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現在他提及陸文時,滿臉騰騰殺氣,真叫人看著就覺得心直直墜下的無底深淵……
一時間,眠棠不想在說話,隻想尋個地方好好地睡一覺,然後再思踱著究竟該向崔行舟她不記得了的過往,還是就此隱瞞,尋了機會跟他一刀兩斷……
不過這個能睡覺的地方也是難尋。
淮陽王府的那些屍體已經被搬了出去,雖然內院還好,可外院當初在匪兵進攻院落的時候燒損得厲害,需要重新休憩。內院也被那些人打劫摔砸得不像樣子,都需要重新修繕。
不過珍貴的情誼總是要在關鍵時刻閃亮,鎮南侯府倒是很殷勤地來人,傳達了侯夫人書信,邀約著淮陽王的親眷去侯府暫住。
崔行舟知道母親現在需要個舒適的安歇之處,便讓她過去住了。可是卻不讓眠棠也跟過去。
柳眠棠看了看亂糟糟的內院,老實跟淮陽王道:“我也想跟太妃過去,最起碼去侯府能好好洗澡休息一下。這裡這麼亂,沒法住人。”
崔行舟抱著她道:“那鎮南侯爺也在府裡,你若去了,他那兩隻眼又不夠使了。我已經命人將書房收拾出來了,我倆今晚就在那裡住……分開這麼久,你也不想我?”
眠棠這才知道,他原來是捻醋了。其實她也有些想他了。崔行舟雖然看起來一本正經,在床榻上卻能耐得很。
她跟他初嘗雨露時,便品酌到了有些女人一輩子都感受不到的滋味,時間久了,真的是讓人想念……
可是現在眠棠心裡存著事情,突然有些放不開手腳了。而且她好幾日沒有洗澡了,哪裡有心思跟他胡鬧?
不過崔行舟倒是將急行軍時,荒宿野外的招數都拿了出來。
亂糟糟的書房裡沒有床,便用磚頭橫放著卸下來的大門板,鋪上厚厚的棉被以後,很像樣子。
洗澡用的浴桶,他幹脆從侯府裡借了一個,用馬車運過來,熱滾滾地燒上兩大鍋水以後,就能洗個酣暢淋漓地熱水澡了。
眠棠洗完了之後,便又是香噴噴的美人一個,洗完之後,久別重逢的兩個人一起在書齋的裡架著的門板上嬉鬧。
初時崔行舟還加著小心,那門板隻不過咯吱作響,可是後來忘乎所以時,脆弱的門板顯然不堪重荷,竟然咔吧一聲,給掀翻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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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間,一向在馬背上無往不利的的王爺,為了護住身下的柳眠棠,閃了腰。
柳眠棠看著門板掀翻的狼藉樣子,真是哭笑不得,隻扶著崔行舟道:“我明兒還是去侯府睡吧!這次是閃了腰,下次若是折斷了什麼要緊的,可如何是好……”
崔行舟捏住她的鼻子:“什麼都敢說!若是真斷了,看你後半輩子怎麼過?”
大半夜的,也不好找人,兩個人幹脆鋪被子在地上,這麼摟著睡了一宿。
眠棠跟他胡鬧得疲累極了,倒是很快睡著了,而崔行舟則借著月光,看著懷裡粉捏的玉人,怎麼看都看不夠……
不過到了第二天天明,崔行舟的腰許是受了涼,疼得厲害了,於是便命人找郎中。
正趕上趙泉來探望她,順便給等王爺理療,診治的時候,自然要打探受傷緣故。
淮陽王當然不會跟他細說,隻說自己昨夜睡在臨時搭建的門板上,一不小心,睡翻了。
可惜趙泉不傻,他初來時,看見了丫鬟碧草,聽她說,那淮桑縣主似乎胳膊也扭了,好像也是從床上掉下來的。稍微一細想,也應該是同一副門板子。
再稍微聯想下,這兩個人做了什麼才會讓門板子掀翻,趙泉真是滿鼻子滿眼兒地沒有好氣了。
“我還當你無家可歸,甚是可憐。沒想到你居然能苦中作樂,硬拉著縣主跟你睡門板子!難怪人道,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若是她當初選中的是我,何必這麼擔驚受怕,睡破宅子……”
崔行舟不愛聽這個,打斷道:“我府上雜事多,就不多留王爺了,你開了藥,就走吧。”
趙泉才不走呢,慢條斯理給崔行舟的腰子下針,然後問:“我母親還託我打聽呢!聽聞你的姨母一家也被賊人劫掠去了。可有消息?”
崔行舟也是事後知道了因為姨母一家子,母親差一點就被賊人劫持了的消息。他雖然惱火著廉楚氏一家,但是母親聽聞了妹妹被劫持,哭天抹淚,直說自己這個當姐姐的沒有照顧好妹妹。
若是廉楚氏真有了什麼意外,隻怕母親心裡就要存些一輩子解不開的疙瘩。所以這類拖後腿的倒霉親戚,雖然心裡邊惱,卻不好真坐視不管,看他們一家子去死。
不過綏王託中間人帶話的時候,淮陽王並沒松口,隻拖延著不換。
那綏王雖然妾侍很多,可嫡子隻有一個,捏在崔行舟的手裡,能不急嗎?
