攻略薄情的皇帝成功後,我為他留下。他卻受傷失憶,把我忘了。他愛上別的姑娘,鳳冠霞帔,娶她為妻。而我是他身邊,不受寵愛的貴妃。
隻因弄臟他心上人的鞋,就被他廢掉雙手,丟進冷宮。
這雙手,曾握著長槍,陪他出生入死。
也曾與他十指緊扣,整夜捨不得分開。
我決定放棄了。
系統勸我:「再等幾天,他的病就快好了。」
可是,我累了,我不想等他了。
1.
周庭梧忘記我之前,我是他最愛的女人。
他出事那天,外出打獵,走時還抱著我笑,說要打一隻又白又胖的狐貍,送給我做披風。
回來的時候,卻渾身是血,昏迷不醒。
聽人說,他是為了救徐玥才受傷的。
我微微愣住。
徐玥是周庭梧的青梅竹馬,她自小養在太後身邊,兩人一起長大。
她一直很討厭我。
年少時,她慫恿旁人孤立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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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踏春,她們故意把我丟在深山裏。
那天下著暴雨,我找不到出路,渾身被淋透,發燒燒得糊裏糊塗。
周庭梧找到我的時候,我隻剩下一口氣。
那時候,他還是太子。
平日裏端方持重,那天卻抱著我,哭得像死了爹娘一樣,求我醒醒。
那一回,周庭梧恨不得殺了徐玥。
我還以為,他是真的恨上她了。
直到今日,他們在獵場偶然遇見。
徐玥不小心掉下馬背,差點摔死。
是周庭梧追上去,把她護在懷裏。
兩人抱在一起,滾下山坡,磕傷腦袋。
他為了保護她,拼上性命,忘了我。
2.
周庭梧醒來那天,徐玥來找他。
聽太醫說,周庭梧哪裡都好,隻是把我忘了。
徐玥的眼睛亮了亮,偷偷笑了。
我一陣惱火,抬手給了她一耳光。
擦擦手,我把用過的帕子扔在她臉上。
惡狠狠地訓斥她:「你還敢來!連累陛下受傷,你簡直該死!」
她捂著半邊臉,略帶得意地頂撞我:「皇上為我受傷,我怎麼能不來?」
「娘娘也不必嚇唬我,皇上愛惜我,捨不得讓我死。」
我氣得厲害,指著她的鼻子罵:「不知廉恥!」
話還沒說完,周庭梧甩手就把藥碗扔過來,黑色的湯汁砸在我的臉上,有一瞬間窒息。
他冷著臉問我:「誰準你對玥兒大呼小叫。」
「你太吵了,滾出去。」
他的聲音很輕,輕到,我以為是我聽錯了。
我抹了把臉,抬眼去看周庭梧。
明明還是從前那個,把我放在心尖上疼愛的人。
如今看向我的眼神,卻再也沒有喜歡了。
他記得所有人,唯獨忘了我。
他不是我的周庭梧了。
3.
我的額頭被藥碗磕破了皮。
夢竹給我上藥的時候,心疼得皺眉頭。
她安慰我:「眼下皇上忘了從前有多疼愛您,等他哪天記起來,今日這樣傷您的心,肯定後悔死了。」
「到時候您可不能輕饒他,趁他哄您高興,您一定要好好出出氣。」
其實,也不是很重的傷,偏我疼出一身冷汗。
也分不清,這份疼是心疼,還是頭疼。
周庭梧不喜歡我,我自然也不會再上趕著去找他。
我自己待著,每日閑得發慌,就直挺挺地躺在榻上,盯著房梁發呆。
夢竹說我怪嚇人的。
她一晚上醒來八回,不停地伸指頭過來,放在我的口鼻處,看我是活的還是死的。
後來她終於受不了了,將我生拉硬拽著,拖到花園裏曬太陽。
我走在路上,突然有人拍拍我的肩膀,嚇得我一哆嗦。
就聽周庭梧在身後說:「你要的披風做好了,看看喜不喜歡。」
我猛地回頭,看見他沖著我笑,眼淚立刻就掉了下來。
他總是這樣壞,知道我膽小,還老是躲在我背後嚇唬人。
等我抄起手不理他,他又賤兮兮地湊上來哄我,要麼遞給我一根糖葫蘆,要麼是一盞琉璃燈。
那些東西不論貴賤,總是我喜歡的。
周庭梧骨子裏是個冷漠的人,他的兒女情長不算多,僅有的溫存,全都給了我。
我以為,他是終於想起我來了。
可下一刻,他看清是我,直接冷下臉。
4.
