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進車裏,我轉頭問傅昀:「現在可以告訴我你到底是怎麼受傷的了嗎?」
他在光線微暗的車裏,凝視著我的眼睛,輕輕嘆了口氣。
「其實就是去項目施工現場實勘的時候,出了一點意外。」
我驀然咬住嘴唇:「和宋霄有關?」
傅昀溫熱的指尖挑過來,分開我的牙齒和嘴唇,又安撫一般揉著我的唇瓣。
「不用擔心。」
「他唯一能傷害到我的方法,就是通過你。」
「所以,你隻需要離他遠一點,其他的交給我,就好。」
「……但我不想這樣。」
我捉住他帶著幾分勾引意味的手指,認真道,
「傅昀,我是死過一次的人,某種意義上來說,現在年紀比你都大。」
「不管你要做什麼,怎麼對付宋霄,都讓我知道,也算上我好不好?」
他沉默片刻,靜靜應聲:「好。」
「微微,我不會幹涉你的決定。」
「但是,你要盡量離宋霄遠一點。」
我點頭,突然有點想逗他:「你怕我又被宋霄迷惑心智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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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昀平靜地點了點頭。
垂下的眼睫後面,卻閃過一抹沒能掩飾好的脆弱。
……他在害怕。
原來十六歲就逐步接管傅家、傳聞中殺伐果斷的傅昀,也會覺得害怕啊。
我捧起傅昀的臉,認真道:「傅昀,從我出生那天起,我們就認識了。」
「我小時候體弱多病,住在醫院,是你天天帶一束花和漫畫書來看我;我十四歲第一次來月經,是你去給我買的衛生巾;十八歲偷偷接過吻之後,我就一直在做關於你的夢。」
「沒有原劇情的強制洗腦,我根本不會多看宋霄一眼。」
「我一直愛你,一直隻愛你。」
這句話,像是驟然打開潘多拉魔盒的鑰匙。
隔窗升起,隔音良好的密閉空間裏,傅昀猛地伸手扣住我腦後,用力吻上來。
這個吻用力極大,唇瓣上傳來絲絲縷縷的刺痛,連舌尖也因為吸吮發麻。
我渾身發軟,又熱得要命,坐在他腿上,不住地往下滑。
直到將他前襟筆挺的西裝襯衫揉成一團,突然想起醫生的囑咐:
「等等,你的傷口,不能用力!」
傅昀用沒受傷的那隻手把我撈回來,端端正正擺在他腿上坐好。
因為微微用力,包裹在妥帖西褲中的大腿肌肉緊繃,觸感滾燙。
我搖搖晃晃,下意識撐住了他的腿。
傅昀輕輕悶哼一聲,嗓音沙啞。
指尖前面好似有一團越燒越烈的火。
令我的理智頃刻間被焚燒殆盡。
我的手一寸寸往前,在接觸到那團火焰的同一時刻。
耳邊響起傅昀帶著壓抑欲色的沙啞聲音:ყʐ
「那就交給你,微微。」
「展示給我看,你做過什麼關於我的夢。」
……
22
那天之後,宋霄很長一段時間沒有再聯系過我。
我去醫院打聽了一圈,才知道他不知道託誰的關系,已經請到另一位腫瘤專家出山,幫他母親做完了手術。
這大概就是他的男主光環。
臨近畢業,我乾脆提前進入家裏的公司實習。
又因為孟家長期以來都和傅家保持著合作,我名正言順地,跟傅昀有了更多接觸。
「我打算等下去趟宋霄的工作室。」
我坐在傅昀對面,咬了口手裏的貝果,開口,
「按照前世的進程,這個時候,我和你已經鬧掰,而且開始用家裏的資源去幫宋霄開拓人脈,從你手上搶走了一個很重要的項目。」
傅昀忽然抬頭看了我一眼。
長長眼睫覆蓋下,眼底的情緒毫不掩飾。
我趕緊補充了一句:「隻是去試探一下,他目前的計劃進行到哪一步了。」
「晚上等我回家吃飯。」
