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既會劈柴,又會鳧水救人,一點也不柔弱呢。」
「柔弱」二字,我聽出了些許諷刺。
他是真的不記事嗎?
兩個大夫會不會被他收買?
但他身上的錢不都被我收走,難道還藏著些?
我放下斧頭,再次湊到他的跟前來。
伸手就將他抱住……
04
傅旬似乎沒有預料到我會這樣做,他身子一僵,手足無措。
而我則趁這機會對他進行一番搜刮。
可搜是搜了,倒沒刮到什麼。
沒有錢,又是人生地不熟的。
他應是沒有這能耐將兩個大夫都收買的。
「姐姐。」
我聞聲仰頭便對上他一臉委屈,心不由有點虛:
「額……我這是量尺寸,明日好為你去買一套新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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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旬的臉上復而揚起笑意:
「姐姐,要不我退去這外衣,讓你量準些?」
「不必,我心中有數。」
成親這麼多年,他身上的每一寸我都銘記於心,像是刻在心尖上的烙印,想忘都忘不掉。
「謝姐姐。」
「這錢你可要還的。」
他的嘴角稍稍愣住,但很快就欣然點頭。
這副成熟懂事的模樣讓我恨不得扇自己兩巴掌。
這些年我都是吃他的,穿他的,用他的,現如今他落難,我總該要多照顧他才是。
可我偏是個心眼小的人。
他既是納妾,要將錢往外使,我分一點又能如何?
我知道我會遭到報應的。
果然,來得很快。
轟隆轟隆的雷聲將我從睡夢中拉出來,銀蛇一般的閃電透過啪啪作響的窗戶直竄而入。
毫不留情地勾出我心底深處最痛苦的回憶。
我蜷縮在被窩,即使悶出一頭汗也不敢動彈。
但雷聲不願放過我,一個極響的光天雷就在屋頂上響起。
我被嚇得叫出了聲。
「姐姐?」
聽到傅旬的聲音,我才冒出小腦袋來,他已站到我的床邊。
黑夜中我瞧不清他的神情,隻聽得他輕聲地說了一句「我怕」。
我正要回他,卻被再次爆響的巨雷唬得直往他的懷中去。
他柔柔地拍著我的後背,一如這五年來他在暴雨天哄我的這般。
「你才不怕。」
許是在他的懷中,嗅著他氣息,我有些安穩,故也大膽了些。
他依舊柔柔拍著,聲音輕緩:
「我剛瞧著閃電,就想起以前我似摟著姐姐睡的,姐姐怕雷,所以我就過來了。」
這可能是他刻在骨子裏的習慣吧。
我爹娘就是死在這樣的暴雨天,我記得那天的雷聲很大,掩住那幫歹徒行兇的聲音。
他們是因為救了傅旬而被報復的。
傅旬趕來的時候救下被藏進箱子裏的我,帶著我去報仇。
那是我第一次見他殺人,果斷、乾脆,絲毫不拖泥帶水。
後來他娶了我,我知道他是出於內疚,他一點也不喜歡我。
成親五年,他隻在一次被下/藥的時候與我行過周公之禮,此後便是規規矩矩。
我也學著識趣,裝身子骨弱,與他保持著距離。
除了在每個暴雨天他來哄我相擁而眠外,不敢有多逾矩。
興是有他在的緣故,又加上這些天的緊張勞碌,我一覺睡到自然醒。
這才伸個懶腰,就猝不及防地被撈回懷中。
一道沙啞卻纏綿,喚著「姐姐」二字的聲音帶著早晨的慵懶融入我的耳膜。
我的半邊身子登時酥掉,我旁邊躺著的是什麼,蠱惑人心的妖怪嗎?
他許是見我沒回應,就湊到我耳邊來,柔柔喚了聲:
「姐姐~」
熱息入耳,酸癢之勁卻在腰間,很要命。
「你幹嘛。」話語中竟帶了些嬌膩之感,我立馬在心中狂罵傅旬這王八蛋。
「姐姐今日要做何事?」
「家中貧困,得到外頭找些活計。」
「貧困?」他伸手撩開我的衣衫,笑著將裏頭藏著的巾帕取出。
我驚得立馬將之奪回,心跳得極快,如做賊心虛一般藏回去。
「要想生活過得去,錢就得有進有出,這可是壓箱錢。」
傅旬的腦子總會好的,到時他自有法子做回他的傅家大老爺。
而我就隻能依靠這些錢過餘生,所以得將花掉的錢補回去,尋得一條生財之道才是關鍵。
「哦,那姐姐想要找些什麼活計?」
「我想尋些刺繡的活計。」
傅旬安靜下來,我正要詢問他有何不妥之時,他說話了:
「姐姐帶我一同去吧。」
「不可,你……你……你留在這裏。」
他既是被害的,也不知這城裏會不會有傅老二的眼線,若是發現,定會將他往死裏害。
「帶我嘛,」他直接湊到我的肩窩,撒嬌地蹭了蹭,「好不好?」
「好。」
我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真是糟糕,這大男人的撒什麼嬌呢?
