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草就算明知道這位有可能是縣主的親哥哥,也忍耐不住,想要進去踹爛他的命根子,撕了他的臭嘴!
誰是粉頭?瞎了他的眼!
可是心裡雖然生氣,她還記得縣主的吩咐,要將他引過來叫縣主看清楚,於是便繃著臉道:“你且過來,不然我可轉身走了。”
那男子久久不見這等秀氣可人的小姑娘,一時想起自己以前花天酒地的日子,頓時渾身一熱,一骨碌爬起來,笑嘻嘻走過來道:“爺也是官宦人家的子弟,別看現在落了難,可待翻身時,便一飛衝天,你且伺候著,若是服侍得好,我便替你贖身做妾……”
柳眠棠隱在暗處,終於看清了那男人的臉,雖然他碰頭垢面,又蓄了胡子,但是那個說話的腔調,還有看女人往肉裡盯的眼神,加上招人嫌的眉眼,都是她的同父異母的大哥沒錯。
一時間童年裡關於這位大哥所有晦暗的回憶一股腦全都翻湧上來,眠棠略略松了松脖頸處的衣帶子,緩緩吐了一口氣。
碧草耐著性子問:“我且問你,你怎麼知道你妹妹是淮陽王妃的?”
柳展鵬聽得一愣,想不出一個粉頭為何要問這些個,再上下仔細看了看碧草,小丫頭片子並無什麼風塵味道,倒像是大宅門裡的丫鬟使女一類,他靈光一動,立刻伸手去抓碧草的前襟:“你是不是我妹妹派來看我的,她在何處,怎麼還不救我?”
碧草被抓了個正著,無措回頭無聲詢問眠棠的意思,柳眠棠隱在暗處,渾身散發著冰冷氣場,將一隻手伸出來,在半空裡用力握拳一掰。
碧草立刻心領神會,上手就是一個分筋錯骨的小擒拿,咔嚓就擰了柳展鵬的手爪子。
“哎呦喂!疼……疼疼……”柳展鵬疼得一下跪在了地上,碧草這才松了他的鹹豬手,接著將他那隻手爪子踏在地上,問:“說,是誰讓你來的?”
柳展鵬天生欺軟怕硬的脾性也絲毫沒有變,在碧草給他幾分顏色後立刻老實道:“是位貴人知道我叫柳展鵬後,便問我是不是有個叫柳眠棠的妹妹,然後他便安排著我逃離苦役營,一路來到了眞州。並說昨兒是我妹妹大喜的日子,我去認親,她為了面子也得認下我,不會讓我大鬧起來,到時候,我便可以在王府安居,過上安逸的日子……”
碧草用力一踩他的手骨,道:“那貴人是誰?”
柳展鵬疼得又哇哇叫:“哎呦呦,我……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那位貴人出手闊錯,就是不準我洗澡……”
眠棠想聽的,已經都聽得差不多了,便轉身先行離開了。
從頭到尾,她都沒有露頭跟這位同父異母的兄長說上半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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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她並沒有急著出去,而是去了另一邊的衙署,陸忠、陸義和陸兩正在那裡等著官署批示呢。
畢竟他們說柳展鵬偷了他們的荷包,得等公斷,看他們是不是構陷。
看見柳眠棠走來了,在衙署的木板房裡喝茶水的三人連忙起身,陸義首先抱拳道:“縣主,原本鋪子裡的掌櫃們湊了錢給您備了賀禮,讓我們兄弟幾個跟著賀三小姐送到王府,可是我先自作主張,鬧出這麼一檔子事情來,還請縣主莫要生氣……”
眠棠撩起大氅坐在了長凳上,對他們和顏悅色道:“我謝謝你們還來不及,怎麼會怪罪?當時是什麼情形,且跟我說說。”
陸義想了想道:“我們當時以為是遇到了招搖撞騙的混子,本想將他扯到路邊打一頓,叫他管管自己的口舌,可是他身邊那幾個錦衣大漢,卻護著不讓我們近身……個個都是練家子,靠近不得……我一時發現事情棘手,覺得不能讓他們入城,這才喊他偷了荷包,引了官兵過來……縣主,您方才去看過了吧?他真的是您的兄長嗎?”
