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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千葉在姚天香的女學館內,
二人站在樓閣之上,看著館內進進出出著一些衣著樸素的平民女性。
這座佔地廣闊的府邸,本是程千葉依照當初的承若,賜給姚天香的公主府。
但姚天香現在卻住在她宮內的棲鳳閣不走了,而把這裡按照自己的意志改成了晉國第一所女學館。
這個女學館不像男子的學館一般學習君子六藝。
而是除了學一些基礎的文化知識之外,重點在於開設傳授各種生活技能。
在這裡請了秀坊,扎染,紡織,養桑,食坊等行業內的女教授坐館講學。但凡學員,早間統一學習簡單的識字,算學。午後便可選學自己想要學習的課程。
一應束脩還十分的低廉,若是有家貧難當的學子,學院還可以提供赊欠束脩。
因此,來求學的多是一些平民身份的婦人。她們想求得一門技藝,以便養家糊口。
“有些意思,天香,你都是怎麼想的?”程千葉扶著樓閣的欄杆,看著樓閣下那一間間隔開的教室問道,
“我還以為你會辦一個供貴族女子研學詩文的學館。卻想不到你辦了一個這麼……實用的學館”
姚天香笑了:“我辦一個貴族女子吟詩作對的學館來幹嘛?給她們提供一個社交場所?”
“我希望的是能夠提高一下我們女子在生活中的地位。”她伸出兩個手指比劃了一下,“哪怕隻有一點點。”
“這些女子學成回家,有些甚至能撐起一家的經濟,在家中就會相對多一些話語權。至少也能多些見識,不再做一個盲從男人的附屬品。我目前能力有限,能做的也就隻有這麼點了。”
“你做得很對。經濟地位,往往就決定了社會地位。”程千葉拍了一下姚天香的肩膀,“天香,你真是個敏銳又有見識的女子,可惜的是生活在這個時代。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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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是什麼?”姚天香奇怪的問。
程千葉說漏了嘴,尷尬了一下。
姚天香推了推她的肩膀:“倒是你,你還打算瞞著橋生多久?他又要出徵鄭州了?你可真是個狠心的呢。”
程千葉陷入了思索中。
“你的橋生最近好像很患得患失,”姚天香附耳道,“他昨天來找司馬徒……”
程千葉回到宮中之時,已是斜陽晚照,宮中處處掌起宮燈。
她在桌前坐了片刻,總覺得心緒有些不定。
於是踱步出來,在回廊處繞了半圈,那個和她寢殿隻有一牆之隔的偏室,也亮出了昏黃的燭光。
雖然橋生就住在自己附近,但若沒有召喚,他從未主動在夜間來尋找過自己。
程千葉一時好奇,悄悄的靠近那件屋子,透著窗棂的縫隙,她看見墨橋生在燈下翻閱著一冊書籍。
“橋生?”
程千葉敲了敲門。
聽見屋內傳來噼裡啪啦的一陣慌亂的聲響,似乎有人從椅子上摔了下去。
片刻之後,墨橋生打開了門,他神色慌亂,面色緋紅。
“你在幹什麼?”程千葉咬住了嘴唇,伸出手來,“看了什麼那麼緊張?給我看看?”
墨橋生眼神閃避,側過臉去,僵硬著身子,不肯說話。
他第一次拒絕了主公的要求。
程千葉笑了,她知道那是什麼:“泡溫泉嗎?今天晚上?就我們兩個去。”
西山的月神泉,白霧繚繞,在狐火蟲鳴的夜晚,如夢還真。
墨橋生把自己的身體泡在溫熱的泉水之中,他手中拿著一條黑色的絲帶,舉起束住了自己的雙眼。
很快就要出徵討伐犬戎,這可能是去鄭州之前最後一次和主公單獨相處的機會了。
墨橋生在心中反復告誡自己:不論主公做什麼,都要表現出喜歡的樣子。這一次,我一定讓主公高興,絕不能再像之前那樣。
“你要不要摘下帶子來看看呢?橋生。”
一個聲音在泉水邊響起。
摘了帶子?
