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聽不聽,滾。”
李翠花艱難地做著決定,她眼珠子轉了又轉,她剛才傷心過度之下遺忘了老太太說的那句“砸鍋賣鐵”送大力去看病。
她宛如瀕死之人抱著救命稻草似的,靈堂一亮,說不定老地主家還藏著金子哩!
他們能救了她的大力!
李翠花抹幹了眼淚,抽噎地答應了。
李阿婆仍嫌不夠滿意,她敲著拐杖說道:“到時候請幾個公證人過來,讓他們聽聽大力以後得住我家。”
“陪著我葉姐兒。”
李翠花為了兒子的命又“屈辱”地應下了,傍晚立即請了村裡幾個德高望重的長輩,在他們的見證之下籤了這條約。
大力活了,他就賺了一條命,又白賺了個媳婦,還不是入贅的!以後生了孫孫還是姓李不姓賀;大力死了,仍要入她李家的墳,賀松葉給他守兩年的寡。李翠花覺得這個約不虧,很爽快地籤了。
趙蘭香在一旁看完了阿婆雷厲風行地給大姐搞定了一門親,她隻覺得這老人家肯定坑不了心愛的孫女。
大隊長指不定還有一條命活呢!
很快阿婆就把孫子叫去屋裡了,把那顆賀松柏沒舍得當掉的金豆讓他帶去當了,又告訴孫子去挖金子。
賀松柏又驚又喜,原來他們家還挺“有錢”的?
這金子接二連三地挖,挖不完。
李阿婆白了孫子一眼,淡淡地說道:“這些錢全都是你阿公拼著命給咱留下的,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用。”
“以後保命就靠它了,平時能挨得過的就咬牙挨。錢很少,你不要惦記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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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松柏立馬說:“我不惦記,我自個兒能掙!”
“把我這段日子給阿婆的錢也拿出來治姐夫吧,人是活的,錢是死的。我不想姐活守寡。”
他很快改口叫姐夫了,今天訂下的約,比擺酒都有用。李大力死活都逃不出當他姐夫的命。
說到這裡,李阿婆忍不住捂嘴笑。
她說:“放心,你姐夫死不成!”
“他們不舍得錢,不送好醫院,縣城那點破醫院能頂啥事。不過再耽擱下去,人也活不成了。”
作者有話要說: *
小劇場:
阿婆:乖孫女的婚事有著落了
開心。
*
平生君:欠下的債還清了,開心。
大家晚安
第056章
賀松柏一聽,擔憂大姐要活守寡的心落了下來。
他說:“那還等啥, 趕緊把人接去醫院。”
阿婆怪嗔地看了眼猴急的孫子, 她說:“急啥, 這事你不要出面。”
“你把親家母叫回來, 我有話要吩咐她。”
賀松柏哎了一聲,高興地奪門而出。
大姐老大難的問題縈繞在賀松柏的胸中久久不散了, 他大姐人長得俊, 活幹得又仔細又好, 除了成分不好,又聾又啞之外其他樣樣都強。然而隻這兩點,她的整個人都被否定了。
原先看上大姐的一個人家, 嫌棄跟她沒話說,溝通不了。賀松柏特意帶大姐上門做“女紅”,還熱心地教“準姐夫”看手語。
結果他看到了大姐在晚上起夜的時候偷偷抹眼淚, 賀松柏少年的心氣上來, 黑著臉拉著大姐就回家了。後來村裡的話傳得更難聽了,大姐也一年年地在家蹉跎年華, 賀松柏因這件事心裡一直有道坎挨不過去。
他想找個對他大姐好的男人, 李大力能不嫌棄他的地主成分, 怕也不嫌棄他大姐的成分。大姐樣樣都好, 賀松柏有信心, 李大力一定會喜歡上他大姐的。
賀松柏這麼想著腳步更加輕松,腳程更加快地奔去李家了。
李翠花高高興興地籤下約定,抹幹了淚水去兒子床頭。
她說:“兒呀, 娘給你找了一個媳婦。”
“你不用孤孤單單地走了。過幾天娘就給你擺酒成親,你也不枉來了這人世一遭了。”
李大力聽了急了,眼睛一瞪,抽搐著白眼浮起。
他想跟他娘說,不要浪費家裡的錢討媳婦,也不要耽擱人家。但卻連話都說不出來,一氣急,一口氣就喘不上來憋青臉了。他的肺被戳穿了,每吸一口氣都像鋼針扎得疼。
李翠花仿佛知道了兒子浮起的白眼之下掩藏的心思,她急急地安慰道:“放心哩!兒啊!”
