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長夜漫漫,夜色妖娆。
早晨兩人醒來後,賀松柏做了一頓肉粥給勞累了一夜的對象喝。
趙蘭香感嘆道:“等會還得去忙喜酒的事,真的是懷念當初簡單吃頓飯就算結婚的日子。”
趙永慶和馮蓮都同意他們火速結婚了,趁著阿婆來g市的時間,倆父母謀劃著正好一氣把這邊的喜酒也擺了,回頭去鄉下再擺一個。要是往前擱兩年,趙永慶絕不敢這樣惹眼,但這兩年行情不一樣了,日子過得富足一些也沒有人投訴資產階級腐朽思想了。
加上他開了一家公司,掙鼓了腰包,恨不得把女兒的婚事風光大辦。
好在趙蘭香攔住了他,夫妻倆商量在“松蘭”設了十桌的喜宴,請親戚朋友來吃一頓就好。
“松蘭”可是g市一流的飯店了,很有格調,用來擺喜宴面上也有光。“松蘭”的後廚擬出來的喜宴菜單時候,三丫和小虎子見了口水都掉一地了。
名字好聽、菜餚又好吃,紅袍添喜慶、良辰添美景、百年偕好合、心心相互印、情深雙高飛……其實就是烤乳豬拼盤、蒜蓉蒸龍蝦、甜品蓮子湯、佛跳牆、雪蛤燴魚翅。
都是“松蘭”不輕易做的名菜,因為食材成本高的原因很少人問津。趙永慶覺得既然女兒不願意浪費錢,那便在喜宴上弄得好一點。
趙蘭香見了菜譜有些哭笑不得,這輩子賀松柏能不能掙出一份事業先不提,但她親爹已經隱隱有了富一代的趨勢,身上那股煤老板的氣息,又土又豪氣。
這時候阿婆讓孫女兒拿出了她來之前讓帶上的東西。
趙蘭香被賀大姐神神秘秘地叫進了屋子,她問道:“阿婆有什麼吩咐嗎?”
賀大姐打開了箱子,徐徐地展開了一件火紅的綢緞,耀眼的大紅色晃花了趙蘭香的眼睛,一下子攫住了她的視線。
她不由地屏住了呼吸,“這、這是?”
李阿婆沉著聲,慢慢地說道:“這是當年柏哥兒他媽媽穿過的嫁衣,現在把它留給你,你要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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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蘭香用力地點頭,面前的鳳冠霞帔也太美了。珠綴若星,熠熠生輝。精致的祥紋花樣把中華古典韻味都體現得淋漓盡致,真正是“虹裳霞帔步搖冠,鈿璎累累佩珊珊。”
趙蘭香驚訝於它的美麗,她並不知道它當年是讓八個有名的裁縫合力裁制出來的,繡樣兒是當地最出色的繡娘耗費了一整年的時光繡成,綴飾珍珠璎珞,富貴大氣。
雖然因為因為年頭已久,有些蒙塵,但小心漿洗了一番,仍保留著當年的美麗。
“很好看,好看得我都不敢穿了。”
“這太貴重了……”趙蘭香喃喃道。
李阿婆說:“拿去穿吧,要是柏哥兒的親娘還在,她看見你用上它,也會很欣慰的。”
“以後你們夫妻倆齊心協力好好過日子就行了。”
賀大姐也笑吟吟地道:“試試看合不合身,要不合身,我給你改改。”
“我現在手藝可好極了。”
她的眼前不禁浮現起當年自己結婚前的情景來,因為一件得體的紅衣服都沒有,一家人開始著急,結果卻是趙蘭香笑眯眯地拿出了一件紅大褂來,解決了她的燃眉之急。
一晃好幾年過去了,現在她們的角色互相對調了。
在身後幫趙知青提著嫁衣的是她,改嫁衣的也合該是她,賀松葉覺得時光仿佛有了默契一般,把她送走了,又把她帶了回來,好讓賀松葉有機會回報當年的恩情。
過了一會兒,她輕聲地說道:“出來啦!”
