是真的,我真是女匪頭子……你該怎麼辦?”
崔行舟覺得有些好笑:“你現在哪裡不像女匪頭子?我不是也娶了你?隻要不是陸文那等十惡不赦之徒,我以後包一座山頭給你威風……”
崔行舟說的自然是玩笑之言,可惜聽得柳眠棠腦瓜有些嗡嗡作響,宴會剩下的時間裡,略略有些發蔫,連看見了愛吃的金絲甜餅都打不起精神,隻摸著自己的肚子發呆,聯想到以後偷偷從王府抱走孩子浪跡天涯的橋段,眠棠的眼圈子又有些發紅了。
崔行舟在綏王走了之後,便一直在眠棠的身邊寸步不離,見她這樣,不由得伸手摸她額頭,覺得不燙便問:“怎麼了?”
眠棠微微吸了吸鼻子,蔫蔫道:“沒事,就是吃得有些發撐,有些困倦了。”
崔芙這時正坐在弟妹柳眠棠的身邊,聽到她這麼一說,連忙道:“困了還在這硬撐,我命人給你安排個寢房,你帶著丫鬟婆子先去躺著歇息,等精神了再坐車回府。”
於是崔芙便命管事婆子引路,讓淮陽王妃去後宅的一處僻靜院落裡小憩。
因為已經是宴席開始,許多布置安排的事情已經忙完了,李媽媽便也與崔芙告退,趕過來服侍自家王妃了。
眠棠並不是真困,等躺了一會來,又喝了些甜茶後,之前晦暗的心情倒是消散了一些。
她原本就不是個一味鑽牛角尖之人,既然眼前無解,幹脆不想,隻在王府裡混吃混喝,再混睡個帥王爺,能睡一天便是一天吧……反正崔行舟先前也狠狠騙過她,君子之道,有來有往。
不過李媽媽卻心情不大疏朗起來。她來了慶國公府兩日,也算是徹底知道自家的小姐在婆家的日子如何了,不由得提崔芙提心嘆氣。
眠棠緩過了神,自然察覺李媽媽的不適意,便問她怎麼了。
李媽媽低聲道:“大小姐在慶國公府裡過得也是太累了……”
柳眠棠想了想方才看見慶國公夫人的情形。那位夫人乃是京城世家端國公府的嫡女蓋氏,當年也算是嫁得門當戶對。
隻是當初跟兒子郭奕定親時,乃是慶國公與老淮陽王酒後興起,私下定了的。慶國公蓋夫人並不知情。
待得知道了之後,蓋夫人發自內心不喜這門親事,她們端國公府和慶國公府走的都是勳爵文官的路子,而淮陽王府這樣的異姓藩王不過朝廷權衡之計,委以一時重任,可是根基可不能跟他們這樣的世家相比。
淮陽王府稱王才多久的功夫,這個崔芙從小也不是按照王女教養的。蓋夫人向來清高慣了,看著這個遠嫁而來的兒媳婦,難免挑剔了些。
可惜崔芙又不像眠棠是個能屈能伸,瞪著眼兒說鬼話的狡黠女子,脾氣也是硬了些,跟蓋夫人愈發不合。
就在崔芙回娘家參加弟弟的成禮時,由著蓋夫人做主,給兒子郭奕抬了個貴妾,是她們端國公府的一個庶女,算起來也是郭奕的表妹了。
崔芙回家之後,發現蓋夫人給自己的夫君抬了這麼個連著親的貴妾後,著實悶哭了一場,可偏偏還要張羅這喬遷之喜,這心裡別提多鬱悶了。
眠棠聽得一皺眉,問李媽媽:“就是鄉野地主家裡,當婆婆的這麼做也要惹人罵的。怎麼蓋夫人行事這般專橫荒誕?慶國公也不說她?”
李媽媽嘆氣道:“也不知怎麼的,大小姐嫁過去後,跟我們老太妃一樣,子嗣艱難,這麼多年了,就生了錦哥兒一個。所以她婆婆也有借口往郭姑爺的房裡塞人,加上這次大小姐實在走的夠久。蓋夫人借口著姑爺身邊沒有體貼的伺候,再抬了房貴妾入門,也說得過去。隻是做婆婆的,應當跟兒媳婦打聲招呼才是。這般瞞著兒媳婦抬貴妾入門,若是遇到娘家潑皮豪橫的,著實要鬧一場。而且慶國公向來沉迷山水字畫,哪裡會管宅院裡的事情?”
眠棠覺得有過荒唐,挑著眉又問:“那郭奕就任著母親安排,讓納了誰就納了誰?”
李媽媽有些失笑:“母親發話,可不是納了就納了,您當天下的兒子都跟我們府裡的那位爺那樣,自己拿慣了主意?更何況,那個新妾玉娆年方十七,顏色正好,這些日子,姑爺都是在她的房裡歇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