周庭梧手裏拿了件白狐領的披風。
是他出事那天,說要送給我的那件。
如今衣裳做好了,卻不是做給我的。
徐玥從遠處跑來,穿著鵝黃的羅裙,挽著簡單的發髻,倒真跟我有幾分相似。
難怪周庭梧認錯了人。
徐玥從他手上接過那件披風,笑得眼睛都瞧不見了。
「皇上,你還記得,我說過想要白狐披風啊!」
周庭梧這才有了點笑意,故意逗她:「瞧你沒出息的樣子,一件披風,就樂成這樣。」
徐玥嬌嬌地翻了個白眼,怪他:「皇上什麼都不懂。」
「我高興,是因為你記得我喜歡什麼,是因為,這件披風,是你專門做給我的。」
後面幾個字,她咬得極重。
說話間還不忘對著我笑,問我:「娘娘的眼睛怎麼紅了,剛剛哭過?」
「難道是因為喜歡這件披風,皇上不給?」
「別難過了,怪可憐的,我把它讓給你吧。」
她轉臉對周庭梧解釋:「皇上大概不知道,娘娘就是這樣的,我有的,她也想要。」
「皇上不覺得,娘娘有些像我嗎?」
我冷眼看著她,她有些心虛地撇撇嘴,把披風塞給我。
我甩手就把它扔在路邊,不要了,嫌臟。
徐玥的手還抓在披風上,差點被拽倒。
周庭梧把她撈進懷裏,伸手掐住我的脖子,矮下腰,跟我眼對眼,鼻對鼻。
他冷笑罵我:「不知好歹的東西。」
「玥兒好脾氣,你倒蹬鼻子上臉。」
「怎麼,她欠了你的?整日哭喪著臉,好像受了多少委屈,裝模作樣,實在討厭。」
周庭梧忘了我,也忘了徐玥曾經那樣惡毒地傷害過我。
他和她又變成了兩小無猜的一對兒。
他們十幾年的情分,哪裡容得下第三個人去挑撥。
我對他笑:「臣妾沒有委屈。」
「臣妾隻盼望著,陛下能早些康復,然後永遠,都不要後悔。」
5.
之後幾天,宮中傳出流言。
說皇上表面上不喜歡徐姑娘,其實心裏在乎著呢。
從前我受寵愛,也是因為我有幾分像徐玥,沾了她的光。
早起梳妝,夢竹攏著我的頭發,恨得牙癢癢。
「要說像,那位徐姑娘整日盯著娘娘,從頭學到腳,怎麼能不像。」
「娘娘穿什麼戴什麼用什麼,但凡讓她瞧見,不出兩天,便全都學去了。」
「連娘娘說話的語氣都要學一學,真是惡心人。」
是有些好笑。
從前是她學我。
如今,我卻成了她的替身。
徐玥生辰那日,我聽說,周庭梧帶她去看月老樹。
心裏咯噔一下,我蹬上鞋就去追他們。
皇宮東北角長了一棵歪脖樹,從前我瞧著它順眼,給它起了名兒,叫月老樹。
周庭梧見我喜歡,就給它單獨闢了塊地方,除了我倆,誰也不準去。
每年七夕,他都會帶著我來這裏,寫好紅繩,綁在樹上,祈求神仙保佑,我們一輩子都要在一起。
那棵樹,那片紅繩,是隻有我們知道的秘密。
遠遠的,我就看見徐玥在月老樹下蹦著玩兒,伸手扯下周庭梧從前為我掛上的紅繩。
她念著上面的字:「玉娘喜歡看月亮,朕也喜歡。」
「隻是,她的月亮叫月亮,我的月亮,叫玉娘。」
徐玥的臉色沉了沉,瞬間又揚起笑臉,扭頭問周庭梧:「你還會寫這種酸文騷字呢?跟個毛頭小子似的,羞不羞。」
周庭梧臉一紅,從她手裏扯過那根紅繩,頓了頓,扔進一旁燒茶的火爐裏。
徐玥看見了我,故意問周庭梧:「貴妃要是知道你燒了紅線,肯定又要哭了,你不心疼?」
周庭梧立刻厭惡地皺起眉頭。
「朕為何心疼?她不配。」
「再說……」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他回頭時正好看見我,徐玥也挑釁地對著我笑。
我沉默著,什麼也沒說,隻是上前去,把那些紅繩一根根扯下來,丟進火堆裏。
都燒了吧,燒了幹凈。
眼看著紅色的繩,變成黑色的灰燼。
周庭梧好像生氣了。
他盯著我,神色是辨不出的難過。
他問我:「你怎麼捨得……」
話說到一半,他自己也不知道想說什麼。
握拳捶著眉心,好像是頭疼。
片刻後,他讓我滾。
6.
