能夠得到外祖父一家的訊息,眠棠的心裡很激動。可是這樣的情狀下,更多的卻是擔憂了。
為何舅舅不大大方方地親自來見自己?又為何在字條裡鄭重叮嚀著不許她帶著外人去見?
舅舅陸羨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眠棠想了一會,覺得大舅舅一定是遇到了難心的事情了。
聽到這,她從櫃子的錢櫃裡拿了些現錢出來。裹了個小包裹,然後準備中午趁伙計們不備時溜出去。
可是等到她要出門時,才發現那幾個伙計竟然是甩脫不掉的樣子。
不論是她借口在門外站站,還是去街對面的針線鋪子裡挑選彩線,範虎總是領著人跟在她身後。
眠棠一時著惱,皺眉道:“大中午的,範兄弟可以領著哥兒幾個去吃酒。莫要總跟著我!”
說完,她掏出一錠銀子給了範虎他們。
範虎幾個漢子互相看了看,很有默契地轉身拿銀子離開了。
眠棠這才松了一口氣,轉身沿著通往西門的石板路,出了武寧關的西門。
西門外,是一片桃花林,眠棠略微走一走,就看到了劉琨的身影。
他警惕地看了看眠棠的身後,確定沒有人跟蹤,這才小聲跟眠棠道:“大爺傷重的厲害,這幾日有些發燒,請小姐速速隨我去見他……”
眠棠心裡有一肚子的話要問,隻能隨著劉琨一起上了馬車,快速趕往破廟。
等下了馬車,眠棠看到瘦得脫了相的大舅舅時,一時忍不住,差一點就哭了出來。
不過是幾年未見而已,怎麼記憶裡富態的大舅舅就瘦脫成了這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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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大舅舅顯然比她還震驚,隻掙扎著起身,顫抖著嘴唇道:“眠棠……孩子,你還活著為何不早早聯系我們,父親他老人家為了你都傷心得大病一場……”
眠棠一時有些詫異大舅舅的說辭,隻眨著眼道:“我在夫家好好的,雖然先前生病……可是也並沒要死要活,大舅舅的話是從何說起?”
這下子破廟裡所有的人都驚了,夫家?柳眠棠到底是哪裡來的夫家?
多年未見的舅舅和外甥女,兩邊各是一套理不斷的亂麻。
等到陸羨聽到外甥女失憶後,便一直得夫君崔九照顧時,急得一拍大腿道:“你什麼時候嫁給過崔九?你難道真的不記得了?當初你在半路時就聯系到了你的二舅舅陸慕,讓他領人假作了劫匪,將你帶走了呀!”
眠棠的身子微微一僵,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聲音顫抖地道:“不……不可能,夫君那麼好,我怎麼會想著逃婚?”
陸羨無奈地搖頭道:“好個什麼?不是你看到了出城迎接你的崔九,嫌棄他肥頭大耳,面目可憎,才要逃婚的嗎?”
眠棠的表情依然凝固道:“不可能,夫君他的樣子……好極了……”
一旁的劉琨都聽明白了,急得一拍大腿道:“小姐,你怎麼還不明白,你……你這是遇到了騙色的惡棍了!”
眠棠猛地站起神來,拼命地搖頭直覺道:“不!夫君他……他不是這樣的人!”
一時間,許多疑點蜂湧到了心頭。
起初他對待自己的客氣疏離與冷漠,還有他以前總是不肯回家……一時間,眠棠的腦子炸裂極了,立身在這破廟內,她仿佛做了一場荒誕的夢,她甚至閉眼用指甲緊緊摳著自己的手心,指望著這一場夢境快些醒來……
可就在這時,破廟之外傳來了人語嘈雜聲,漸黑的夜色裡,破廟已經被紛湧而至的官兵團團包圍住了。
在一片火光中,裹著玄色披風的高大男子率領著官兵,表情肅殺地出現在了這破廟處。
眠棠緩緩回頭,神色木然地回望著他。
他依舊是往常的樣子,眉宇間透著說不出的貴氣,挺鼻薄唇,不怒自威……
這樣的男子,怎麼可能是個商賈的子弟?怎麼可能……是她的夫君崔九?
