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柳眠棠也被崔行舟一並帶著離開了西州。不過臨行前,柳眠棠倒是將船行的生意移交給了陸家,不過是給了陸家的大爺,並再三交待著大舅舅,不可讓二舅舅染指。
家裡最近出了這麼多的事情,陸羨也看清了二弟的貪婪,不用眠棠說也知道該如何行事了。現在陸家除了周濟一兩個孤兒寡母外,再無其他的元老要供養,支出也節省了一大筆。
而王爺給的彩禮,由著老爺子吩咐,過了場面後,原封不動,全給眠棠。祖孫倆分別之時,又是淚灑千行。
陸武對外孫女千叮嚀萬囑咐,可也知道說再多也沒有用,隻盼著她比她娘的命好,千萬莫要再遇到負心之人。
當大隊前行時,眠棠在馬車裡還在不斷地望著歧路長亭——老人家一直在那站著,久久不肯離去。
跟她同在一輛馬車裡的崔行舟伸手將她拉拽了回來,摟著她的肩膀道:“外面風大,你有才哭過,小心吹傷了臉。”
眠棠小聲道:“不是先前說好,你去京城,我留在西州等你就好嗎?為何又帶著我跟你一起走?”
崔行舟握住了她的手,單手擎著她的下巴道:“你就舍得跟我聚聚就分開?將你一個人留下,說不定你又要起什麼花腸子,還是老老實實地跟我走,我時時看著你才安心。”
眠棠靠在他的懷裡道:“不是都定親了嗎?你還有何不放心的?”
崔行舟微微一笑,低頭親吻了她一下後道:“等你誕下我的孩兒,我才放心。”
被他這麼一提醒,眠棠才後知後覺,這幾日他總是留宿在自己的屋子裡,百無禁忌的,如若一不下心懷了身孕,可如何是好?
可是崔行舟卻說她多慮了,此番進京不過例行公事,述職後便要回眞州去,個把月的路程,就算真懷了也不怕,成禮後生下是了。
再說,這般開禁了後,想要再忍住過苦行僧的日子也難,有如此佳人在懷,聖人也忍不住啊!
崔行舟大隊的行進速度並不快,基本每日早早安營,晚晚在啟程,若是遇到名山古剎,還要多停留幾日,雖然是趕路卻並不疲累。
很快眠棠就察覺了大部隊似乎是在拖延著前進,於是問他原因,可是崔行舟卻必避而不談,隻淡淡道:“都沒有帶你玩過,一路慢些走,正好帶你遊覽一下山水。”
他不願說,那眠棠便知趣地不問。她也知道當初崔行舟被派往西北,做別人不愛幹的差事,定然是他跟朝廷相處不甚愉快。難得太後想要與他緩和關系,將愛女嫁給他,可是他又故意摔傷了腿,委婉地拒絕了太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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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崔行舟軍權在握,勢必成為朝廷的忌憚,若是朝廷立意削弱他的軍權,那麼又是一番刀不見血的博弈!
這麼想明白後,眠棠也就聰明不問。隻隨著崔行舟遊山玩水,放松身心便好。
她以前認識的崔九,因為身份有所隱瞞,說話自然多有顧忌,所以許多事情都不能多聊。而現在的崔行舟倒是可以放松心情,跟眠棠聊一聊他的過往。
尤其是這一路前行,有許多地方是他少年求學時,與許多友人曾去過的,每到一處,都有些舊事可講。
以前眠棠就覺得崔九談吐不俗,而今更是發現,他雖為王侯子弟,卻閱歷豐富,年少時也曾隱瞞自己的身份,與那些平民學子相處,了解民間疾苦,總之他懂得原本她要多許多。
柳眠棠生平最敬佩有本事的人,已經她就敬佩夫君崔九讀過書。可惜後來他是騙睡大姑娘的,敬服的心思就大打折扣。
看向他時,總是掂量著他話語的真假。
而現在兩個人定了親,倒是可以不用再患得患失地去琢磨那些不相幹的,二人精心獨處時,眠棠便發現自己的這位準夫君的文韜武略都甚是不俗,那眼睛裡漸漸又有了以前看夫君時,閃閃爍爍的仰慕之色,而且還準備跟夫君學習下書本上的聖賢學說。
崔行舟對眠棠這種崇拜的眼神很是受用,便告知她學是自然要學的。不妨先從床笫閨房之樂學起,聖人關於此道的學說也有很多。
他說得一本正經煞有其事,眠棠也認真聽了半天才發覺他是在胡說八道地撩撥著自己。
這種表面上清冷高潔的男人若是耍起流氓腔來才要命,眠棠一邊羞惱地捶著他大笑震動的寬實胸膛,一邊又被他撩撥得臉紅心跳。
在男女之道上,她似乎也沒有他知道的那麼多。
隻是這般憂慮的日子也不甚太久,不是從什麼時候起,官道上的驛馬驟然增多,甚至有個別驛站的馬厩空空,隻能臨時徵調臨鄉的馬匹湊數。
一般這樣的情形,不是邊關發生了戰事,就是朝野上有什麼大動蕩。
崔行舟這邊也得了京城暗探的準信——京城變天了!
