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葉對著程鳳招手。程鳳起身,跪於駕前。
“但凡有功於我大晉者,不論尊卑,均有資格身居此殿。”程千葉翻起桌前一個金杯,“我這杯酒賜你。”
程鳳接過酒杯,一飲而盡。
“謝主公,程鳳此生願為主公肝腦塗地。”
程千葉再舉杯對著殿上的一眾將帥:“此杯敬我大晉將軍!”
眾將跪地山呼,舉杯共飲。
“願為主公,肝腦塗地!”
魯國大夫江允拈著胡須默默想道:“這個晉越侯不簡單,他來這一手,何愁這些出身卑微的軍士們不為他死心塌地的拼命。”
“何況,他這一下看似強橫霸道,一下鎮住了在場所有使臣,其實不過是柿子撿軟的捏罷了。宋襄公生性懦弱,驅逐他的使臣,反會令他驚懼,隻怕還要上杆子的過來討好。倒是那衛恆公姚恆,國力強盛,素有野心。晉越侯便放低身段,不惜娶他家二嫁之女為妻,也要同衛國聯姻。”
“此人能屈能伸,實乃一個梟雄爾。歸之必告主公,對此人不可不防。”
作者有話要說: 看一下收集了多少寶石了?
小墨:蔚藍色。張馥:紫水晶。程鳳:酒紅色。肖瑾:赤土色(青銅器的顏色)。天香:烈焰色。許妃:鵝黃色。賀蘭貞:钴綠色。俞敦素:橙黃色。
第60章
大軍在濃霧彌漫的荒野間行進。
走在最前端的是斥候。
由二十人組成的輕騎小隊,分為數個小隊,每隊之間相隔數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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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負責打探前方的敵情和地勢,以及尋找大軍扎營的場地。
緊跟在斥候後不遠的是相應數量的先鋒部卒。
他們以百人為單位,由百夫長率領,輕裝簡行,以接應前方斥候突然的戰況。
楊盛所率的百人小隊,正是這樣一隊先鋒部卒。
“盛哥,我心裡有點慌。”因為起了霧,視野不是很寬廣,楊陸厚有些緊張,“這霧裡,會不會突然就冒出敵人來。”
“慌什麼?有敵人才有機會,墨校尉這是在照顧我們。”楊盛舔了舔嘴唇,他眼中透著一股勁,一股渴望見到血的狠勁,“我就怕敵人不敢來。”
離他們十餘裡地的後方,大部隊正在緩慢而有序的前進著。
墨橋生在汴州率領的部隊有五千人。
出發前,賀蘭貞額外調撥給他一千訓練有素的騎兵和一千弓箭手。
另有三千負責運送糧草,搬運辎重的勞夫,全隊合計一萬餘人。
在十幾年前,上萬人出徵就已經算是不小規模的戰役了。
而如今,隨著王都的淪陷,異族入侵。中原地區諸侯割據,戰亂不休。
戰爭的規模也就開始逐漸擴大。
萬人的隊伍也隻能算是主公試探性的一次發兵而已。
此刻在晉軍這支隊伍中,隊伍主力部隊和後方辎重運輸部隊正有條不紊的向前行進。
首尾有輕騎來回跑動,傳遞信息。
兩側各並行著一千輕裝甲士,以為分卒。用以保護大軍側翼,防備敵人突襲,擾亂己方陣型。
阿元所在的百人隊,就屬於分卒之列。
“韓百夫長,”阿元同百夫長韓深並行,“我們大軍有萬餘人,琪縣聽說守軍才不過數千人。會不會我們還沒到,戰都被前鋒部隊打完了?”