有那麼一瞬間,眠棠的心裡什麼都想不起來,隻靜靜地想著,今日晨起,夫君替她梳頭時,依著她的耳畔,輕聲問她,要不要戴他給她買的釵,她笑著回望他,然後低頭,讓他將那雀兒頭的釵簪在了發髻上……
崔行舟揮了揮手,魚貫而進的兵將便將破廟裡的這幾個人給團團包圍住了。今日,他得了範虎報信後,便帶著人馬趕來了。
其實他在破廟外呆了許久,久到已經知道了這破廟裡的是眠棠的親舅父陸羨,也猜到了陸羨告知眠棠,他並非她的夫婿崔九。
他邁開長腿,穩步走到眠棠的身邊,伸手想要去拉她的手,可是眠棠卻在入他懷的瞬間,快速地拔出了頭上的釵,直直扎向了他。
若是她的手沒受過傷,說不定還有命中的機會,可淮陽王老早知道她愛拿釵扎人的毛病,所以死死地攥住了她的手,然後深深地望向了她的眼底,冷冷道:“你要殺了我?”
眠棠則瞪大了眼睛,直直看著他道:“你……到底是誰?”
劉琨先前是見過崔行舟的,隻是當時他戴著鬥笠看不清臉,劉琨隻看到了大概的身形。而如今火把通明,倒是看清了那惡棍的臉。
說實在的,那模樣真是無可挑剔,就算見多識廣的劉琨也不得不承認,這是個難得一見的美男子。
可是既然他長得不差,應該也不缺女人,為何偏偏要哄得柳眠棠,騙她是他的妻子呢!
想到這,劉琨飛身上前,想要將小姐解救下來。
劉琨的身手不錯,在神威鏢局裡,是頭號的鏢師。但他凜冽的招式在崔行舟面前,卻好似成了花拳繡腿。
隻見崔行舟岿然不動,單手翻腕子,便輕松化解了劉琨的攻勢,反手間彈指便敲中了他的胳膊上的穴位。
劉琨隻覺得整個胳膊一震,疼得他一收手,登時失去平衡,噔噔噔倒退了數步,鏢局了另外兩位鏢師扶住。
崔行舟從頭到尾都沒有瞧旁人半眼,隻冷氣神森森地眯眼死盯著他鉗住的柳眠棠。
方才她竟然想要對他動手!想到這裡,滔天的怒氣,已經掩蓋了自己的身份被戳穿時些微的不自在。
可是眠棠此時的不解和憤怒也已經達到了頂點。
那一刻,她想了很多,無論無何,他撒謊騙了她是不爭的事實,而且他明明知道她沒有嫁給她,卻還跟她……那個!
就像劉叔所言,他是個無恥的惡棍,騙色的賊子!
而就在這時,劉琨也高聲喊道:“快些放開我家小姐,你們一路追捕的,不就是我們幾個男人嘛?有本事衝我們來,跟她一個弱女子何幹?”
眠棠聽得瞳孔微微一縮。
是呀,他領著這麼些人是來幹什麼的?難道……帶著大批的官兵前來,是要抓捕她的大舅舅和劉叔他們嗎?
想到大舅舅先前說過有人一直追殺著他們,再想到大舅舅身負重傷,她舉起手衝著崔行舟的臉就是狠狠的一巴掌。
崔行舟其實是能躲開的。可是他偏偏沒有躲避,而是生受了這一掌,那臉兒被打得微微一偏,卻依舊面無表情。
眠棠太過用力,整個人都氣得在微微顫抖,繼續質問道:“你是幹什麼的?是要來捉我大舅舅的?”
一旁的莫如實在看不下去了,不由得出聲替他家爺辯解:“若不是我們爺兒來得及時,你們幾個都在破廟裡被人包餃子了,不說聲謝謝,反而對我們爺兒拳腳相向,當真是一群不識抬舉的!”
說到這事,有幾個兵卒拖拽著幾個人進了破廟。
他們皆身上帶傷,被困扎得結實。
劉琨閃目一看,可不正是這一路追殺他們的人嗎!其中那個刀疤臉的漢子,還將大爺打成了重傷!
莫如繼續義憤填膺地對眠棠道:“夫人,我們爺聽聞你一個人出了城,生怕你出了意外,這才急急帶人趕來。除了摸進破廟的這幾個,外面的野林子裡還有十幾個呢!若是我們不來,就你們這些可老弱病殘的,怎麼能抵得過那些個人?”
陸羨發著高燒,又因為失血甚多,有些氣力不濟。可他看人的眼光相當刁毒。
雖然方才聽聞受傷失憶的眠棠被人騙婚時,氣急交加。但現在看個冒充崔九的男子,器宇不凡,不應該是那等子騙色之徒啊!
而他方才擊退劉琨的招式,幹淨利落,可見功底子深厚。
說句實在的,單是看看這人的身手本事,的確要比眠棠那個缺德爹爹招攬的肥豬商人女婿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