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想讓我替姐姐進宮。
我抿了抿嘴,向他盈盈一拜,輕啟櫻唇:
「父親,fuck yourself。」
「二花,你說什麼?」他的老臉上寫滿了迷惑。
我低眉順眼,一臉柔順:「女兒願意。」
然後我的年齡就從 13 變成了 16,連把我撿回家的奶娘也被莫名其妙抬成了平妻,我就搖身一變成了沈家嫡長女。
對了,名字也改了。
原來因為我名義上是沈家次女,所以奶娘就給我起了個名字叫沈二花。我爹擔心,既然我成了嫡長女,進了宮皇上問我為啥叫二花而不是大花就難頂。
「你想改叫什麼名字?」他問我,擠出一個父慈子孝的微笑。
我一臉為難地擺了擺手,扮演著從小沒上過學的草包角色。
「沈花容吧。」他一拍腦袋,其實這還不如沈大花。
「和容妃娘娘的封號同字。」我細聲細氣地反駁。
「沈花月。」他繼續拍腦袋。
「太後娘娘的閨名裏有個月字。」
「沈花林。」他似乎頗滿意,這次拍腦袋拍得重了點。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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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不是忘了你媽姓林?
他大概也突然想了起來,補了句:「這個不行。」
「嫡女應該按輩分取名。妹妹叫沈飛燕。」我提醒了一下。
「她不是你姐……噢,你是嫡長女。」
?咋地還跟花這個字槓上了?關鍵是你這屁都不懂的樣子,難道也是穿來的?
我隻好繼續小聲提醒:「先皇在世最後一年的春節寫過一首飛花令,用飛花為名,恐怕不妥。」
我爹沉默了一下,咳嗽了兩聲。
大概是覺得應該挽回一下面子,略為不悅地說道:「你天天不讀書,倒是知道一堆避諱。」
我乖乖地不吱聲,心裏卻翻了個白眼,你天天讀書卻一點文化常識也沒有,遲早丟官掉腦袋。
「你想叫啥?」他估計實在懶得想了。
「飛櫻吧。」
……其實我想叫飛龍在天。
三天後,我就被抬進了宮裏。宮裏正好有個新修的院子叫櫻嵐軒,不算太大,位置也不好,皇上大概覺得跟我的新名字挺搭,就把它賞給我了。
多虧我爹官大,要不然估計我就算名字叫「沈要住在櫻嵐軒」也沒用。
總之,我是新進宮的一批裏頭最牛逼的一個官二代,爹比我爹官大的倒是有兩個,分別是顧知春和方兮月,不過都是庶女。
……說回來,方月兮她爸難道不知道太後名字裏有個月字?難道因為官大所以不慫嘛,可是她再咋說也是庶女呀。
皇帝很循規蹈矩。新人進宮後的第一天晚上,他去陪了皇後。第二天晚上,睡了顧之春,然後第三天是方兮月,他睡人的順序非常標準地按照父親官位降序排列。
估計著終於輪到我的那天,我認認真真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下午果然來了個笑瞇瞇的老太監,叫我去陪皇上恰晚飯。
不得不說,挺好吃。不過我一直習慣邊吃邊跟人嘮嗑,但是皇上全程細嚼慢咽,目不斜視,仿佛把食不言寢不語六個字寫在腦門上。
我想問候他一下,於是給他夾了筷黑木耳。
黑。
我給他夾了個棗兒。
棗。
我給他夾了塊鴨肉。
鴨。
他照單全收,不僅沒給我夾菜,甚至連句謝謝也不說。
吃完以後,他又認真地擦了嘴,漱了口,然後叫人伺候我沐浴。
……其實我感覺她們不是伺候我沐浴,而是把我拿去擦洗一通,然後又用香料醃制一遍。
這種程式讓我覺得非常不解,難道皇上希望每天晚上睡的女人聞起來都是一個氣味嗎?
我洗完澡被包上睡衣拿出來,戳了戳那個眼熟的笑瞇瞇太監,把我的疑問問了出來。
……我覺得這個太監很不適合在宮廷生存。
他居然非常直白地告訴我,隻有我被香料刷了一遍,因為皇上不喜歡我身上迷迭香香膏的氣味。
嗚嗚,那是我精挑細選的香膏呀。
我裹著又薄又窄的睡衣,邁著小步子蹦蹦跶跶地顛到皇上對面坐下。
「你會什麼?」他問我。
哦對,我的宮女好像跟我提過,顧知春侍寢彈了琵琶,方兮月則跳了舞。
我會什麼……
琴棋書畫樣樣不通,我倒是可以給他背兩首詩……
不過萬一我背了他不知道的詩,他會不會真的以為我很博覽群書啊,其實我搞才女人設不太行的,我對這個世界的文化一點都不了解啊。
我深思熟慮一番,對他說:「臣妾吃辣很厲害。」
皇上一愣。
「你真的有 16 歲嗎?朕本來以為你隻是長得比較顯小,為什麼……」
為什麼心智也像個幼兒是嗎?