萬歲得了怪病,一直都不大見好,原本有吳太後支撐,倒也不見什麼大亂。可是吳太後居然也跟著病了,起先是手腳起了斑點,指甲根有些發黑。
有經驗的太醫一看,便知這是中了毒藥。於是開始遍查太後貼身之物,查來查去,便查到了太後最近總抽的煙葉子上面了。
太後慣用之物居然被人浸了毒汁子,而她又總抽,連衣服上都沾染了煙草的味道。
這種毒物對於一般人來說還好,毒性也是慢慢發作,可毒物的藥性偏偏跟萬歲經常服用的補藥相衝,以至於太後每日去看望萬歲,貼身照拂,都讓萬歲病情加重,以至於病入膏肓,龍體難保。
如今太後身上的毒性也起來了,才讓這事兒漏了底。
吳太後知道以後勃然大怒,命人去查抄進獻煙葉子的石將軍一家。
可是那邊石家一早就有準備,石義寬聯合了幾位部將,守住了皇宮的大門,宮裡的連一隻鳥都飛不出去。
等到吳家發覺不對時,宮裡已經傳出二聖歿了的消息。吳太後跟皇上一前一後,母子一起升天了。
而就在這時,朝中的元老紛紛站出,直指當年先太子喊冤而死的內幕,更是直指先太子的骨肉留存人間,正是石將軍的女婿,化名為子瑜的皇孫劉誕!
吳家哪裡肯認,也是調兵遣將,勢要與反賊石家血戰到底。
據說那幾日京城風聲鶴唳,滿街道的官兵,一般人家都是房門緊閉,一步都不敢出。
而關鍵時刻,太皇太後帶著一幫老臣站了出來,匡亂反正,也陳述著當年太子的冤枉。更是一力印證了劉誕的身份。
於是就在萬歲駕崩的七日之後,得以恢復真身的劉誕宣布登基,年號開宣,追封先太子為昭華聖帝,昭告天下,宣布妖妃吳後禍國殃民,淫亂後宮,荼毒天下的罪名。
所謂成者為王,敗者為寇。吳家安享繁華鼎盛,失了警惕之心,被人暗算一朝宮變,失了先機,隻能任人潑著髒水,那吳太後被描述成了養著面首無數的淫後。
京城如此巨變,也難怪驛馬不斷,給各地的王侯聽風報信,傳遞著京城最新的消息。
崔行舟聽到這裡,便心知肚明。劉誕雖然頂了先太子之後的名頭,可是他那些點子力量不足以掀動風雨。
這背後到處都是太皇太後和綏王的策劃手筆。歷朝的宮變都是透著骯髒與血腥的。綏王早早離開京城,置身事外,若是劉誕失敗,自然也與他無關。
而劉誕也不過是綏王的一枚棋子,他雖然上位,可也跟之前萬歲一般是個傀儡而已。
那簾子後面,還坐著一位太後太後呢!而且劉誕的身子骨實在是羸弱,還不如逝去的皇上呢!等劉誕將髒活都做完了,想來那位綏王就要慢慢走到幕前了。
崔行舟一路磨蹭,就是等著京城的異動平定,如今京城兵變,他若是到了京城,勢必要站隊攘除奸亂。
他如果幫助了吳家,必定會老臣唾罵。不幫,便失了為臣的本分。所以崔行舟還是秉承著誰也不站的立場,隻靜心等著京城異動之後,再抵達京城。
不過說實在的,他並不希望劉誕上位,哪怕他隻是個暫時的傀儡。想著劉誕以前也曾跟眠棠暗生情愫,總是叫人不舒服。
不過劉誕如今也已經結婚生子,當初他以為眠棠嫁給商賈時,似乎也反應不大,大約是將眠棠也徹底忘幹淨了。
事到如今,崔行舟不由得暗自慶幸自己跟眠棠早早定了婚,免得那位新萬歲想吃回頭草的心思。
就在西北大軍緩緩前行時,有幾匹疾馳的駿馬從官道旁疾馳而過,急急朝著眞州的方向奔去……
再說陸家,剛剛送走了淮陽王,還沒等消停,聽見府門被拍打的聲音。
待門房開門後,就發現幾位穿著宮服的公公在眞州幾位地方官的陪同下,立在府門外。
看見陸家開門,立刻高聲道:“快叫你們陸家的老爺出來接聖旨!”
陸家的門房這幾日也是被千錘百煉,神經都粗壯了許多。門口立著公公拿著黃澄澄的聖旨,居然都能從從容不迫,隻一路小跑著去給老太爺送信。
等到陸家人攙扶著老太爺趕來時,那位公公刷拉一下打開聖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陸家外女柳眠棠聰慧秀敏,特玄柳氏入宮,為皇後女官令人,照拂鳳安,即令接旨入宮,不得延誤!”
這道聖旨,就跟淮陽王貿然來求親一般,讓不知情的聽得莫名其妙!
宮中的女官雖然不是妃嫔,可一般都是未婚的姑娘啊!陸老太爺便打著膽子道:“天使有所不知,小女已經定親許配人家了……”
那前來傳旨的太監,一早便被告知說柳眠棠是成過婚的,劉誕並不知柳眠棠被騙婚的事情,隻當她是投軍的官眷,不過他也派人暗中盯著眠棠,隻知道她似乎跟丈夫起了龃龉,回轉了眞州陸家。
所以待他登基後,第一件事情,便是傳旨宣眠棠做女官入京。畢竟她是已婚的婦人,貿然叫她入宮為妃,難免落下口實。倒不如借著做女官的名義,叫她先入了宮再說。
所以傳旨的太監聽聞陸老太爺說起眠棠許人了,倒是早有準備道:“皇後看中柳氏賢德,就是成婚了也無妨,隻讓她的夫君快快放人,莫耽誤了柳氏服侍皇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