我帶著傅旬先是到小乞兒引薦的店中買了一條假刀疤和兩套衣服,給傅旬貼上後才繼續逛街。
這才要朝繡莊而去,傅旬突然發聲:
「姐姐,我覺得你買一匹布來做衣服比較好。」
「為何?你想讓我做衣服賣?就單我一人,耗費幾日工夫不止,也不知她們收不收,風險大。」
傅旬點點頭,微笑道:
「我剛才聽著他們的口音,猜測是在懷安一帶,此地女子刺繡功夫不弱,但衣衫亮點不足,往往都是京中過時的風格。」
「繼續。」
「就剛姐姐替我挑選衣服的時候對衣料、款式以及價格的估計,我相信姐姐有這個引領潮流的能力。」
我抿住唇,心中依舊懷怯,以往我都是做著解悶的,並未得到市場的驗證。
我一時拿不定主意,一連進了十來間繡莊,刺繡的價格果然低得要緊。
養家糊口自是行不得的,再三考慮,我又掏出一張銀票到銀莊兌換碎銀。
一咬牙,買下三匹布料不一的布匹回去。
05
將布匹買回去之後,又結合在繡莊見到的款式,我的腦海中很快就有了雛形,迫不及待地就動手裁布。
傅旬在一旁給我扇扇子,不時又給我一些行商時的見解,我動手更加利索了。
最後我還是花了五天的工夫製成兩套成衣。
雖說夏季的款式簡單些,但我著重在裙、袖、襟,腰帶等位置做出亮點,故也多耗費了些工夫。
我按著小乞兒打聽到的較為有實力的繡莊走去。
那是個女店家,一見到我拿出的兩套成衣,雙眸發亮。
但對於懷安來說,這畢竟是一種新潮,她也不敢有十足的把握能賣個好價格,或者說是賣得出去。
我們最後相商,她先付我八兩銀子,會將我這兩套成衣掛在店鋪最顯眼的位置,兩日為期。
若成,便繼續合作;若不成,這八兩權當是這兩套成衣的價格。
從繡莊出來,我順道將那位舊大夫給請回去,他依舊是憂中帶喜。
不過他言傅旬的病情有所好轉,用藥無需太頻,三日一服藥便可。
我由衷地高興。
偏得他又讓我給傅旬說說往日之事,以助於恢復。
我便將他送走了。
這若說往事,怕是會把自己也搭進去,到時候恐怕會被抓回去。
更被那人問責,說我怎麼明明兇猛如虎,卻要裝作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樣。
到時候當真會跳進黃河也洗不清。
我才不要,自私就自私點吧。
晚飯過後,我稍作洗漱就趕緊回床歇息,以解這麼些天的勞累。
但這剛歇下,隔壁一陣轟聲急急將我從睡夢中拉出來,我揉揉睡眼,但鬧聲依舊,難道是遭賊了?