宋霄的工作室離市中心不遠。
憑借他一開始的人脈,如果不是靠我不遺餘力的幫助,他根本租不起這裏。
我進去的時候,正好看到蘇晚坐在他的辦公桌前。
宋霄站在她身後,俯下身,以一種極度曖昧的姿勢。
幾乎把她整個人圈進懷裏。
前世就是這樣。
我早就發現了無數次他和蘇晚之間不正常的曖昧,宋霄卻始終不肯承認。
為此我跟他吵鬧了很多回,每一次都鬧得天翻地覆。
我歇斯底裡到近乎發瘋的時候,宋霄隻是站在一旁,用厭倦的目光看著我。
後來,這些都成了我壓迫他、羞辱他的罪證。
23
從記憶裏回過神,我冷冷開口:「你們在幹什麼?」
面前的兩個人像是陡然僵住了。
片刻後,宋霄直起身,整理了下微皺的衣服。
他望著我,話卻是對蘇晚說的:「你先出去吧。」
蘇晚不爽地瞪我一眼,起身離開了。
房間裏隻剩下我們倆,宋霄又換上了那副冷冷的表情:
「你不是跟著傅昀走了嗎,還來找我幹什麼?」
他還妄圖用從前的手段拿捏我。
也是。
如果是原劇情控制的孟微,這時候就會放下身段道歉,說自己隻愛他。
再想盡辦法為他的工作室提供幫助,證明有些東西隻有自己能給他。
我微微抬起下巴:
「最近,家裏的公司有個項目,原本是要跟傅氏合作的,但我想選你。」
宋霄驀然抬眼望向我,喉結動了動。
我勾了勾唇角:「不過那個項目週期很長,牽涉的資金巨大,我要先確定你能吃下多少。」
……
晚上回去,我結合前世的劇情,把自己打聽到的事情告訴了傅昀。
「我懷疑,因為我重生的緣故,劇情進度提前了,宋霄已經勾搭上了南城新上任的黑幫老大趙潤。」
「前世,他是在好幾年後才認識那個人的啊……」
而且以他現在的勢力,跟那種人合作,無異於與虎謀皮。
想到這裏,我微微皺起眉。
原本在翻看合同的傅昀停頓了一下,抬眼看向我:
「那是因為,薛凱已經不能再給他提供幫助了。」
我一怔。
「海城的項目,他們是在子公司插了內奸,竊取賬目,偽造假像。」
「現在薛凱和他的那些人手,已經在牢裏了。」
他將手裏的資料翻過一頁,語氣平淡如常,
「宋霄的公司還在起步,他太弱小,隻能依附於別人。」
我突然反應過來:「這是你一手促成的!」
傅昀沒有反駁,顯然是默認了。
我眨眨眼睛,撲進他懷裏:
「阿昀,你好了不起哦……」
他捉住我帶著勾引意味四處遊走的手,突然換了副認真的神情:
「微微,接下來的事,你不要參與了。」
「為什麼?」
「因為很危險。」
他說著,微微蹙了下眉,「宋霄的身份沒有你想的那麼簡單,否則,趙潤不會這麼爽快地答應跟他合作。」
我驀然怔住。
「你說前世的我,選擇了最慘烈的方式和他們同歸於盡。」
傅昀的語氣依舊不疾不徐,卻莫名帶上了一股森寒,
「那應該是因為,除此之外,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24
這天晚上,我又做夢了。
夢到前世,我和宋霄結婚的第六年,在某場晚宴上。
我看到他跟趙潤的女兒趙奕站在一起,姿態親密。
於是又莫名其妙,就嫉妒得發了瘋。
我失去理智一般,派人去綁架趙奕,結果反倒被趙潤的手下帶走了。
冰冷的匕首抵著脖頸,又沿身體線條一路往下遊走。
我以為自己會死在那裏。
最後,滿臉漠然的宋霄卻推門走進來,把我從黑幫內帶走了。
也因為這樣,前世我始終覺得他隻是表面冷漠了一點,心裏對我還是有感情的。
但。
在這個夢裏。
像是突然切換鏡頭的電影,我看到了另一個房間裏,坐著刀疤臉的趙潤,和他身邊面無表情的傅昀。
他們面前有一面大屏,畫面定格在匕首抵著我脖子的那一幕。
趙潤低笑兩聲:「怎麼樣,傅總,跟我合作的事情,考慮好了嗎?」