回去的時候,我磨破了腳。
鞋裏不知道什麼時候混進一顆石子,把我的腳心磨出一個好大的水泡。
我總覺得,這顆石頭順著我的腳,鉆進了我的心窩子,使勁銼磨,把我的心攪成血淋淋的一片。
我無聲地掉下眼淚。
夢竹抱緊我,緊張地問:「娘娘,很疼嗎?」
我胡亂地點頭。
真疼啊,疼得人想大哭一場。
周庭梧忘了我的時候,我也是疼的。
但是疼裏帶著賭氣。ýƶ
等著看他病好了,抱著我的腿,哭著說他錯了的狼狽樣子。
七年,足夠讓兩個毫不相幹的人,水乳交融,合二為一。
我還沒有準備好,把周庭梧從我的血肉裏剔出去。
可是,他已經替我作了決定。
誰也沒有告訴我,原來真正決定放下一個人的時候,會這樣肝腸寸斷。
7.
夜裏時,周庭梧破天荒地來找我。
我點著火盆,正在燒東西,手邊還剩下幾張往年裏,我和他的畫像。
那些畫裏,我們常常靠在一起笑,偶爾也有互相扯臉子的時候。
最膩歪的那年,他抱著我,恨不得把我揉進他的骨子裏。
畫師都不好意思瞧他。
我把畫像扔進火盆裏。
火燒得正旺,周庭梧一腳踢翻它,把它扣滅了。
他回頭,兇狠地瞪著我,片刻後,一字一句地問:「你在燒什麼東西?」
我努力不讓眼淚掉下來,笑著說:「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人。
周庭梧瘋了一樣,把我按在墻上。
他紅著眼圈盯著我,罵:「沈含玉,你毀了朕的畫像,你罪該萬死!」
他委屈的表情,讓我生氣。
我一巴掌打偏他的臉,罵他:「你憑什麼這樣看著我!是你先不要我的,你憑什麼裝無辜!」
周庭梧愣了愣,眼裏閃過心疼。
我不顧尊卑,撲上去對他又踢又打,他不吭聲,就那麼受著。
「我不要你了,周庭梧,我不要你了!」
「你給我走,你再也別來找我!我恨死你了!」
徐玥追著周庭梧趕過來,她進門就嚷:「都是死人嗎?由著這個賤人發瘋!」
她來拉我,故意踩著我的裙擺,拽著我一起摔倒在地上。
我的手掌蹭破皮,火辣辣的疼。
徐玥撲進周庭梧懷裏,哭著告狀:「皇上,貴妃不喜歡我,她故意推我,我不怪她。」
「可是,你為我受的傷還沒好,她又這樣害你,今日我饒不了她。」
「我的心都快疼死了,我要重重罰她!」
周庭梧板著臉,高高在上地俯視著我,神情那樣冷漠。
就好像他剛才的心疼,是我恍惚間,看錯了眼。
8.
周庭梧給徐玥出氣,罰我禁足三個月。
三個月,對於後宮的女人來說,無異於判了死刑。
韓公公合上聖旨,搖頭說:「皇上今日一直說頭疼,夜裏直奔您這裏,奴才瞧著,應該是想起點什麼。」
「可是娘娘偏要惹皇上不高興,您怎麼就不能忍忍委屈。」
「等皇上病好了,您不又是寵冠六宮的貴妃娘娘了嘛。」
可是我不在乎周庭梧,也不需要他的寵愛了。
系統問我:「要走嗎?」
我拒絕了。
當初我留下,又不隻是為了周庭梧一個人。
我還有個常年徵戰沙場的爹,他這輩子隻要了我娘一個女人。
我娘走得早,他就把屎把尿,費勁吧啦把我拉扯大。
如今他人到中年,已生了白發,身邊隻有我這麼一個親閨女。
要是我沒了,他能把城墻給哭塌。
我可捨不得讓我爹為我流眼淚。
隻是說到離開,我忽然想起一個男人。
想起他從前將我拽上他的馬背,在我耳邊輕笑:「小玉兒,皇叔帶你私奔,好不好?」
9.
那一日午睡,我久違地夢到周容顯。
十歲那年,我第一次見他,聽見周庭梧叫他小皇叔,我也跟著叫。
他伸出食指點點我的額頭,笑話我說:「這是誰家的小丫頭片子?糊裏糊塗。」
我沒站穩,被他戳了個跟頭,屁股摔得老疼。
我站起來就往家跑,哭著嚷嚷:「我不是騙子!」
他在我身後哈哈大笑,壞得要死。
後來,我跟著爹爹進宮,自己瞎逛到御花園,爬到樹上下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