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當初與廉苪蘭訂婚後,廉家隔三差五的有事情麻煩他,他也是盡量耐著性子一一處置妥當了。
相比較起來,眠棠家裡人口簡單,柳家本家都快要死絕了,而陸家的子弟又都被陸老爺子耳提面命,不許攀著眠棠,攀龍附鳳,隻守著自己的家業自食其力,不給柳丫頭添麻煩。
而柳眠棠方才說的那些,崔行舟其實也都考慮到了。如果縣衙牢房裡的那個真的是柳展鵬,那便是柳眠棠的親兄長,她求他救一救兄長,也是應當應分的。
崔行舟其實已經做了要被牽連的準備了。可是他沒有想到,眠棠卻為他考慮得那般周詳,甚至為了怕牽連他,而一口回絕了與兄長相見的事情。
一時間,崔行舟微微一愣,開口道:“以前你剛聽到兄長被抓時,可是哭得死去活來,怎麼如今倒舍得不管他?你放心,你擔心的那些事情並無大礙,我會處理妥當的。”
眠棠伸手攬住了他的脖頸:“我當然知道你的本事。可是真的不用……我當初哭,可不是心疼他,而是哭著父親偏寵,害人害己,我當初若是極力規勸父親,也許不至於家破人亡。為了他那樣的,惹了你一身腥臊並不值得……你不知他的性子,是被我父親寵壞的。你若助他脫困,他必定以為尋了比父親還要能耐的靠山,說不定又會惹出什麼禍端來……這也是我當初不讓你求人放他的緣故。”
崔行舟看著眠棠的樣子,忍不住心疼了起來。她可沒有嘴上說的那麼硬氣。他知道她背地裡讓大舅舅陸文出面給看守柳展鵬的獄官偷偷使了銀子,隻求獄官在柳展鵬頭疼腦熱時,給他及時診治,不要讓他做太損耗壽數的苦役。
隻不過,在柳眠棠的心裡,他這個夫君更重要些,所以她處處先以他為考量,絕不叫他為難。
在這一點上,他的親生母親都沒有替他想得這麼仔細周到。
想到這裡,崔行舟有些心疼地伸手摟住了她,寬慰道:“你不用想這麼多,這事我會替你處置妥當,你隻管安心將養身子就是了。”
眠棠緊緊地摟住他,心裡卻依然止不住的低落。
在貴宅高門裡,大凡婦人懷了身孕,都是要與夫君分房而居的。所以待得入夜時,楚太妃怕兒子飲酒失了輕重,便讓人來催王爺分房,可莫跟眠棠耍酒瘋。
不過王爺已經洗漱要安歇了,隻跟來傳話的嬤嬤道:“你去回稟了母親,我心裡有數,不會鬧出亂子。去吧,我要歇息了。”
眠棠夜裡睡覺不老實,有愛踹被子的毛病。現在是初秋時節,到了夜裡轉涼,所以他跟著她一起睡,還能及時給她蓋蓋被子,再說身邊躺著人,比湯婆子都管用。
至於母親擔心的事情,真是大可不必,他在北街的板床上都是一夜一夜地苦熬了一年,怎麼就忍不住現在的幾個月?
