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大姐擦了擦臉,腦袋漲得昏昏沉沉,無法思考。
趙蘭香說:“嚇到大姐了。”
“真是抱歉。”
她抿了抿唇,輕咳了一聲說道:“這、這些布料不是我的。”
趙蘭香在這一刻,決定說點“善意的謊言”,如果能讓賀大姐好受一點。
她雖然也是這個時代的人,但畢竟是經歷了幾十年時代變遷的人了,她支持自由貿易的便利,同樣也能理解這個年代下人小心翼翼地活著,遵紀守法絕不割社會主義尾巴的思想。
賀大姐是何等的崩潰啊!
趙蘭香都有些不忍戳破這個事實了,然而趙蘭香卻也同樣看不下去大姐每天都累死累活地背柴火去換那點可憐的錢,攢到老估計都攢不夠李大力吃的藥。
李大力的醫藥費到後邊還有得花,細水長流的幾毛錢連牙縫都不夠塞,這有些自欺欺人。李大力這病肯定是得慢慢將養下去了,錢遲早會有花光的一天,到時候賀松柏再拿錢出來給李大力治病,該如何解釋?
雖然很無奈,但賀大姐一直蒙在鼓裡不是個辦法,讓她盡快面對事實,大家一塊齊心協力掙錢才是正理。
自己男人自己心疼,趙蘭香決定“點撥點撥”賀大姐。
趙蘭香頓了頓,繼續道:“我有臺縫纫機,接了一點縫縫補補的活。”
“把這些布料縫成衣服,別人就按件記錢給我。”
“結果這一股腦地給我塞了這麼多布,我日日夜夜熬,熬到年底都做不完。大姐你能幫幫我嗎?”
她說完之後,面上維持著微笑。
賀松葉聞言,思緒猛然地從傷心中拔.出來,她抹了把淚,舒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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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打心底地還不願意相信趙蘭香膽子那麼大,敢自己搗鼓這筆黑生意來幹。賀大姐更傾向於這個善良的姑娘是給別人帶進了坑裡,現在想跳也跳不出去。
賀松葉沒辦法指責趙蘭香,她幹這個掙到的錢、用錢買的米糧肉菜他們都有份吃。她又有什麼資格嫌棄趙蘭香呢?她對這個姑娘是抱有歉意的。
賀松葉擦幹了淚花,“要、怎麼、做?”
“我,也會,一點,針線活。”
“但是,會得不多。”
趙蘭香松了口氣,把賀大姐拉到了縫纫機桌前,把她摁了下去。
趙蘭香耐心地指著一個個零件介紹過去,手把手地教她學用縫纫機,拿了一塊碎布出來給她車線。
賀松葉膽大心細,之前不會做衣服是因為完全沒有女性長輩來教她,阿婆是自小要強根本不學女紅,問她理學算術可能還一問一個準,讓她做女紅,她是最不耐的。那麼對年來,賀松葉也就跟村裡的女孩子胡亂學了縫補衣服。
趙蘭香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教了她怎麼縫好線,怎麼裁衣服,籠籠統統地揀著常識教了一通。
她是學畫出身的,後來離婚了她拾起了荒廢的學業,轉向了設計,自個兒開了一間小小的定制衣鋪子,勉強糊口。下廚做菜隻能算平常時的消遣,做衣服才是她上輩子唯一正經幹過的事業。
趙蘭香含笑地捏著賀大姐縫的一截衣袖,贊揚地道:“大姐你的手藝真好。”
“怕過不了一個月,你就能學會做衣服啦!”
賀松葉並不在意自己受到的表揚,隻問:“這些、多久,能做好?”
她指了指趙蘭香滿屋子的布料,她很替趙知青擔心,這些東西一直留在她屋裡難保不被人發現。
趙蘭香去做晚飯了,開口讓她歇口氣休息會,賀松葉渾然不聞,一直維持著佝偻著腰幹活的姿勢。她拿著剪刀咔嚓咔嚓地裁出了布料,細致地折疊起來,放到縫纫機針下推動縫合。
趙蘭香看著她這幅小心翼翼的擔憂模樣,心機猶還帶著驚恐手裡的活計卻一點都沒落下,她悶頭悶腦地埋頭苦幹,令趙蘭香有些忍俊不禁、心房又酸酸地漲。
雖然現在賀家窮,但她覺得,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作者有話要說: *
小劇場:
掙錢香:我在孜孜不倦地引導一個又一個人誤入歧途
掙錢香:我有罪,我懺悔
*
扶住我岌岌可危的flaga,我繼續寫~
小可愛們看完這更就乖乖睡覺,晚安啦!