柳眠棠緩緩點了點頭,這一點頭不打緊,忠義兩三兄弟,連同方才踩了柳展鵬手的碧草全都噗通跪下,白著臉等著縣主發落。
柳眠棠卻揮揮手,和顏悅色道:“我這個兄長就是個混蛋,今日若不是有你們這些忠心不二之人維護著我,恐怕奸人的計策得逞,王爺要擔負包庇逃犯的罪責。你們起來吧,隻是這事兒還未了,又不能張揚,以後也得你們幾個跑前跑後。”
陸義一聽,連忙說道:“大當……縣主放心,我們自當盡心為縣主排憂解難。”
眠棠聽了,滿意地點了點頭,又吩咐碧草出去守著,看看這板房四周可有偷聽的耳目。
待碧草出去放哨後,她才問:“仰山昔日可靠的弟兄,有多少前來投奔於你?”
陸義算了算道:“大約有四十多名,都是您當初一手帶出來的,踩盤子,下陷坑,扒包,傷票全都在行,個個都是老手,你要做什麼,且吩咐就是了!”
雖然眠棠一早就知道自己先前曾經犯下的勾當,可如今聽到這成串的黑話還是滿心的不適應。
她沉默了一會道:“我外祖家是開鏢局的,我當初在西州撿拾起了外祖家的舊業,隻是眞州這邊還沒有分號,我已經命靈泉鎮的掌櫃盤店,購入了馬匹車輛與船隻,準備扯旗開分號,到時候我大舅舅會派幾個熟手來帶你們,讓你們有趁手的正經事情做……”
陸義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明白,大當家放心,我自會招兵買馬,替您積蓄著力量,若是淮陽王發覺了您的身份後,給臉不要臉,不識好歹,不知領大當家的垂青之情,那我們就扯旗而起,擁著您入山而去……”
眠棠頭疼得很,再也忍不住拍桌子道:“今後你們幾個誰敢再提鑽山為賊,看我不扯了你們的舌頭!”
第103章
眠棠拍了桌子,那幾個兄弟自然不敢吭聲,可是看他們的眼神,似乎覺得陸義的提議不賴,隻可惜老大被男色蒙蔽雙眼,誤以為與虎同眠才是幸福。
眠棠緩了緩氣,心知讓這幾個慣匪換了腦瓤子還需要些時日,隻再細細囑咐他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情,這才離了官署。
當她出來時,看見崔行舟正跟縣丞吩咐事情,看她出來,便走過來問:“如何?”
眠棠抿了抿嘴,低聲道:“的確是我兄長柳展鵬。”
崔行舟看出柳眠棠的臉色不對,並無親人重逢的欣喜,再聯想到縣丞方才跟他將的那個柳展鵬的張狂之相,便道:“先上馬車回府再說。”
回到了王府,眠棠換衣先躺著休息了一下,然後才對正在飲茶的崔行舟道:“我兄長的事情,可否交給我全權處置……”
柳展鵬乃私逃,若是經了官府,難免會讓他大肆宣揚他與自己的關系,進而給淮陽王府抹黑,倒不如由著她來處置。畢竟這樣的哥哥,她實在不好意思麻煩王爺處置。
其實崔行舟覺得這些都是小事。他並不會因為眠棠有這樣的兄長而輕看了她,於是緩緩道:“你是你,他是他,龍生九子,各有不同。論起來,跟我以前那些庶兄庶弟相比,你的兄長還算像個人樣子。你不必太介懷,這點小事還是我來處置吧。”
眠棠被他逗得撲哧一笑,繼而想到淮陽王府那些庶子們莫名其妙的隕落,立刻明白崔行舟的意思了。不管怎麼樣,柳展鵬雖然在外花天酒地無惡不作,但畢竟沒有謀害家裡的姊妹,的確算是好樣的了。
不過他再怎麼矬子裡拔出個大個子來,都不算是個好人,而且這事,由自己出面,比官家處理更好些,所以眠棠還是堅持自己的想法,由著她來處置。
崔行舟聽她的方法穩妥,便點了點頭:“既然你已經想好了,那我便知會縣丞全力配合你便是了。”
眠棠這才略略放下心,可是剛放下的心還沒有落地,便聽崔行舟不經意間問:“你那幾個店鋪伙計倒是挺機靈的,聽說他們還會功夫,要不要來我軍中效力?”