眠棠梳洗過後,帶著清爽地噴香躺入了崔行舟的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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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與他相識了這麼久,又叫了將近兩年的相公,可是直到現在,他才是她名正言順的夫君。今日親友們都見證過了,抵賴不得。
想到這,她心內一陣的感動,忍不住貼著他的耳朵,低低叫了一聲:“夫君……”
算起來,崔行舟已經許久沒有聽到這一聲嬌滴滴的夫君,隻覺得一股子暖流熱滾滾地直衝丹田……
此時鼻息間滿是眠棠身上的醉人甜香,懷裡摟著的也是溫香的軟玉。淮陽王覺得與母親誇下的海口太早,一時間竟然有些把持不住。
隻能摟著她,就著那一個櫻桃小口熱絡地親。
可是眠棠累了一天,沒跟他胡鬧太久,便打著哈欠睡著了。崔行舟就著月光數了半天的床梁掛著的璎珞,最後再次起身去了院子裡練拳去了。
待得第二日,眠棠睡飽了,轉臉看看身邊的夫君,發覺他又跟在北街似的,睡起了懶覺。
這可不行,今日還要給婆婆奉茶呢,所以眠棠隻能半哄半搖晃著夫君快些起身。
結果崔行舟是臭著一張沒有睡飽的俊臉去給母親奉茶的。
因為他成婚的緣故,姐姐崔芙也回了娘家,正陪著母親一起等弟弟弟妹敬茶。
說實在的,崔芙雖然不看好廉苪蘭,但是也絕對沒有想到自己未來的弟妹竟然是這般出身的女子。
她原先是得了信兒知道弟弟要成婚,而母親並非能張羅庶務之人,所以她才特意提前回來,幫助母親操持一下的。
結果前日才剛回王府,就聽說弟弟後日便要成禮了,細問了母親才知道,是那位勞什子的縣主大了肚子,怕隱瞞不住才急匆匆成婚的。
這……這都叫個什麼事情?崔芙都要氣炸了心肺了,可誰知母親竟然一連若無其事道:“這不是趕著成婚了嗎?能瞞得住便好……”
崔芙從小到大對母親都很無力,她覺得自己若是在府上,絕不會叫弟弟行事如此荒誕,娶了這麼一位出身不堪的女子入門。可事已至此,她一個出嫁的姑姐不好說什麼,隻能任著弟弟娶了個不相配的女子入門做王妃。
結果今日她與母親特意起早,等著新人奉茶,結果左等右等,那兩個新人姍姍來遲。而弟弟又是一副睡眼朦朧,不大精神的樣子,好像沒有睡好一般。
也不知昨晚這個柳眠棠是怎麼撩撥弟弟的,自己都懷了身孕了,竟然還不放人,非要纏著弟弟一起睡!
難不成是怕弟弟有通房侍妾,失寵不成?明明是王府的正妃,卻偏行妾侍偏房的小家子氣!
崔芙覺得要提醒母親,好好教一教這入門的新婦。
不過眠棠可不知在婆婆身旁板著臉兒的大姑姐的心思。她隻端著茶杯小心翼翼地跪下給兩位敬茶。
楚太妃連忙吩咐身邊的嬤嬤:“去,快些將她扶起來,昨日就是又跪又拜的,今日若是抻了肚子可如何是好?這屋裡又沒有外人,不必弄得繁文缛節的。”
崔芙覺得母親太謙和,毫無當婆婆的威儀。想她當初嫁入慶國公府時,她的婆婆怕她是從王府裡出來的貴女不服管,可是足足讓她站著伺候了一個月的飯桌,規矩立得滿滿的。
她是遠嫁,就算心裡受了委屈,也隻能打落牙齒和血吞了。這個出身卑微的女子倒是好命,竟然遇到這麼好說話的婆婆。
兩相比較,作為王府的嫡出姑娘,崔芙的心裡難免有些不平衡,於是在一旁道:“母親,你也太小心了,想我當初懷了身孕時,還要每日給婆婆請安,可從來沒見我婆婆減免了禮數。這是當家立戶應有的禮法,若是全免了,豈不是亂了套,叫她以為府上就是這般的隨便?”
崔芙從小就脾氣硬,嘴頭子厲害,沒有辦法,誰叫母親軟弱,弟弟年幼呢!不過這樣的脾氣到了夫家,在沒人撐腰時,也著實吃虧。她當初能被婆婆變著法立規矩,其實也跟嘴太直大有關系。
崔行舟倒是知道姐姐的脾氣,隻開口打岔道:“眠棠又不是不懂規矩,姐姐才回來幾日,自然不知道她為人至孝,對母親甚是恭順。隻不過她先前胎相不穩,靜臥多日才算見好,母親多憐惜著她,有何不對?”