可崔行舟這邊卻死不承認自己抓了綏王妃和世子,隻說是有盜匪借了他的名義行事,請綏王明察。
而那邊,他卻派人從了綠林規矩,管綏王索要了大筆的贖金。
畢竟淮陽王府損失慘重,這一筆修繕銀子,自然得綏王盡出。
第93章
而那邊的綏王按理說,原該是進京去的。但如今妻兒半路出了岔子,他若是進京,倒顯得對妻兒無義了。
也不知為何,自己妻兒被劫掠的消息傳得沸沸揚揚。隻說是東州的匪徒將他的王妃劫去做了壓寨夫人。
就此綏王的頭頂一片綠油油……可是計算妻子名節不在,也得盡心將人贖回,不然又要傳聞綏王隻要銀子不要人,罔顧夫妻多年的情義,那他吃齋念佛待發修行積攢的賢名,可就要付諸東流水了。
所以悍匪提出要錢,綏王隻能咬牙去拿,早點將妻兒贖回,他也好早日進京。
如今那劉淯的皇位坐的也安穩。畢竟他坐上皇位乃是手上沾了血的,不服他之人大有人在。此時的京城,獨獨欠缺個能夠讓各方力量平衡的賢王。
劉霈之所以扶著劉淯先上位,就是想借著他之手,先將異己鏟除。跟這個從小就流落民間的皇子相比。劉霈的皇叔公身份,更毋庸置疑。
皇宮的書齋裡,有人正在苦口婆心地勸諫萬歲,不要讓綏王進京。
勸諫之人,自然是熟諳綏王性情的石義寬。如今他搖身一變,成了國丈,也希望這個女婿將皇位坐穩些,這心思也漸漸摒棄了舊主,一心想著自己的得失。
劉淯聽著國丈的勸諫,微微嘆了一口氣道:“六部當中,除了工部都是太皇太後安插的人。朕支使不動,之前因為變亂,朕將自己的親兵調配三津,這才穩住了京城的局面,可是現在三津周遭不斷增兵,卻都是太皇太後親信的將軍。如今太後太後想念劉霈,讓他入京,朕阻攔不得……”
他當初能推倒妖後吳家和之前的那個小皇帝,是因為妖後民風不佳,當初上位也是來路不正,他總好扯大旗找借口。
可是一直隱居幕後的太皇太後,德高望重,深得老臣們的敬重,他卻動不得了。而他的皇後日日去太皇太後那請安,維系著表面的一團和氣。但這幾日太皇太後想綏王想得厲害,誰也不好阻攔。
不過劉淯清楚,一旦綏王入京,政局便要愈加艱難,自己一己之力,恐難控制住綏王的勢力。
但是現在朝廷上如同烹制一條易碎的煎魚,動作太大,魚兒就要支離破碎,若是不動,又要糊了鍋底。
劉淯如履薄冰,隻能小心維系著表面的平靜。
石義寬也心知如今劉淯的艱難。他向劉淯進言道:“這米倉裡若進了耗子,總要放入一隻貓兒去治他。若是萬歲什麼都不做,那老鼠自然敞開肚皮吃得肥碩。可若放入一隻讓他忌憚的貓,那他豈會有心思禍害人了?”
劉淯眉頭一皺:“你說的貓兒,是指誰?”
石義寬抬頭道:“綏王在惠州地界,可是跟淮陽王互相掐得厲害。據臣留在青州的暗探來報,綏王的妻女似乎是被淮陽王派出去的人,喬裝成匪徒給劫掠了……臣覺得,也隻有淮陽王這隻惡貓,能制得住那隻惡鼠!”
劉淯聽得面無表情,冷冷道:“國丈當知,崔行舟也並非朕親近之人。”
石義寬當然知道,不然他也不會舉薦淮陽王了。這等讓帝王心存芥蒂的能臣才好,就算來了也不會分了帝王恩寵。
“淮陽王桀骜不馴,自然也非什麼良臣。可是他畢竟姓崔,不像綏王那般心存歹意,隻要陛下駕馭得法,自然能用好淮陽王這把利刃……”
說到這,石義寬稍微停頓了一下道:“綏王遲早要進京,如今他暗中培養的勢力,盤根錯節,就連臣的府宅裡都有他的眼線,這也是臣為何讓陛下屏退左右才敢進言的原因,還請陛下早日決斷,以免被佞臣掣肘啊!”
劉淯沉默了,手已經捏握在了一處。如果他穩坐帝位,天命直達四方,那麼他最想弄死的人絕不是綏王,而是佔有了柳眠棠的崔行舟!
石義寬小心翼翼地看著萬歲的神色,再次開口道:“陛下的胸懷要海納一些,他如今也不過是您的一個臣子,就算先前有些什麼不痛快,陛下也定然能想法子化解了,讓他甘心受陛下趨勢,效犬馬之勞……”
劉淯聽到這,緩緩吸了一口氣,和顏悅色地對石義寬道:“朕知道愛卿的一片苦心,調遣淮陽王入京述職的事情,朕會斟酌著來……皇後最近又懷了龍種,常常思念自己的母親,還請國丈允許她母親入宮看看她。”
石義寬這才知道女兒有懷孕了的消息,自是面露喜色,應承下來。
如今後宮佳麗甚多,單是那新納孫妃芸娘,姿色也比石皇後好看些,難得聖恩隆寵,居然獨寵自己的那個胖女兒。所以石義寬自然要讓女婿的江山安穩,他才好坐享其成。
等國丈退下時,劉淯在書房裡呆呆坐了一會,又站起身來抽出了書架上的一副畫卷軸。
畫上的,是一個身穿獵裝手握弓箭的女子,偏偏眉眼靈秀,如初開芙蓉。
關於眞州的風雲,他也是最近才聽聞。柳眠棠獨闖眞州救下楚太妃的事情,他安插的暗探也一五一十地向他稟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