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忙拆開信封,抽出信紙剛看了一眼,啪的一聲又合上了,
勉強咳嗽了兩聲道:“沒什麼事,阿元你退下吧。”
阿元從賬內退出,心中疑惑,是鄭州發生了什麼大事嗎?看將軍臉都急紅了。
墨橋生左右四顧,確定帳中空無一人,
方才小心翼翼的展開信紙,隻見排頭第一句便寫得是改至《西廂記諸宮調》的豔詞:
覷鮫绡腥鐵甲寒,將軍淚如珠,君泣我相迎,朝梧殿內魂飛上,千金難買此一場……
墨橋生臉紅心跳,欲要不看又舍不得,隻得忍著羞愧細細的來回讀了兩遍。
“主公……真是。”他合上信紙,抵在胸前,感到整個身體從內到外的燥熱了起來。
……
在墨橋生,李文廣,楚安侯三路大軍的夾擊之下,
犬戎節節敗退,犬戎太皇太後沒藏珍珠無奈之下,隻得帶著元順帝舍棄了镐京,渡過黃河一路向北遠遁而去。
據說渡河之時,船隻不夠,宮人士卒爭擁上船。互相推擠,落水溺亡者不知幾何。
船隻滿載之後依舊有無數不識水性的犬戎人死死扒著船沿不放,船上的士兵隻能揮刀砍斷那些緊扒在船沿的手指。
開船之後,船艙內掉落的斷指甚至要用手捧著一把把丟入江中。
一時間屍體阻斷河流,血水染紅大江。
其狀之悽悽,令聞者心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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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文廣借盛勢一路高歌猛進,收回了他的老巢涼州失地,此後再不用四處借地漂泊,至此雄踞在西北一帶。
楚國的楚安侯吞並了曾經鄰國魏國的部分土地,之後漸漸成為南方霸主。
而墨橋生的大軍一路向西徵討,穿過了函谷關,又過石門,佔據了豐都一帶。
在鄭州城內。
程千葉站在一份巨大的輿圖前,昂頭看著那道紅色的行軍線。
那是墨橋生一路走過的路線,橋生已經離她這麼遠了。
“主公為何不命墨將軍佔領镐京。反而一路西進?”周子溪有些不解。
“镐京是天子之都。”程千葉抬著頭,視線落在了那曾經的國都上。
“雖然天子已亡,但這座城池對天下人來說意義不同。我們晉國固然借此一役強大了不少,但如今天下群雄並起,我們沒必要急著讓自己成為眾矢之的。”
周子溪順著程千葉的目光看去,“原來除了豐都,主公真正想要的是……”
兩人的目光匯聚到一處。
“漢中。”
“對,我想要韓全林的漢中。”
周子溪從大殿之內退出,他的心中隱隱有一種振奮之感。
主公心中自有雄才大略,對國家的規劃和期許,比任何人都來得深遠。
而他們君臣之間,竟有著如此一致的目標和夢想。
他跟隨著主公走到如今,眼看著國家在大家齊心協力之下,逐漸成為了他們想要的模樣,甚至比他們想象得還要好。
如今,晉國已經成為了雄霸一方的強國,真正有了逐鹿中原的實力,有了實現他們夢想的能力。
也許,他周子溪此刻正站在一個時間的節點之上,看著一個繁華盛世的開端。
我何其有幸,得遇此明君,周子溪坐在輪椅之上想到,
對我們這些臣子來說,不同的主公帶來的是完全不同的命運。
他慢慢出了宮殿,來到牢房。
昏暗的牢室內,吊著那個年輕的刺客。
阿甲站在那個和她年紀相近的刺客面前,點著手中的刑具,嘆了口氣,
“還是不願意說嗎?跟了那樣一個不顧你們死活的主君。這般固執又有什麼用呢?”
