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他可真有本事,雖然是初次投軍,卻已經被識人的將軍提拔為千夫長。眠棠看著夫君揮手叫來一幹兵卒,吩咐他們做事的沉穩樣子,心裡就一陣自豪。
她就知道她的夫君並非紈绔!隻是如書中楚莊王一般,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罷了!如今的夫君算是重振精神,找到了一展高志的舞臺。
所以國難當頭,夫君的拳腳功夫有了用武之地,她可不能拖了夫君的後腿呢……
就在眠棠裹著崔行舟的皮氅,坐在火堆邊乖乖烤火時,崔行舟已經得了暗衛的稟報,終於知曉了原該保護眠棠的暗衛為何都受了傷的緣故。
原來從眠棠她們出了靈泉鎮開始,就有人在鬼祟跟隨著她們。
剛開始,範虎他們發現後,便暗中制服了那鬼祟之人。一審才知,他竟然是綏王安排的盯梢柳眠棠的人手。
而且這暗釘不光一個人。當初柳眠棠走的時候,周圍的街坊有問她要去哪的。眠棠當時說明了她的夫君從軍,她也要遷往西北的事情,所以當時就有人趕著回去給綏王通風報信去了。
當時範虎心知不好,隻怕那個綏王是要對這落單的女子下手了。
果不其然,等馬車駛三州地界,來到荒郊野嶺外時,綏王派出的人便突襲那馬車,要將柳眠棠捆綁了裝入麻袋。
他們無法再暗中保護,隻能現身保護。
也不知綏王是不是察覺了他們這些個暗衛,派出的竟然是身手不俗的高手。範虎他們雖然盡力拼殺,卻還是落了下乘。
就在範虎身負一刀,眼看命在旦夕時,還是那柳娘子早有準備,居然從懷裡掏出一大包在靈泉鎮裡配的藥粉,趁著順風朝著混戰的他們撒了過來。
範虎是知道這柳娘子出城前配藥的,就是不知道她哪裡琢磨的藥方子,隻幾副常見的藥粉摻雜到一處,再加入了石灰粉便霸道得很。
那藥粉入了鼻口裡,腦子昏沉不說,眼睛迷得火辣辣的睜不開!
數位對戰的高手,不消片刻,便悉數被這下九流的藥粉給放倒了。
待得藥粉被風吹散後,眠棠便讓兩個丫鬟頭裹了面紗,用巾帕掩住了口鼻,同自帶的菜籽油給他們這些暗衛清洗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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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饒是這樣,他們這些暗衛們也是過了一夜,手腳才漸漸有了氣力。幸好柳娘子讓車夫在附近的荒村裡尋了一副廢棄的板車,掛在馬車後,才算是將他們一路拉來。
眠棠帶著丫鬟婆子給他們包扎時,還滿懷歉意地說:“原先怕你們也一並中招,才沒拋藥,早知道你們不敵那些賊寇,一早就拋出藥粉好了……”
柳娘子的確很內疚——就算壯士們被藥粉迷了眼睛,也比挨刀子強,所以範大兄弟和義士們受傷,都是她猶豫的錯。
至於那幾個滿地打滾,嚎叫著起不來身的歹人們,也是柳娘子她們幾個女流之輩處理的。依著暗衛的意思,應該一刀結果了,免得他們解了藥性再追撵過來。
可是柳娘子幾個似乎也不是能殺人的主兒,暗衛們正閉著眼睛想法子時,柳娘子倒是想出了主意。
“我們一介遵紀守法的婦孺怎麼好下手殺人?不過我聽見荒野裡有狼嚎的聲音,將他們捆了扔得離大道遠些喂狼吧!”
後來他們聽小丫鬟說,那柳娘子生怕招不來狼,還體貼地在幾個歹人的身上劃開了血口子,隻讓那幾個被麻繩捆結實的歹人一個個哭爹罵娘!
可是身為暗衛,被自己監視保護的對象救了性命,已經是羞辱。
被人嫌棄學藝不精,反而妨礙了小娘子施藥的時機,更是奇恥大辱!
最後他們幾個手腳發軟,橫七豎八倒在板車上來見王爺,簡直就是罪該萬死了!
範虎倒在板車上看著王爺冷峻的目光時,眼含熱淚,若是不是身負重傷不能起身,勢必要拔劍自刎,才能洗刷羞恥之感。
崔行舟聽著他們一行人的經歷時,手掌慢慢緊握在一處了。
他老早便知道綏王似乎對柳眠棠很感興趣,卻沒有想到他竟然膽大如此,命手下扮作劫匪來劫持柳眠棠這樣的弱女子!