我慌亂地取出床褥下防身的匕首,腦海中不停閃過傅旬與賊人拼搏的畫面。
越想越慌,就連下床的腳都有些軟。
突然,鬧聲停了,我的心跳得更快了。
我疾步打開房門,慶幸見到傅旬,活的傅旬,但一臉委屈的傅旬。
「姐姐,我的床塌了。」
「啊?怎麼回事?」我將匕首放好,欲要提步朝他的房間去。
「是耗子,好大的耗子。」
我嚇得下意識地朝他的身上跳去,我小時候被耗子咬過腳趾,我依然很清晰地記得在黑夜中我與它對望的那一瞬間。
「啊!!!」
傅旬一手託住我的屁墩子,一手柔柔地拍著我的後背:「姐姐別怕,它們都被我處理掉了。」
「們?」我渾身的雞皮疙瘩都起了,似乎處在驚慌的時候,人的嗅覺會異常靈敏,我仿佛在傅旬的身上嗅到耗子味。
不由得說出了口,傅旬也跟著嗅了嗅,溫柔道:「嗯嗯,姐姐好香。」
「啊?我……我……」
一股羞怯之流登時在我的臉上遊走,我這才意識到自己與傅旬的動作有些過於親密,於是就扒拉著要下地。
「姐姐,沒想到這還有一隻,就在這裏。」
「什麼?!」
我驚得重新圈住傅旬的脖子,全身的細胞都在抗拒地吶喊道:「趕走它啊,快啊!!」
我不敢看,隻感受到傅旬往角落裏踩了踩,耗子的叫聲讓我頭皮發麻,驚顫不已。
「死了,我們進屋,就看不到了。」
他說著就抱著我進屋,緩緩將我放到床上後,語氣輕緩道:
「我剛出了些汗,想來是沾上耗子的味道,我先洗漱,姐姐先睡吧。」
「誒,你去哪洗?」我後怕地拉住他的袖子。
「就在姐姐屋裏,別怕。」
他輕輕地摸了摸我的腦瓜子,就往前去,二話不說就退去衣衫。
我當場一個驚住,我是不想看的,但我的雙眼不聽話,它死活不肯看別處,我沒別的辦法,隻能越睜越大。
眼前很快便是一片光景,傅旬走向木桶。
我正要勸他裏邊的水是我剛用過的,但因兜不住嘴邊的哈喇子,就這樣看著他走了進去。
「姐姐,我的衣服都在隔壁……」
「這……這……」我一想到那些耗子屍橫遍野的場景,立馬就打了兩個寒顫。
我急忙從昨日剩下的布料裏取出一塊較完整的,扔了過去:「你就用這個圍住那裏好了。」
傅旬眼疾手快地將布料接住,一臉純真問道:「圍住哪裡?」
「你……你愛圍住哪裡就圍哪裡。」
我心慌地躺下背過身去,這王八蛋定是故意的,一定是。
等上半會,我隻聽得他出水的聲音,繼而他就躺到旁側來,果然有點香。
他躺下之後就沒說話,我擔心他剛洗漱完就歇息會染風寒,就轉過身來。
怎知他竟睜著眼看向我:「姐姐找我?」
「額……我……我想說明日給你慶祝生辰。」
我有點慶幸腦子轉得靈活,才不至於太尷尬。
「生辰?明日是我的生辰?」
「不是,前兩日是你的生辰,但我忘了,所以就想補給你,你想要什麼?」
傅旬簡單地「哦」了一聲,就往我這邊挪了挪,輕道:「我想要姐姐……」
他的聲音有點低沉,在這樣寂靜的夜晚,聽起來異常地蠱惑和迷人。
我激中帶慌。
「陪我去趕集。」
「啊?」
他這一大喘氣,差點讓我晚節不保。
「今日姐姐外出的時候,一位大娘和大哥來過,那位大哥說他是那日載我們來的,覺得我們姐弟太慘,就送了兩隻雞過來。」
「噢,難怪多了兩隻雞,那你說的趕集是?」
傅旬揚起嘴角,微笑道:「那位大哥是從鄉下拉東西出來賣的,但他都是隨意賣的,可在懷安偏北,是商人聚集地。
「他們有些商人是往京城去的,賣的價格自是翻上十幾倍,我想將大哥的貨買下,再轉手賣給他們。」
我激動地坐起身,當初我就聽他說過傅家的發家史。
一開始傅老老爺就是這樣,通過賺小差價,一步步賺大,買鋪子買莊園。
而傅旬作為長子,自幼就隨著,這商業頭腦自是不差,談判技能也是不缺的。
這個計劃我看行。
我不帶猶豫地應下了。
一覺醒來,我滿腦憧憬今日要掙小錢錢,突然就瞧到手上握著那塊本來圍在傅旬那裏的布料。
不對勁,這太不對勁了。
06
我盡力回想昨夜之事,我記得與他談話之後就睡了呀。
難道是我半夜控制不住就……就……
不會吧,我就這麼禽獸?
我瞬間就慌了,著急地要將布料放回去,試圖掩蓋我的罪行。
我怯怯地轉過身,聞著傅旬平穩的呼吸。
就將手輕輕往下挪,可越往下,心跳越快。
動作之大,被當場抓包。
「姐姐,你這是在?」
傅旬的神情無辜極了,伴隨著剛醒來的沙啞聲,更襯得我像個連禽獸都不如的惡人。
「我……我……在找東西。」
「哦,那我幫姐姐找吧。」
他的手開始往下,曖昧氣息立馬在這小小的薄被下蔓延。
我心慌情亂,急忙解釋不用,就要下床去。
怎知被被子纏住腳,一整個直往傅旬的身上撲。
大眼瞪小眼之時,我感覺我這短短一小會就將半輩子的臉都丟盡了。
傅旬笑了,比照進的太陽光更加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