賀松葉把趙蘭香牽了出來,準新娘滿身的耀眼的珠光寶氣仿佛照亮了整個屋子,她的臉上笑意盈盈,明眸善睞,皮膚被紅嫁衣白皙如珍珠、明豔動人。
第128章
屋子裡的人都下意識地屏住了呼吸, 也許是被這珠光寶氣的漂亮嫁衣給震懾住的, 也許是被穿了嫁衣的準新娘的美麗吸引的。
趙蘭香也不自覺收緊了腰腹、抬頭挺胸。她摸著身上絲綢質地的霞帔,稀罕極了。嫁衣上繡著吉祥紋飾, 仙鶴、荷花、鳳尾、蝙蝠、祥雲構成了和諧的圖樣。一雙大領對襟, 從趙蘭香的脖頸繞過一路自胸前垂下, 宛如披肩,尾部施以玉石璎珞垂墜, 走起路來搖曳生姿, 華貴美麗。
大姐把鳳冠試探性地給她戴上,因為發飾還沒有扎好,碩大又沉重的鳳冠戴在頭上搖搖欲墜。
戴上的那一刻, 趙蘭香感覺脖子仿佛都往下沉了幾分。她下意識地雙手扶著鳳冠,這麼貴的東西戴在腦袋上, 趙蘭香不敢掉以輕心生怕摔壞了它。
這會兒三丫笑嘻嘻地把自家大哥拉了過來湊熱鬧。
賀松柏從門外進來, 看見了站在屋子中央的媳婦, 漆眸不由地發深。他的沉溺在這一片火紅的顏色中, 嘴角緩緩地翹起。
“現在就在試喜服了?”
他走過去把趙蘭香頭頂的鳳冠摘了下來,含笑地道:“改明兒找個有手藝的來給你扎個頭發, 現在戴著不太合適。”
鳳冠離開脖子的時候,趙蘭香松了一口氣。
她趕緊向阿婆道謝:“謝謝阿婆把它留給我。”
“這個鳳冠霞帔真的好漂亮, 穿上它們結婚,這輩子都覺得值得了。”
阿婆淡笑了一聲, 道:“喜歡就好。”
“得了, 我也累了, 你們小夫妻把嫁衣拿走吧。”
趙蘭香甜甜地抱著阿婆的胳膊,給她揉揉腿、按摩肩膀。
她說:“辛苦阿婆了。”
剛開始的時候,趙蘭香覺得這個老人家很難相處,冷漠又難以接近。但賀松柏把阿婆的遭遇告訴了趙蘭香之後,她就不由地可憐起老人家來。日漸的相處中,她發現了這個老祖母其實就是外冷內熱的人,有種反差萌的可愛。
她嚴肅又認真,看似漫不經心實則卻是把一切都看在眼裡。隻不過丈夫和兒子的早逝令她心灰意冷,現在生活令她看見了希望,她變得柔和了,偶爾的微笑令人的心窩暖和。
阿婆嘆了口氣,道:“你的性格很好,柏哥也懂得體諒人。”
“不過……夫妻之間相處貴在坦誠、難能可得的是相互理解、設身處地替對方考慮。希望你們小夫妻倆能長長久久,吵架拌嘴之後也能想起當年的不易,互相扶持走一輩子吧。”
面對阿婆的婚前教誨,趙蘭香認真地點頭,記在了心裡。
她笑著說:“謝謝阿婆。”
她跟大姐到後邊把嫁衣小心翼翼地換下了,這才跟著賀松柏一塊跟老祖母告退。
賀松柏聲音裡含著笑意,“我不會跟你吵架的。”
“如果以後跟你拌嘴了,你記得要親我。”
“堵住我的嘴讓我說不出話來。你一親我,我這腦袋裡啥都不想了,隻想和你做開心的事。”
趙蘭香聽得面頰滾燙,胸腔裡的心砰砰地跳得發熱,饒是見識過老男人緊追猛趕攻勢的她,這下也被賀松柏給羞到了。
“做什麼開心的事?你真是……一點都不注意影響。”
賀松柏沉沉地笑出了聲來,他厚著臉皮抓住她的手,掰著手指跟她一一細數。
“比如送你好看的花啊、去外面透透風、看電影、一起做飯……好多好多呢。”
趙蘭香驀然無言以對。
……
元月,也正逢臘月十八,宜嫁娶、宜開光、宜入宅、宜移徙、宜安床。
正好就是領完證的幾天之後,這個日子是整個元月最好的日子,城裡到處都散發著節日的氣息、打掃家宅、吃年豬、喝臘八粥。
趙蘭香不到天明就被馮蓮拉了起床,因為要穿傳統的禮服結婚的,馮蓮得請人來幫女兒绾發、開面、敷粉化妝。
梳頭的時候,馮蓮看著出落得亭亭玉立的女兒,心裡千回百轉,既是高興又是失落。
“一梳梳到頭,富貴不用愁。”
“二梳梳到頭,無病又無憂。”
“三梳梳到頭,多子又多壽。”
一男一女的兩個喜童在旁邊奮力地鼓掌,笑嘻嘻。一個負責捧喜果盤、另外一個捧紅繡球。這兩個喜童是馮蓮臨時抓的壯丁,其實就是小虎子和三丫。熱鬧的日子讓他們倆參加進來也沾點喜氣。
吉時到了之後,有汽車開到趙家的門口,接了新娘去“松蘭”赴喜宴。
趙蘭香出門的時候,鞭炮禮花齊響,一路走空氣中一路撒著禮花,趙家的幾口子向圍觀的人分發喜糖和香煙。一路走過去,好不熱鬧,把安安分分在家裡過臘八的街坊鄰居都勾出來了。
現在好了,誰家都知道趙永慶要嫁女兒了,改革開放後這幾條街頭一個冒尖尖的萬元戶趙永慶把女兒嫁出去了!
