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了,我也不想掙扎了。
少年滾燙的體溫順著糾纏在一起的唇一寸寸地傳來,將我整個包裹起來,像置身於冬天的被窩裏,身心暢快。
陸燃最終還是像一把火一樣,燒毀了我所有灰暗的過去,又點燃了我沉寂多年的那顆悸動的心。
為此,我願意永世追逐,且葬身於此。
很多事情幾乎是一瞬間變得明朗起來的。
或許之前就可以如此,隻是現在有他在身邊,讓我覺得一切的事情都不算事情了。
江曳給我發了一段很長的微信,說他從來沒有出軌,離婚協議書是周韻擬的,想讓我知難而退。他隻是一直愛而不自知,他說他對不起我,心安理得地享受了我的愛卻一再傷害我。
他說放過我。
我看了隻覺得唏噓,這段感情從一開始就是我們兩個人的錯。他不該在心裏還沒有清空的時候接納我,我也不該明知他心裏有人放不下時還甘願飛蛾撲火。
說到底,我們都不夠成熟,一個不敢面對自己,一個不敢承擔後果,最終匆匆錯過,但沒什麼好遺憾的,我們其實也並不那麼合適。
收到這條微信時,我正在 A 大看陸燃打比賽,十六強的比賽,又是主場,他們打得很輕松,臺下是不知疲倦的、一浪接一浪的歡呼。
喊得最多的還是陸燃的小迷妹們,聲音又尖又高,差點兒沒把我送走。
我嚴重懷疑她們喊得如此癲狂是因為陸燃這次小節休息時不停地往觀眾席上瞟,導致我身後的女生們以為陸燃在看她們。
雖然我承認我也很激動,但我都多大歲數人了,自然是不能如此,於是我隻能強忍住要為他搖旗吶喊的沖動,穩如泰山地坐在那裏。
中場休息時,兩邊的球員紛紛下場,沒一會兒,我的手機就響了,是陸燃的消息。
「B3 區自動售貨機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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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得到了召令一樣,我立馬從看臺上下去,順著圖標找他發的位置。
我以為我這樣的路癡會找半天,但主館外基本沒有人,他那麼大個子站在那兒我幾乎一眼就看到了。
「不休息一會兒嗎?」我小跑過去問。
他揉我的頭發:「想你了。」
「哇噢——」他身後忽然出現了幾個和他穿一樣球服的男生,看樣子應該是隊友。
一陣起哄聲和口哨聲中,我羞愧地低下頭。
他意識到我在害羞,於是低笑了一聲,把我的頭按進他的胸口,然後側頭對後面的人說:「哪兒涼快滾哪兒去!」
那群人立馬一哄而散,有幾個膽子大的臨走時還調侃:
「看都不讓看?燃哥也太小氣了吧!」
「能搞定萬年不近女色的燃哥,嫂子可真不簡單。」
「沒看到休息的時候燃哥的眼睛都長在觀眾席上了嗎?」
「我就說燃哥說補充體力怎麼補充到這兒來了,原來是嫂子在這兒啊。」
……
聲音越來越小,但我卻覺得臉頰越來越燙。
「好了,他們已經走了。」他低頭輕聲說。
我還是不敢抬頭,怕他看到我跟猴屁股一樣的大紅臉。
「乖,讓我親一口。」他聲線蠱惑極了。
我愣愣地抬頭,然後就被他啄了一口。
「你……不要臉!」我有些惱。
「要臉幹什麼?」他答得理所當然。
我感覺臉更紅了。
總是這樣,確定關系後,他膽子越來越大了,動不動就調戲我,讓我一個已經 25 歲的老阿姨整天扭捏得像 18 歲的少女。
「好、好了,你快回去吧,一會兒就又要比賽了。」我使勁推他。
「那你再親我一口。」他一動不動,滿眼笑意地低頭看著我。
「你……得寸進尺!」
「你不親我,A 大輸了怎麼辦,這不也是姐姐的母校嗎?」
他說得倒是無辜。
我又羞又惱,隻能踮起腳輕輕地往他唇上貼了一下。
「快走快走!」我踢了他小腿一腳。
「等我打完。」他笑著躲了一下。