眠棠笑得特別甜美:“我打算在靈泉鎮開鏢局,好不容易尋了幾個合格的,準備培養作鏢師,王爺手下人才濟濟,也不差這幾個吧……”
崔行舟抬眼看了看她,淡淡道:“那他們的背景底細可都查清楚了?”
眠棠翻身躺下,背對著他道:“不過都是尋常的百姓,沒什麼可查的,我自己鋪子裡的人都好著呢,沒有那麼多花樣子……我好累,想睡一會。”
崔行舟沒有再問,隻是替她蓋好被子,便移步走了出去。
眠棠躲在被子裡小口喘氣,也不知道她以前在仰山上,是不是也這般提心吊膽的過日子。
眠棠打了個哈欠,覺得被驚嚇之後,真的需要好好睡一睡才能平復心情,本以為滿腹心事,恐怕一時難以成眠,沒想到很快便睡著了。
這一睡,居然都錯過了午飯,這新婚第二日的團圓飯,連一向深居簡出的五爺都去了,隻差新嫁娘懶睡沒去。
眠棠起床時,一邊洗臉一邊跟李媽媽發急:“丫鬟們不懂事,你怎麼也不叫我?”
還沒等李媽媽說話,崔行舟接口道:“是我不讓她叫的,你早上吃得晚,多睡一會起來吃就是了。跟一家子人吃飯的機會有得是,哪裡差這一次?”
眠棠覺得他大大咧咧的都不像個王爺,便扭頭問李媽媽:“王爺的規矩是誰教出來的?怎麼這般沒規沒矩?”
李媽媽覺得這個問題回答起來有些燙嘴,隻假裝耳朵不好使,打岔道:“王妃,廚房給你燉了兩盅湯,一個是烏雞燉甜慄,一個是魚湯,您想喝哪個?”
崔行舟見眠棠真惱了,便過來拍她的後背:“我母親又不會說你,急個什麼?”
眠棠嘆了一口氣:“不是還有姑姐在嗎?今晨看她,倒是個講究規矩的,她在府裡呆不了幾日,我也不想給她立下憊懶的印象,不然她回了婆家,豈不是心裡記掛著我沒有孝敬好母親?”
崔行舟這輩子都不會體會新媳婦入門的忐忑心情,尤其是眠棠這般行事雷厲風行的,居然也會有這等子的心思。
可見,她總嚷嚷著後悔嫁,可也是發自內心要做好崔家的兒媳婦。
想到這,不由得心裡一暖,親吻著她嫩豆腐樣的臉頰道:“我知道自己的媳婦頂賢惠孝順就行了。家姐便是個刀子嘴豆腐心的,別看樣子厲害,遲早知道你是好的。”
眠棠被他親的又是一笑,伸手攔著他的腰,卻有些惆悵道:“也許……我並沒有你想得這般好……”
到了吃晚飯時,崔行舟卻要去軍營公幹,所以隻柳眠棠一人跟婆婆和崔芙一同食飯。
楚太妃說起了過些日子,老五便要娶親的事情,這原本是眠棠該幫著張羅的,可是她現在懷了身孕,不好勞累,所以太妃的意思,是由崔芙替她代辦一下,並問眠棠這麼做可好。
眠棠笑了:“有家姐幫忙,再好不過,我回頭讓李媽媽把庫房鑰匙給姐姐,她看著短缺了什麼也好拿。”
崔芙原以為這等子小門戶的女子好不容易從母親的手裡接過掌家的鑰匙,定然舍不得放權,說不定還會不顧惜孕肚,親力親為,免得王府的家產被新入門的妯娌廉苪蘭分去大半,沒想到這柳眠棠居然想都未想,便將鑰匙給了她。
可是想到她聽母親講起前些日子的王府劫難時,又覺得她怪不得放手這麼痛快,不由得冷哼一聲:“王府之前被歹人洗劫額,想來庫房裡也不剩什麼,給我鑰匙也沒什麼用。母親也是,給了我這樣的差事,我這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