“前鋒營那些沒見過世面的奴隸,以為自己此次能奪頭功了?”韓深輕哼了一聲,“琪縣城池堅固,糧食充足,兵力不如我軍,守將必定固守不出,楊盛那個前鋒營想提前摸著敵人的腦袋?隻怕沒那麼容易。誰能得頭功,還得城牆上見功夫。”
在中軍帥旗之下,是部隊的指揮中樞和衛隊。
墨橋生正和李千夫,梁千夫並騎前行。
“琪縣雖然隻有三千守軍,但城堅糧足,守將甘延壽駐守多年,他必定堅壁清野,廣招城中青壯,固守不出。合計起來軍隊未必會比我軍主力少多少,兵法有雲,十則圍之,五則攻之,如今我軍主力七千餘人,琪縣這個點,恐怕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好拔。”年長穩重的李千夫開口。
“不,我們不直接打琪縣。”墨橋生開口。
“不打琪縣?”梁千夫,李千夫吃驚道。
“我軍欲得琪縣,天下皆知。韓全林雖鞭長莫及,但依舊給琪縣派送了不少糧草軍資。不僅琪縣守將甘延壽做足了準備,附近的延津,衛輝,滑縣守將必也對我軍虎視眈眈。一旦我們軍一時拿不下琪縣,或是稍顯頹勢,他們隨時可能出兵側應,造成前後夾擊之勢。”
“那依將軍之意?”
“我們取延津,過黃河,先奪衛輝,再沿衛河而上,拿下琪縣上遊的滑縣。”墨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梁、李二將想起了滑縣所在位置,正是衛河於黃河交匯之處,同琪縣不過三十餘裡的距離。
他們突然明白了墨橋生想要做的事,不由齊齊吸了一口涼氣。
這位墨將軍,新官上任,又年輕氣盛。他們都以為其立功心切,會不顧一切攻城拔塞。想不到他居然有耐心取一個這般穩妥的法子。
晉軍抵達延津,延津守將棄城而逃。
大軍隨後渡過黃河,抵達衛輝,開始了他們的第一場戰役。
楊陸厚和登柱、蔡石幾人扛著巨大的木樁正在搭建營地。
作為先鋒部隊,有一大任務,就是在大軍抵達之前,匆匆建好營房,以便隨後抵達的士兵安頓下來。
楊陸厚將巨大的木樁插入土中,登柱在一旁抡起大杵一下下的往下砸。
他們需要建好堅固的柵欄,挖出壕溝,設置好防御用的拒馬,鹿角,還有搭蓋起高大的望樓。
“真是可惜,延津守將竟然不戰而逃,我真想快點再拿一個首級。”登柱一邊輪著木杵一邊說,“這樣我就能給我娘脫奴籍了。”
楊陸厚不這樣想,臨上戰場了,他既有些興奮又有一絲恐懼:“反正我們這些當小兵的,聽著將軍的命令行事就好。我指望著校尉大人帶著我們打一場大勝戰,我們兄弟一個都不少,人人都拿人頭,哈哈。”
士兵們進入營地,安營扎寨,埋鍋造飯,等待著將軍們帶著他們取得勝利或是走向死亡。
在中軍大帳篷,墨橋生居中而坐,帳下依次是數名千夫長,以及數十名的百夫長。
墨橋生巡視眾人:“明日拔城,誰願為我軍先登奪城?”
眾所周知,拔城之時,先登之士是傷亡最大的部隊。
但依照晉軍的新政,先登部隊隻要登上城牆,並守住陣地,率隊的百夫長便可以直接晉爵。不必再需要滿足,全隊的死亡人數和取得敵首成一定比例的苛刻條件。
這樣對於越後面越難晉級的百夫長們,無疑是一個很大的誘惑。
隻要全隊合計拿到二十個敵首,全隊作戰人員,均可升一級爵位。即便是戰死沙場,這個爵位和獎勵也可以由家人繼承。
楊盛和韓深同時站了起來:“吾願為之。”
墨橋生看了他二人片刻,一擊掌命兵士端上三杯熱酒。
他舉杯敬酒:“墨某祝二位旗開得勝,為我晉軍首戰得勝,撥得頭籌。”
第二日清晨,天剛蒙蒙亮,衛輝城上的守軍不安的發現城牆四面都起了狼煙,煙霧逐漸彌漫,遮蔽視野。
他們心中一驚,知道昨日剛剛抵達的晉軍,發動了攻擊。
守城的將領劉安爬上城頭,看著遮天蔽日四面來襲的晉軍暗暗叫苦。
像延津守將那樣不戰而逃,他實在是放不下這個面子。
但讓他用手中的一兩千人,抵擋氣勢洶洶的晉軍,他也覺得辦不到。
是以他本來打算,堅守個十天半月,避戰不出,等著琪縣和滑縣援軍到了,來個前後夾攻。
若是援軍遲遲不到,他再棄城而走,也算盡到了臣子的本分了。
隨知敵軍主帥墨橋生是個性急的,大軍昨日方至,今日便舉兵攻城。
而且這四面狼煙的,也不知是從何處主攻。
他聽得西城一側殺聲震天,急急忙忙道:“快,快,敵人從西面進攻,調撥人馬守住城西,多備滾石檑木,要快!”