第079章
晚飯後。
賀大姐仍在埋頭苦幹,趙蘭香站到她的身旁, 忍不住拍了拍她的肩膀。
“留著明天再做, 這些活又不急於一時。”
賀松葉抬起頭, 毫不在乎地又繼續縫縫補補。
“沒事、早點幹完, 安心。”
她仿佛一個勇士似的,能夠不眠不休甚至不吃不喝都得咬牙把任務趕出來。
趙蘭香忽然有了種藥劑下得太猛的感覺。
她輕咳了一聲, 趕賀大姐去吃飯。
“別做了, 晚上做費燈油, 白天多得是時間給你做。”
賀大姐渾然不在意,隻在聽到“費燈油”的時候動作停滯了片刻,“再做一會罷。”
趙蘭香頓了頓, 說:“你這趕著做的,做得太差人家不肯要,反要我倒貼賠他的布, 我哪裡有錢賠。”
賀大姐聽了, 停住了手腳驚恐地放下了布。
趙蘭香彎了彎唇角,拍著她的肩膀道:“你才剛剛上手, 不要操之過急, 跟著我慢慢做吧, 兩個人一塊做很快就能幹完活的。”
話雖這麼說, 趙蘭香仔細地翻了翻賀大姐的勞動成果。她做的是袖子、領子這樣小部件, 雖然簡單卻很考驗耐心。賀大姐是按照她教的一步一步縫下去的,沒有落錯針、即便出了差錯她也是剪開線腳重新縫的,質量還算不錯。
賀大姐離開趙蘭香的屋子的時候, 還心有餘悸,直拍著自己的腦袋。
要是不小心做壞了,她可賠不起別人的布!
趙蘭香從窗子探頭出來凝視著賀大姐離開的背影,心裡隻道要漸漸轉變賀大姐的思想還得有個過程,得慢慢來。不過她有的是時間慢慢磨,溫水煮青蛙這招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
漆黑的天空漏下疏疏落落的星光,月光涼涼地鋪就了一地的霜華。秋蟬沙沙地叫著,引人隱隱發困。
吃飽了的趙蘭香打了個哈欠,眼神暗沉地盯著賀松柏那個緊閉的門窗看。
這麼晚了……賀松柏卻仍沒回來,他上哪去了?
趙蘭香不知道他最近在搗鼓些還什麼,隻知道他肯定是又換了一份活計,而且這份活計似乎是比以前還更忙碌了。
這是趙蘭香從他飄忽不定的行蹤大概推斷出來的,以前趙蘭香好歹還知道他是晝伏夜出的,半夜不睡覺到殺豬場劈豬。
但是這會兒卻更是迷糊了。
趙蘭香躺在床上就著燈光打發著時間看了幾頁子的書,看得昏昏欲睡,最後她歪著腦袋睡了大半宿。
趙蘭香手把手地教人做了一個下午的衣服,賀大姐在旁邊做的時候,她也一直悶頭苦幹著,確實也累了。
等她再次醒來的時候,發現斜對面屬於賀松柏的屋子門縫透出淡淡的一線光,寂靜極了的夜裡,他的屋裡傳來細微的木床不堪重負吱吱聲。
趙蘭香一躍而起,走過去敲了敲賀松柏的房門。
她隱約地嗅到了空氣中漂浮著的一股淡淡的味道。
屋子裡的男人聽見這敲門聲,心咯噔了一下,沒想到深更半夜了對象還沒睡,他換衣服的速度更快了。
他胡亂地兜了一身舊衣服從床上跳了下來,三步並做兩步地去開了門。一副困倦地打了個哈欠,意外地問:“有事嗎?”
“很晚了,有事明天再說吧,去睡了。”
趙蘭香狐疑地問:“你怎麼這麼晚回來?”
賀松柏支支吾吾,既不想跟她坦白更不想騙她,隻得沉默了下來。他幹的那件壞事,是嚴重得要蹲大牢的。他也不期待能一直瞞下去,但是剛開始還沒穩定下來之前,能瞞瞞還是好的。
前陣子他到黑市到處晃蕩掙錢,她不是也沒過問他去做了什麼活嗎?
抱著這種“僥幸”的心理,賀松柏眯著眼,佯作一副渴睡困頓模樣。他推搡著女人,口氣淡淡地敷衍道:“早就回來啦!”
“剛剛起了夜解個手而已。”
趙蘭香推著他,擠進了房間裡。
她插著腰說:“你是要我自己弄清楚,還是你給我坦白?”
賀松柏沒有說話。
趙蘭香頓了頓又道,“你身上還沾著豬屎味呢!屁.股都沒擦幹淨,還想瞞我。”
賀松柏聽見從對象嘴裡不意飚出的這句糙話,眼角忍不住抽了抽,腦殼隱隱犯疼。
他咕哝道:“姑娘家的說什麼豬屎、屁.股的。”
趙蘭香忍不住斜眉怒視地瞪賀松柏。
賀松柏在她的怒視下耳朵不禁地一點點可疑地泛紅了。
他揉了揉她的腦袋,小意求饒地懇求她:“別問了。”
“等該你知道的時候,會同你說的,啊?”
他尾音微微地上揚,粗嘎的聲音一分濃厚又沙啞的意味,像是一整天說多了話似的,透露出了他無法掩飾的疲憊。
趙蘭香忽然就不想問了。
她唉了一聲,深深地望著他,提起話來又放了下來,最後隻說了聲:
“你還沒吃東西吧,我在鍋裡給你溫著粥呢!”
賀松柏也自知剛剛那番拙劣的忽悠站不住腳,誑不了她,加上也頂不住肚子的飢餓,他也就跟隨著她去了柴房。
趙蘭香把事先切好的碎肉片用筷子撒進了粥裡,白粥稍滾了一下,她便盛了出來。
這跟她說的鍋裡溫著粥一點兒都不一樣,她是早就打定了主意陪他吃晚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