第100章
阿暗感到身上的痛苦已經到了身體能夠承受的極限,但下一波的折磨往往讓他知道自己又錯了。
他甚至控制不住自己喉嚨的肌肉,發出了一些意義不明的短促聲響。
但他沒有開口求饒,刻在骨子裡的教訓告訴他,這個時候求饒是沒有任何作用的,徒然浪費體力。
隻能忍,不論是否忍得住都得忍。
眼前這個正折磨著他的女人,比他大不了幾歲。
但卻和師傅一樣,有著豐富的刑訊經驗,能用最小的傷創造成人體最大的痛苦。
她面無波瀾,冷酷無情,
反復對他的身體施以酷刑。
這是最糟糕的情況。阿暗在心裡想。
對一個死侍來說,落入敵手之後如果不能及時自我了斷,那麼也希望至少能夠死得早一些。
最可怕的就是像這樣落到這樣一個手法專業的敵人手中。
他會讓你倍受折磨,又讓你求死不得,隻能在無窮無盡的痛苦中反復煎熬忍耐,乞求死亡早點降臨。
為了讓他們在被活捉以後不至於輕易被敵人逼出口供。
從小師傅就在他們做錯事的時候,親手對他們加以各種懲罰。
讓他們的身體能夠忍受痛苦,習慣痛苦。
這種懲罰除了身體上的折磨,更甚至有精神上的摧殘。
有一次,他失手了,師傅桀卻什麼也沒做,隻遞給他一小杯酒。
那杯酒讓他見到了真正的地獄。
從此之後,他再也沒有犯過一次錯,沒有失過一次手。
也許我該慶幸,這個人還隻是折磨我的身體。阿暗的嘴角裂出一絲苦笑。
“不錯啊,還能笑得出來。是我太仁慈了,比不上你們宋國那位桀大人嗎?”
年輕的女子沾著血的手指伸了過來,捏著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來。
“看來我要更認真一點。”毫無表情的惡魔冷漠開口。
阿暗閉上了眼。
這時,他聽一種奇怪的骨碌碌的聲響,
片刻之後他才反應過來,那是輪椅在牢獄內坑窪不平的石板地上滾過的聲音。
“阿甲姑娘,手下留情。主公說已經可以不必審了。”
“在下有些許私事要問他,還望姑娘行個方便。”
“……”
阿暗依稀的聽到一個溫和的男音在說話,期間夾雜了那個女子幾句冷冰冰的話語。
隨後,有人把他從懸吊的狀態解下來,例行止血包扎了傷口,拖回屬於他的牢房中。
骨碌碌的聲音停在了他的面前。
阿暗勉強睜開眼睛,眼前是一個木制的輪椅,輪椅上坐著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手持一個陶碗,裡面盛著些意義不明的湯水。他彎下腰,質地柔軟的廣袖垂到了汙濁的地板上,將那個碗擺在自己的眼前。
這是什麼意思?最終還是要給我吃亂七八糟的藥劑。阿暗覺得自己那幾乎不存在的心,突然難過了一下,
還是,免不了這種折磨。
他沒有反抗,甚至主動勉強抬起頭湊到碗邊,一口喝光了苦澀的藥湯。
他知道抵抗是沒有意義的,越順從,越木然,別人折磨的興趣或許還會少一些。
“這是藥,對你的傷有好處。”男人溫和的聲音響起。
阿暗閉著眼躺在地上,他沒有力氣去分辨這個人的目的。
但他的身體似乎沒有發生什麼特別的反應,那帶著熱量的液體,進入他空泛的腸胃,反而讓他舒服了一點。
“你能和我說說阿陽嗎?”那道聲音再次響起。
阿暗無力的睜開眼,看了那個坐在輪椅上的人一眼。
這個人叫做周子溪。
陽那個蠢貨就是為了此人死的。
原來他也記得阿陽。
“關於她的事,隨便什麼都好。我想知道她的過去。”周子溪看著躺在地上的囚徒,“隻要你說,我就拜請主公停止對你的刑訊。”
一輪滿月升上夜空,透過窗欄,照進昏暗的牢房。
擦過那輪椅上的雙膝,灑在了渾身是傷的囚徒身上。
或許是痛苦了太久,期待能喘一口氣,又或是因為別的什麼原因。
片刻之後,牢房中響起了沙啞低沉的聲音。
“很小的時候,我和阿陽是分到了同一個組。我們那組最初的時候有二十個孩子,最後活著長大的隻有阿陽和我。”
……
阿甲侍立在程千葉的案桌前,
“恩,子溪和我求情,我答應他了。”程千葉埋頭於案牍之中,頭也不抬,“隻要知道是宋國的刺客也就夠了,我遲早找他們算賬。”
阿甲沒有說話。
程千葉看她一眼:“怎麼了?”
“可是那些刺客可能還潛伏在城中。”阿甲開口道。
“都過了這麼多時日,你即便撬開他的嘴,問出來的信息估計也沒什麼用了。”程千葉不以為意的回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