這排場闊氣極了,是他們這幾十年來看過的最熱鬧的嫁閨女的排場。
街坊鄰居都紛紛打聽趙家的女婿是哪裡人、是什麼職業的、每個月工資多少。結果得知是外鄉人,個個都頓時捶胸頓足,讓這肥水硬生生地流到了外人田。
趙家女兒的喜宴就設在g市迅速崛起的名酒樓“松蘭”裡,灑金紙寫著“恭賀新婚”的大紅貼掛在門口。鞭炮聲、煙花聲不絕於耳。
趙蘭香剛下車,差點就被親爹搗鼓出來的這個排場給嚇住了,讓他低調點,結果就弄出了這樣一幅架勢。
這場婚禮,後來都在那些世紀老人的回憶中印象尤為深刻,不乏有在回憶錄裡提及它的。
因為今天“松蘭”面相全城免費送喜糖喜餅,足足一車的喜糖喜餅,一戶一包,派了很久才派完。遇上婚宴的路人很開心,更不提拿了請帖來參加喜宴的人了。
“松蘭”門口被擠得水泄不通,熱鬧的聲音不絕於耳。
豐盛美味的佳餚令人垂涎三尺,美酒佳釀使人陶醉。
賀松柏和趙蘭香一桌桌地敬酒,客人們動作如風卷雲湧般地動筷開吃,賀松柏陪著趙永慶的生意上的朋友們喝酒談話,頻頻提及沿海城市的開放前景。賀松柏趁著說話的當頭,逃掉了很多酒。
饒是海量的他,當了新郎的這一天也被灌得不輕。這會兒可沒有幫他擋酒的小舅子,他的小舅子還是個掉鼻涕的小屁孩。
酒宴從中午一直吃到了晚上,吃完一波服務員們就打掃一趟,整潔又幹淨地迎接晚上的喜宴。
趙蘭香的同學們也來了,有很多還是第一次知道“松蘭”是她開的店。新郎又高又俊朗,跟城裡有頭有臉的生意人搭話的時候不卑不亢,那種風度令他們折服。
晚上蔣麗也來了,她是和唐清一塊來的。她特地在喜宴把禮物送給了趙蘭香,禮金給賀松柏。
她說:“沒想到你動作這麼快。”
蔣麗還想說些其他感慨,但見夫妻倆臉上洋溢著的幸福又甜蜜的笑容,話到了嘴邊又咽下去了。
她打趣地道:“以前還想著有可能我們會變成一家人,以後我就可以光明正大來松蘭蹭吃蹭喝了……唉。”她話音一轉,對賀松柏說:“可得好好對她。”
“你們能走到今天,她很不容易。”
蔣麗說完之後挑了個地方就坐,她看著人海中的唐清,他的目光投注在新娘子身上。她扭回了頭,夾起了“紅袍添喜慶”的烤乳豬吃了起來。這讓她想起了有一年趙蘭香在那個又黑又破的小柴房裡烤五花肉飯。
滿嘴的油香,肥而不膩。
因為調料充足,眼前的烤乳豬會更入味,筷子戳進去的時候會“嗞”地流油,用刀子切開乳豬的油仿佛會炸開。外脆內酥膩軟嫩,脆而軟,仿如含著膏潤似的,撒上蔥球卷起面皮兒來吃香得不行,沾著甜面醬吃也風味獨佳。
碗碟裡擺著醋酸醬、甜面醬、鹹面醬,讓人吃得非常豐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