主公要我摘下眼前的帶子。
墨橋生猶豫了片刻,舉起了手,解開了眼前的黑色絹帶。
他緩緩轉過身。
漢白玉砌成的池岸邊坐著一個身影,那人長發旖旎,嘴角含笑,纖巧的雙足輕輕滑入水中。
身披月色,如夢似幻的向他走來。
第75章
在那一瞬間,墨橋生幾乎覺得自己失去了呼吸的能力,他微張開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泉水的另一頭,那個人身在煙霧繚繞的水中,緩緩向他遊了過來。
他,她竟然不是男子。
有如山中精魄,又似水魅影。
那一頭湿漉的長發,像溫柔的水藻,飄散蕩漾於水面,遊弋到他的身前。
她從水中探出一隻掛著水珠的玉臂,輕輕摸上了墨橋生的臉。
“橋生,對不起,瞞了你這麼久。”
往日的種種迷霧仿佛在一瞬間被撥開,夢境和現實重疊。
墨橋生覺得自己那顆心落入了最溫熱的泉底,翻滾在炙熱的泉眼之中。
“橋生,你……喜不喜歡?”程千葉難得的有一絲窘迫。
她假扮男子的身份太久。
以至於讓她在他人面前坦白自己的性別,即使那個人是自己的心上人,也是一件讓她覺得有些尷尬的事。
所以,雖然之前數次話到了嘴邊,她都最終沒能說出口來。
即使這一次她終於下定了決心,依舊也還是有些忐忑。
萬一他不喜歡我是個女子呢?那怎麼辦?
程千葉有些緊張的看著眼前這塊浸泡在水中的藍寶石,生怕那純淨的蔚藍色中,出現一絲厭惡或是排斥的情緒顏色。
晚風輕拂而過,
月夜之下的水面上,綻放出一樹豔麗的桃花來。
程千葉就笑了,
她松了一口氣,在水中踮起了腳。
第一次如願以償的以真正的身份在那個人的唇上輕輕蓋了一個章。
墨橋生忍不住退了一步,池岸邊堅硬的石頭抵住了他後背的肌膚,提醒著他沒有可退的道路。
他腦中晃過了童年那些殘酷的日子,
泥濘而破敗的帳篷,飢餓和死亡的威脅,拼命在血泊掙扎的歲月……
為什麼,我能得到現在的這一切。
在他的眼前,那個女子立在白霧繚繞的泉水中,正溫柔淺笑的凝視著自己。
主人給我的,永遠比我奢望的還要多。
多得讓人不敢相信。
這一切會不會隻是一場夢,
如果這是夢,請讓我永遠不要醒。
他落下淚來,
伸出雙手,捧起那張瑩白的臉,
輕輕哭泣,反復輕吻。
程千葉閉上了眼,任由墨橋生湿潤的雙唇和潮湿的淚水不停落在自己的臉上。
他又哭了,他總是這麼愛哭,可是我就喜歡這樣的他。
就是那麼的喜歡,樂在其中,不願自拔。
剛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程千葉是一個性格溫和的女子,甚至帶一著點普通女性常見的棉柔。
她也一度惶恐茫然,期望在這危機四伏的異界裡尋找到一份依靠。
可是她遇到了自己的藍寶石,隻屬於她的,獨一無二的寶石。
這個看上去寡言少語,堅強隱忍的男人,卻有著一顆敏感而脆弱的心。
時時在自己面前,抑制不住的紅了眼眶,落下淚來。
於是她總覺得自己應該更堅強一些,站得更穩一些,有能力伸手呵護一下自己心愛之人。
在不知不覺中,兩人互相拉著手,一同走到了今日。
如今,她站得更高也更穩。而橋生,也拾起了自信,得到了屬於自己的世界。
程千葉伸出手,按住墨橋生的胸膛,一點一點把他按下去,讓他躺在池岸那溫熱的白色石頭之上。
俯下身,她吻去墨橋生的臉上的淚珠:“別哭,橋生,你這樣哭,會讓我忍不住又想欺負你。”
她的手在水中,悄悄撈起水面上漂浮著的黑絲帶,摸到墨橋生的雙手。
等被吻得暈頭轉向的墨橋生反應過來的時候,自己的手臂已經被黑色的絹帶反剪在身後。
“主公,我……”墨橋生想要坐起身來。
程千葉的手指點在他的肩頭,阻止了他,
“橋生,你知道,我要做事還很多,我現在不想也不能恢復女兒身,所以我還不能真正和你在一起。”
墨橋生面紅耳赤:“那,那我也可以等。”
“你等什麼?”程千葉笑了起來,她俯身輕輕咬著那通紅的垂,在他的耳邊低聲細語,“你這麼可愛,我一點都不想讓你等,嗯?”
墨橋生心慌意亂的說不出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