“這媳婦不要錢,說看上的就是你這個人,願意給你當婆娘。”
李大力無力的手漸漸地握起,面龐浮起鐵青的死氣,額邊隱隱顯出青筋,滿頭大汗。
李翠花這時急得啥話也不會說了,這時賀松柏來了,徑直地走到李大力的屋子。
“我阿婆還有話要跟親家母說,我跟隊長說些話吧。”
李翠花有些不放心地瞅著地兒子,又瞅了眼賀松柏,唇瓣蠕動了片刻,最終一個字也沒說沉默地去了賀家。
賀松柏說:“你大概也知道了吧,我阿婆要招你當孫婿。”
李大力勉強地含糊嗯了一聲,已經是聲嘶力竭了。
“不討。”
賀松柏說:“我阿婆說你還有救,這條命還能從閻王爺手裡搶過來。不過我家於危難之間救了你的命,希望你活下來了,搬到賀家跟我大姐一塊住。”
“你願意嗎?”
李大力實在是不願說話了,他早已接受了自己活不長的命運。
“死了。”
“不、耽擱。”
賀松柏打心底地佩服這個大隊長,即便他奄奄一息歪在床上,也讓人心生敬意。
他認真地說:“你死不了,阿婆說送你去省醫院,那裡的醫生能救你。”
“要不要這條命就看你的了。”
……
李翠花又來到賀家,心裡頗為惴惴不安,她想這老地主婆不會反悔了吧?
這可不行!
白紙黑字經了村裡的長輩見證的。
不料她來到李阿婆的屋子後,老人家說:“你要留下兒子的命,得一切都聽我指揮。”
“我讓你幹啥你幹啥。”
李阿婆冷漠的聲音帶著倨傲,霸道又條理清晰地一一說了下來。
李翠花隻有聽著幹瞪眼,然後乖乖點頭的份。
她聽到最後,嘴巴張大能吞下雞蛋。
“記得哩!俺記得的,俺家大哥的命就靠阿婆了!俺絕不會多說一個字,連俺男人都不多嘴。”
兩個長輩達成一致後,晚上賀松柏就連夜帶著大隊長去了省醫院。
李翠花和他輾轉坐車奔波著,用從衛生所借來的擔架,兩人一頭一尾地扛著奄奄一息的男人。
深夜,他們來到了醫院。
護士在病房加了一床給李大力睡,李翠花捏了捏硬硬的腰包,交了住院錢。次日醫生上班後才過來看李大力的情況。
省醫院的醫生和衛生條件不是破落的小縣城能比的,大夫給李大力做了全套的檢查說:“不太樂觀。”
“不過要是不放棄,堅持治療,多半能好。”
“就是……你們家裡的條件允許嗎?”
李翠花又捏了捏她兜裡硬硬的腰包,咬了咬牙,生起了一股膽。
賀松柏毫不猶豫地說:“雖然俺們家窮,但大哥的命重要。”
大夫把李大力養了一周,身體條件允許了才去做手術,把他腦子裡的淤血都放了出來。
這段時間李大力隻感覺昏昏沉沉,渾然沒有知覺,他在某個早晨清醒過來後,看見了病床前年輕的女人。
她的皮膚被曬得已經不白了,但眉眼清秀極了。紅潤的唇秀氣又害羞地抿了抿,又張了張,露出白白的牙。仿佛要說些什麼,但她確實說不出話來。
她粗糙的手握在李大力的手,傳來一陣溫暖。
李大力看了她一眼,灰白的黑臉泛出了一絲精神。
女人腼腆地笑笑,又安安靜靜地給他看著床上懸吊的藥瓶。時不時用湿潤的棉花擦著他幹涸起皮的嘴唇,搗碎了白米粥一勺勺喂他。
……
賀松柏送了人去醫院,第二天又回來了。
趙蘭香問他:“給大隊長治病很貴吧,花了多少錢?”
賀松柏說:“都是藥貴,經不起折騰。”
“他這病得耗著養,不然人就廢了。以後還得多買點營養品給他吃……”
說到這裡賀松柏皺起了眉,家裡的家底都掏空了給李大力治病,哪裡還有錢去買營養品給他吃。
賀松柏想著去黑市多搗鼓點錢,說幹就幹,他回來後連覺也沒睡,騎著自行車就去縣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