第102章
崔芙沒好氣地白了弟弟一眼,卻不能不給王府頂門戶一個面子,總算是不挑剔這個新入門的弟妹了。
敬奉過茶水後,眠棠便跟著崔行舟回轉,想要換一身衣服偷偷去兆縣看看那人是不是哥哥柳展鵬。
崔行舟怎麼能放心她一個人去那等子腌H地方,表示要一同前往。
不過眠棠卻表示若是王爺同去,動靜難免會鬧得太大,萬一走漏風聲就不好了。
崔行舟聽她婉拒,倒是想到萬一眠棠想要與她兄長說些私下裡的家話,可能是不願意他在旁邊聽。
於是他想了想又說:“我是一定要去的,我已經安排妥當,不會有人發現,你可以跟你的兄長單獨見面,我在外面等著就是了。”
眠棠抿了抿嘴,終於默默點了點頭。
其實她擔心的是那忠義兄弟,畢竟他們此時也在那縣衙裡,若是跟淮陽王相遇,被他看出破綻便要多費唇舌了。
不過王爺已經將話說到這個份兒上了,她若再一味阻攔難免讓人生疑,隻能先應下,到時候再見機行事。
隻不過等他們上了馬車之後,眠棠便有些發蔫,悠悠吐了一口氣。
崔行舟正給她剝李子皮兒,聽她嘆得喪氣,便抬頭看她一眼道:“怎麼了?”
眠棠老實地說出了心中想法:“總覺得這成了婚,反而更累,倒不如先前那般姘著,誰也不礙著誰……”
崔行舟最不愛聽這小娘皮說這等子怪話,不由得狠狠瞪她一眼:“怎麼個不礙著誰?難不成姘得厭煩了,再自由地換個不成?”
眠棠懶得跟他解釋,不過真的很敬佩著他當初喬扮在北街時,能忍住不說走嘴。
這懷揣著秘密與人相待,就跟宿夜裡吃多了,不消化地墜在胃袋裡,時不時提醒著你不能自在快活。
眠棠總算是也體會到了崔行舟當初進退兩難,患得患失。一會去了兆縣時,但願刺青兄弟們莫要辜負了她親筆刺下的四個大字,且得給她兜住了!
等到了兆縣衙署的監獄旁,李媽媽的小兒子一早就安排妥當,親自在衙門口候著。
眠棠穿好了帶兜帽大氅,遮得嚴嚴實實的跟著領路的獄卒入了監獄。
說實在的,縣太爺當真是特別照顧了這位疑似王妃兄長的,特意為他開闢了單間,睡的也是鋪著軟墊子的木床,桌子上還擺著吃剩下的燒雞和小菜,空氣裡也彌漫著久久未曾散去的酒味。
可是那人卻依舊躺在木板床上罵罵咧咧:“我妹妹乃是眞州淮陽王的王妃,你們這些個狗屁小吏跟蝼蟻一般,待我尋到了妹妹,便將你們這些狗仗人勢的東西千刀萬剐!”
柳眠棠尋了角落站定,窺著牢房裡的人看了一會,然後吩咐了身旁碧草幾句話。碧草聽了,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便徑直走過去衝著裡面喊:“嗨,那位公子,你且走過來,我有話與你說。”
那男子昨日進來大吵大鬧一頓後,便發覺衙役們對他愈發客氣,於是他篤定衙役們知道他的身份,有所忌憚,愈加有恃無恐。
今日瞧見個穿金戴銀的清秀小姑娘立在了柵欄外,他倒是來了精神,站起身來上下打量著碧草,色眯眯道:“你可是他們給我找來的粉頭兒?兒子們倒是聽話,昨晚吩咐了,今兒便送來了……還愣著幹什麼,叫他們放你進來跟爺快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