若是柳眠棠自己沒有備下後手,隻怕現在就要落入綏王那廝的手裡,不知道要遭受怎樣的折辱……
他轉頭回望火堆處,柳眠棠正喝著李媽媽端來的熱水,那臉兒似乎有些泛紅……
因著夕陽盡落,前方不遠的大部隊也已經安營扎寨休息了。
崔行舟讓兵卒去找來軍醫給範虎救治後,又命人去前方辎重車隊那取來幾副厚實的牛皮小帳給眠棠她們安扎上,取了炭爐子烘暖帳篷,總算是讓眠棠有了安歇過夜的地方。
眠棠因為受過傷,身體畏寒,尤其手腳不甚通血,此時心全放下來,人也松懈得有些憊懶,當倒在小帳的厚厚羊毛毡墊子上時,頭也昏沉了起來,身體也開始打擺子發燒了。
可她卻從被子裡探出頭來,強裝著無事對崔行舟道:“你新入軍就被提拔為千夫長,實屬不易,莫要因為我被上面的將軍斥責了。等範兄弟得了救助,無性命之虞後,我隻讓馬車遠遠跟著大部隊。等到了金甲關,便尋了附近的村寨住下,不用你操心。”
崔九摸了摸她的額頭,感覺都能燙熟雞蛋了,便皺眉端藥給她喝:“隻出來幾日就遇到了盜賊,你還敢自己住?不怕被盜賊捉去當了壓寨……”
這話說到一半,崔行舟便急急住口了,現在他很不願想起眠棠曾經被擄掠上山的事情。隻要想到眠棠曾經被別的男人擁有,心裡就有股子說不出的憋悶和醋意。
可是眠棠不知崔九心內的曲折,略帶得意道:“夫君不用擔心我,我外祖父押鏢闖蕩江湖時,那些個毛賊還在吃奶,他老人家且有的是辦法整治這些攔路的宵小呢!我身為他老人家的外孫女,倒是記住了幾樣管用的。不然我一個女流之輩,豈敢貿貿然上路?”
崔行舟知道她外祖父是個鏢師,所以她會配護身的迷藥,倒也不算稀奇。
他不想現在跟眠棠爭論接下來的去處,隻想讓她快些把退燒的藥喝了。
可是眠棠卻一味躲避,最後隻縮在被子裡道:“我病得不重,多喝熱水就可以了。不必吃藥……”
她當初病了一年,每日湯藥不斷,對於這類苦味真是有些敬謝不敏。而且她自覺病得不重,並不需要吃藥這麼誇張。
崔行舟起初隻以為她與他分別多日,所以心裡有說不完的話,可是後來才發現她是借故拖延,不肯吃藥。
哄勸了幾次都不好使後,他終於發現了眠棠的這點心思,於是濃眉高高挑起,先自仰頭喝了一口苦藥,然後朝著縮在被窩裡的眠棠俯身而去……
眠棠生平第一次知,原來還有這般的喂藥法子,可是這種羞煞人的喂法真是叫人臊得腳尖都紅了。
所以被夫君以口相哺,喂了一口藥汁後,眠棠主動奪了碗,將那碗苦藥一飲而盡……
崔行舟卻有些意猶未盡,隻跟她說:“你以後若是不老老實實吃藥,我便這般喂你……”
眠棠低頭用手指頭摳他牛皮鎧甲的扣子,羞怯怯地道:“若不吃藥,可不可以也這般?不然有些苦呢……”
從出了眞州就一直眉頭緊鎖的淮陽王,此時此刻,倒是被這厚臉皮的小嬌娘給逗得露出了笑意。
他漱口之後,便謹遵娘子的意思,再次附身低頭,與她真切地吻在了一起……
那天崔行舟並沒有在她的小帳子裡停留得太久。
畢竟大部隊在行軍中,主帥不能耽擱在溫柔鄉裡。
待得夫君走後,眠棠的面頰就一直的嫣紅的。也不知是高燒的緣故,還是害羞的緣故。
隻是想起方才與夫君纏綿的那一吻,這一路來所有的苦楚全都消散殆盡了。
人都說西北窮山惡水,尤其是冬天時,更是叫人熬受不住的寒地。可是有夫君在,再苦寒的地方,她也要撐起個門堂。
前方路途依舊遙遠,眠棠此時卻能夠在郊野呼號的風聲裡,帶著說不盡的甜蜜,含笑入睡了……
崔行舟雖然不能將柳眠棠帶在身邊,倒是派下可靠的親兵負責保護這支跟在大部隊後面的女眷殘兵小隊。
拉車的馬匹,也替換成了部隊裡的壯馬,另外還配了另外幾輛馬車,不叫眠棠跟丫鬟婆子擠在一個車廂裡。
眠棠那天喝了藥後,藥性起效,睡得倒是踏實。第二日時,因為要趕路,這隻家眷小隊也起得很早。
李媽媽是個能幹的人,給她一堆火,就能巧手做出稀軟便利的吃食。
眠棠喝著放了肉幹和青菜的稀粥時,覺得腦子清明了很多,也不再發燒了。
夫君留下的兵卒很能幹,手腳麻利地收拾了小帳,裝好了車馬,就開始繼續西北的路程。
眠棠坐在加了厚毡子的馬車裡,從車簾處殷切地往前望——就在前方不遠太遠的大隊伍裡,有她的夫君。
雖然看不清他在哪裡,可是她的心終於可以踏實了。
至於暗衛頭領範虎,也是命不該絕,雖然刀傷深了些,卻沒有傷到內髒,妥善包扎傷口,喝了生血的熱湯後,便慢慢恢復了過來。至於其他人,不過是輕傷,倒也無大礙。
這群暗衛撒謊說是要從軍,如今騎虎難下,再難由明轉暗,所以王爺吩咐他們隻借口養傷,跟柳娘子她們正好走在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