「算了,」皇上擺了擺手,「你叫什麼?」
「沈飛櫻。」
「不錯。」他點了點頭,大概是好不容易找到了能誇我的點,一臉愉悅。
我道了謝,隨後房間裏陷入尷尬的沉默。
「皇上,你這個床簾不錯。」我尋找話題,順便暗示他一下咱是不是該做點正事。
「是蜀錦。」他像是帶我參觀故宮的導遊一樣解說道。
「……哦哦。」
他是不是不行?還是我身上的迷迭香味兒沒洗幹凈?
我抬起胳膊聞了聞。
沒有啊。那看來……我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呀。
他指了指我的睡衣:「這個鴛鴦繡得不錯。」
?他不會以為這是我繡的吧?
我說:「嗯嗯,這是剛剛的公公拿給我穿的。」
「哦,」他還不死心,「你會刺繡嗎?」
啥意思啊,我沒點特長你還不樂意睡我了是嗎?
「我不會。」我一臉慚愧,心裏卻在破口大罵。我以為我逃離了現代就逃離了應試教育,誰知道特麼古代連被皇帝睡一下都要文化考試。
「……」他打量了我一下,「你倒是很特別。」
嗯嗯,你也很特別。我在心裏嘀咕了一句,像鵪鶉一樣縮了縮脖子。
他一臉憐憫地看著我:「你這樣什麼也不會,很難爭寵的。」
「其實我數學很好。」
「哦哦,你會算命嗎?」
?我愣住了,我算你等於一百一十一加一百三十九?
「看手相呢?」他把手攤到我面前,如果這個時候我鼻孔裏掉下一顆小鼻屎,一定能正中靶心。
「不是那個……法術的術。是數字的數。」
「噢噢。」皇上說。我覺得他沒聽說過數學這個詞,但是不好意思直說。
我正準備岔開話題,沒想到他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居然接著說:「帝師不曾對朕說過這個,朕不知道。」
……喲呵。
姑奶奶今日便讓你好好知道知道。
我在心裏獰笑一聲,面上卻一臉溫柔嫵媚。
「皇上若是好奇,臣妾便獻醜了。」
他點了點頭,眼裏透出一絲求知欲。
「皇上知道分數嗎?」
他搖了搖頭:「聽說過,但是帝師不曾教。」
也對,皇帝應該不需要學這些。
旁邊碟子裏放著四塊精緻的小鳳梨酥,我捏起一塊,把它掰成兩半放回去,指了指其中一半:「如果把一塊鳳梨酥當成一,這是二分之一。」
「噢。」他似乎明白得很快。
「如果把一盤鳳梨酥當成一,這就是八分之一。」
「嗯。」
「單位一是分數中最重要的概念,沒有單位一,分數就不能具體。
「噢噢。」他聽得一臉認真。
「一塊鳳梨酥的一半是 1/2,其中一半的一半是 1/4,再分一半,就是 1/8……」我掰著鳳梨酥,時不時還舔舔手上的餅屑,眼角閃過一絲詭異的光,「皇上請猜一猜,1/2+1/4+1/8 一直往後加,這個答案的大小是有限的嗎?」
他眨巴眨巴眼。
……
總之,當皇上開始自己琢磨等比數列求和的時候,已經過了三更。我困得要死,趴在桌上想睡也不敢睡。
「你睡會兒吧。」他指了指床。
我打了個哈欠,客氣地說道:「不了不了,第一次侍寢就一個人睡床,那多不好。」
「嗯,」他說,「也對。」
……?
「皇上不困嗎?」
他搖搖頭,繼續琢磨等比數列求和:「朕有時候批摺子要更晚一些。」
「哦哦,千古明君。」我又雙叒叕打了個哈欠,迷迷糊糊地趴在桌上。
再睜開眼的時候,皇上面前的紙已經寫滿了密集的小字。
「嗯?」我揉了揉眼睛,問道,「好多啊,這是什麼?」
他頭也不抬,淡淡道:「用正弦和餘弦級數展開分別估算圓周率的值。」
我眼前一黑,頭皮發麻,一句臥槽脫口而出。
……然後我醒了。
眼前的皇上一臉懵逼地看著我,面前是手指蘸水寫下的幾個數字。他的手指還戳在茶裏,眼睛愣愣地盯著我。
「你剛才說什麼?」
「臥……巢,就是,呃,臣妾覺得這個桌子睡得有點硬,像鳥睡在鳥巢裏的蛋上一樣。」
「哦。」
「皇上,我們睡覺吧。」我一臉幽怨。大概是為了防止皇帝耽於享樂白天睡覺不改奏摺,他這破房間裏除了床上,沒一個地方能睡得舒服,尤其是這個書桌。
我原以為,我能用數學把他眼中的求知欲變成求生欲,我萬萬沒想到這廝根本沒有睡眠需求。
「你去床上睡,沒事。」他勸我。
我這次學聰明了,謝了他就毫不客氣地跑去一屁股坐到床上,倒頭就睡。
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我愣了一下。
他已經把求和公式寫出來了?
……好氣,奶奶的,他不行我也不會嘲笑他,為啥就不願意跟我睡一塊呢?嗚嗚,氣人,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