回到看臺上時,兩隊球員正陸陸續續上場,陸燃進場的一瞬間,四周的尖叫聲驟然響起,連主持人都忍不住調侃:「看來我們學校的 5 號很受歡迎啊。」
他不說還好,一說全場整齊劃一地開始喊「5 號」。
至於嗎?看來大學沒有看過籃球比賽真是我青春的一大遺憾。
陸燃似乎沒聽到一樣,隻是和隊友們在說些什麼。
下半場打得比上半場精彩。對方似乎是適應了這個環境,開始想要追平,但在陸燃連續 3 個三分球後,比分還是拉開了差距。
全場都瘋了,一個勁兒地喊陸燃。
身後兩個女生的討論聲飄到我耳朵裏:
「陸燃真的好帥啊!」
「那是!我看上的男人,能不帥嗎?」
……
比賽很快結束,不出意外,A 大贏了。
我順著離場的人流去找他時,發現他正被幾個女生圍著要微信。
還真是眼熟的場景,隻是我心裏不如以前平靜了。
還沒等我生氣,他已經發現我了。
他沖我勾了勾手,我就乖乖地走了過去。
但女生們把他裏三層外三層地圍了個嚴嚴實實,我根本擠不進去,隻能站在外面幹著急。
「麻煩讓讓。」陸燃的聲音是我沒聽過的淡漠,又冷又硬,下一秒說出來的話卻又讓我羞愧至極——
「擋著我看老婆了。」
我一下子血脈噴張,慌張地低頭找地縫,還沒等我找到,就被一雙手臂撈進了懷裏。
「姐姐。」
我抬頭,他已經走到我身邊了,那群女生愣在原地看著我們。
「這、這麼多人,先放開我……」我小聲說。
「害羞?」他問。
我點點頭,然後就忽然被打橫抱起,頭埋進了他懷裏。
直到感覺差不多出了體育館,我才敢偷偷地抬頭看他,陽光刺眼,他笑得肆意又張揚。
我的男孩,一直都是明媚如春光,熱烈如燦陽。
【後記】
我一度沒有把陸燃當過男人。
畢竟我可是看著他從光著屁股滿大街跑到長成一米八幾個頭的人,和陸淺一樣,我很早就把他當作了家人。
家人之間性別意識就會有一點兒模糊。
但我沒想到他居然對我圖謀不軌。
大三課程少,在一起後他幾乎天天來找我。
開始我還教訓他讓他好好學習快要考研了,結果他一句「我已經被保研了」,把我整得無話可說。
和江曳在一起時,我是自卑的,這份自卑一直延續到了和陸燃在一起後。
某天他在我家做飯,我忽然情緒泛濫地跑到廚房抱住他:「你這麼好,我怎麼配得上你?」
他愣了一下,然後笑著說:「巧了,我也是這麼想的。」
我一下子就被一種莫名的感動包圍起來。
他……怎麼會這麼想?他明明什麼都好。
他見我不說話了,於是放下鍋鏟,轉過身來把整個我抱在懷裏:「姐姐,你知道你的高中數學老師也是我的數學老師嗎?」
我點點頭,這些我還是知道的,畢竟那些年我們幾乎是親姐弟。
「他特別喜歡你們那一屆學生,尤其是你,上課的時候經常提及。」
「有次他講一道壓軸題,說這個難度比較大,我們做不出來也很正常。」
「我當時挺不服氣的,你知道他又說了什麼嗎?」
我搖搖頭。
他輕輕地摸著我的頭發,笑著說:「他說如果是林聲在這裏,肯定能做出來。」
「你是不知道那個老頭子提到你時,神情有多驕傲。」
「自那以後,每次做題時碰到棘手的題目,都會想,你都能做出來,我也能。」
他說到這裏,低聲輕笑了一下。
「後來我學到一個詞,叫假想敵。我才意識到,我就這樣和幻想中的你爭了三年。」
我還真不知道有這樣一段過去。
「姐姐,永遠不要妄自菲薄。」
「在你不知道的時候,我已經追著你的腳步走了好久,久到我差點兒以為自己永遠也跟不上你了。」
我不知道什麼時候就開始落淚了。
我幾乎都要忘了自己曾經也是老師和家人引以為傲的資本。
「誰都做不到聰明一世,你不必為那場失敗的婚姻苛責自己。」
「你什麼都沒做錯,你隻是稍微糊塗了一點兒。」
他說著忽然低頭:「別哭了,再哭就親你了。」
這人,連威脅我的語調都是溫柔的。
我一瞬間哭得更厲害了:「陸、陸燃……我好愛你啊……」
他把我摟得更緊了,語氣溫柔得要命:「嗯,知道了。」
那一刻,我的男孩抱著我的那一刻,我才知道什麼叫人間值得。
原來真的會有一個人的出現,能讓你原諒之前命運的所有苛待,甚至,還覺得自己幸運之至。