傅昀用那雙漂亮的眼睛望著我滿面淚痕的臉,神色沒有一點變化。
幾秒後,他移開目光:
「我同意。」
「讓孟微安全離開。」
趙潤滿意地笑了:「傅總是個聰明人。」
「可惜啊,如果你肯答應成為我的女婿,以後我們也算一家人了。」
傅昀疏離道:「無福消受。」
他起身離開後,宋霄和趙奕推門進來。
趙奕有點遺憾地嘆了口氣:「爸,傅昀答應跟我們合作了嗎?」
趙潤點了點頭。
「眼光真差,寧可喜歡那個蠢到沒邊的孟微,也不願意跟我結婚。」
她笑著側過頭,看了宋霄一眼,
「哥,你到底什麼時候和這個蠢貨離婚,跟蘇晚姐姐結婚?」
25
我猛地睜開眼睛。
眼前一片黑暗,隻有窗外微微透進來一縷月光。
夢裏的場景還殘留在腦海裏,和我已知的其他資訊串在一起,讓我很快得出了前世隱藏在水面下的資訊。
「微微。」
我隻稍稍動了一下,就被身邊的傅昀攬進了懷裏。
他抱著我,安靜了幾秒,語帶擔憂地開口:
「你在發抖。」
「我知道了……」
我閉了閉眼睛,感受他身上熟悉的清冽香氣,「我知道了,阿昀,宋霄是趙潤的私生子!」
「趙潤答應現在就跟他合作,是因為他們已經父子相認。」
傅昀完全不在意宋霄的真實身份。
他隻是更緊地抱住我:
「你夢到了什麼?」
我環住了他勁窄的腰身,嗓音哽咽:「對不起……」
「對不起,傅昀……」
我終於知道,前世,在宋霄和趙家人的謀劃之下,我成了威脅傅昀的人質。
傅家的生意被迫染上了見不得人的黑色。
所以最後,傅昀選擇在那場盛大的婚禮上,和所有人同歸於盡。
還好,這一世,我從原劇情的桎梏中,清醒了過來。
一切都還來得及。
等我情緒平復下來,把夢裏的場景復述了一遍。
傅昀停在我背後的手忽然微微收緊,嗓音透著幾近結冰的森冷寒意:
「趙奕嗎……」
「我知道了。」
26
在我的刻意引導下,孟氏很快和宋霄的工作室達成了項目的一期合作。
趙潤也參與了進來。
這時候,時間還早。
他還沒有像前世那樣,在整座海城一手遮天。
所以在項目進行過程裏,留下了很多來不及收尾的破綻。
這些,都被傅昀收集起來,未來將會作為把他送上法庭審判的證據。
不過最近幾天,傅昀都沒再聯系過我。
那天下午,我去他公司找他,在樓下發現一輛陌生的亮粉色跑車。
車門拉開,一道熟悉的身影走下來。
我整個人忽然僵住。
是趙奕,是年輕了好幾歲的趙奕。
我看到她步履輕快地走到另一側,拉開車門。
接著,西裝革履的傅昀走出來,唇邊掛著淡淡的笑意。
不知道他說了什麼,趙奕捂著嘴笑了起來,從隨身的小包裏抽出一封信件一樣的東西,遞給他。
然後坐進車裏離開了。
傅昀站在原地,目光掃視一周,路過我的車時,頓了頓。
我很確信他認出了我。
結果他像是什麼都沒看到似的,平靜地轉過目光,上樓了。
我心裏突然彌漫開一片無邊無際的酸楚。
所以之前的無數次,傅昀看到我跟宋霄在一起時,就是這樣的感受嗎?
我推開車門,上樓,在辦公室裏找到了傅昀。
他在辦公桌後抬起頭:「你怎麼不敲門?」
我酸溜溜地說:「趙奕來找你需要敲門嗎?」
「……」
傅昀沉默了一下,忽然站起身,往一旁的休息室走去。
一邊走,一邊解下領帶,松開襯衫領口的兩顆扣子。
他站在休息室內,領口半開地望向我:「過來。」
我故意不滿地磨蹭了一下,慢吞吞地走過去,剛進休息室,房門在我身後驀然合攏。
脊背抵著堅硬冰冷的門板,胸前緊貼的卻全是傅昀滾燙的體溫。
他扣著我的肩膀,濡濕的吻帶著水跡,從嘴唇蔓延到耳畔,又貼著身體線條,一寸寸往下。
傅昀實在太瞭解我了。
包括我的反應。
我能承受的極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