我以前從不信命,不信仙佛,也不信註定,但此刻看著他眼底映出的我的影子,我想說:若世間真有神明,我定虔心叩首,為它的一切剝奪與饋贈,獻出忠誠。
【番外 1:關於安全感】
某個週末,陸淺來家裏找我,我們一起窩在沙發上看電影,看的是《怦然心動》。
布萊斯抱著裝雞蛋的垃圾袋對朱麗說沙門氏菌時,陸淺忽然問我:「為什麼能這麼快接受陸燃?」
我一怔,問:「你覺得我的感情來得太輕易了?」
她沒有說話。
我又問:「那你覺得我之前為什麼喜歡江曳?」
她搖頭:「眼瞎?」
我打了她一下,然後笑著把陸燃問過我的話又問了她一遍:「我喜歡的,哪一樣你弟弟沒有?」
她猛地咳嗽了幾聲:「林聲?這是你能說出來的話?」
我沒有理她。
電影裏女孩開始和男孩冷戰,我指著螢幕對陸淺說:「小時候我看這部電影的時候,一直羨慕女孩有一個這麼帥的男生做鄰居。」
「長大後再看,我就開始羨慕男孩了。他是有多幸運才能遇到像彩虹一樣內心絢爛的女主。」
「我當初喜歡江曳,大概就和女主小時候一樣無釐頭。」
「好看的眼睛、一剎的心動、年輕的沖動,這些因素竟然就能輕易把我困住這麼多年。」
「結婚後我才慢慢地緩過來,電影裏說的是對的,有很多人局部勝於總體,江曳就是這種人。」
「他遠沒有他的眼睛一樣好看,他眼底燦若星河,但他不是。」
「我大概花了三年半才戰勝對他的乍見之歡,自此就再無一瞬心動,剩下的半年,我才終於確保自己放下了。」
「你問我為什麼這麼短時間就能喜歡陸燃,其實時間也不短,我認識他也有十年了。」
「他本來就是我的理想型啊,隻是我從沒把他往那個方面想。」
「等他告訴我讓我把他當一個和我平等的男人看時,一切就和原來不一樣了。」
「有人帶有亞光,有人帶有絨光,而有人帶有虹彩。」
「他就是帶虹彩的人,能讓我眼裏的其他人瞬間失了顏色的那種。」
「所以你放心,我喜歡他,隻是因為他,不是一時興起,更不是為了擺脫過去。」
陸淺沉默一陣,忽然說:「我真該把你這些話錄下來發給他。」
「嗯?」
「他比我更擔心你的喜歡是心血來潮。」她嘆了口氣,「他很沒安全感。」
我心口一緊,良久開口:「我知道了。」
像是約好一樣,中午陸淺走之後,下午陸燃就來了。
他應該是剛打過籃球的樣子,頭發濕漉漉的,脖頸上淌著的汗珠時不時地順著喉結滑落,看起來還真是……色氣滿滿。
我情不自禁地咽了口口水:「這麼熱的天,你大中午去打籃球?」
他拿著水杯仰頭喝水,然後說:「醫生讓我多運動、多出汗、多喝水。」
頓了頓,又說:「有利於戒煙。」
想起來他抽煙戒煙都是因為我,心裏忽然有些愧疚。
他像是能猜透我在想什麼一樣,笑著轉移話題:「我借你的浴室沖個澡?」
「去吧。」我揮了揮手,卻控制不住喜歡臆想的大腦,臉瞬間變紅。
可惡,給我正常點兒!我企圖把腦海裏活色生香的場面剔除。
他剛要進去,我又叫住他:「等等!你帶別的衣服了嗎?」
「沒有。」他無所謂地說。
「那你一會兒光著身子出來啊?!」我大驚,頓感臉頰發燙。
「如果你想的話……」
他語氣揶揄,一副聽憑發落的乖巧模樣,搞得我像古代逛花樓找姑娘的流氓一樣。
見我大窘,他忍不住笑:「我之前在你衣櫃裏放了我的衣服。」
不知為何我卻莫名聽出了他語氣裏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像是偷藏糖果被發現的小孩。
「嗯?我怎麼不知道?」
「就是趁你不注意藏的。」他嘴角上揚,「免得別的男人打你的主意。」
「宣示主權?」我被他噎住了,「你好幼稚啊,哈哈哈哈哈哈……」
忽然,我想起上午陸淺說的話,又噤聲了。
他沒有安全感。
我知道那種感覺,不由得泛起一陣心疼。
「我去拿過來。」
他說著往屋裏走,經過我身邊時我眼疾手快地抱住了他。
他身子猛地繃緊。
「姐姐,我身上有汗……等我洗完再抱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