城西面,晉國大軍擺開陣勢,擂鼓吶喊,數度試探性的衝鋒,都因城頭如雨而下的滾石箭雨而退去。
守將劉安親自督戰,調撥來大量的軍士守在城牆之上。
此刻南門之外,楊盛和韓深的百人小隊在狼煙的掩護下,舉著盾牌,悄悄向著城門靠近。
在他們前面,有著一隊推著雲梯,轒辒車,撞車的小隊。
城南的守兵們,看見突然看見濃鬱的狼煙之中,出現幾輛奇形怪裝的方形牛皮車。
他們匆忙放箭,然而堅厚的牛皮護住了其中的士兵,直行到壕溝前。這些轒辒車內湧出一隊士兵,頂著箭雨飛快的用木板架起跨越過壕溝的橋梁。
雲梯,撞車緊隨其後,越過壕溝,逼近城牆。
城牆上的士兵丟下檑木,滾石,潑下火油,點燃雲梯。
但最終還是有兩輛雲梯升起長長的梯子,用彎刀一般的搭勾搭上了城牆。
兩支百人小隊,頂著盾牌在濃煙中衝了上來,奮不顧身順著樓梯就向上爬去。
城牆上的石塊檑木如暴雨一般的砸落,滾滾黑煙之中,一方拼死不讓敵人上牆,一方咬牙不要命的往上衝,雙方都殺紅了眼。
楊盛守在雲梯之下,看著一個個兄弟爬不到半道,不是被落石砸開了瓢,便是被箭雨射得滿身窟窿掉落雲梯。
好不容易,登柱一口氣避開亂箭落石,竄到城牆口,登上了城牆。
他一刀削下一個敵首,正要招呼後面的兄弟跟上。敵人的一柄鐵矛,一下貫穿了他的胸膛。
登柱愣了一愣,拽住自己砍落的那個敵軍首級,晃了晃身體,從城牆掉落。
“柱子!”楊盛目眦盡裂,他和楊陸厚一起奔上前去扶起自己滿身是血的兄弟,暫避在轒辒車的後面。
“柱子哥,撐著,你撐著點啊。”楊陸厚不爭氣地哭了,他心中已經清楚,這個每天都會等自己一等,扶自己回營房的兄弟是不成了。
“盛,盛哥。”登柱顫巍巍舉起手中人頭,往楊盛腰上別去,“俺,俺娘……”
楊盛閉了一下眼,把那個人頭的頭發別在自己腰上。
“你放心,以後我就多了一個娘,我們兄弟幾個隻要有人活著,就有人給你娘養老送終。”
他放下還未斷氣的兄弟,抬頭看向那狼煙繚繞的城牆,眼中的煞氣有如實質。
城牆之上,一個弓箭手剛剛射出一箭,正要再拈一箭。
雲梯之上突然冒出一個敵軍的腦袋,此人臉上橫著一道猙獰的傷疤,跨過半張面孔,連耳朵都缺了一個口,此人雙目通紅,如同鬼魅一般躍上城牆。
他口中銜刀,腰上別著一個滴血的人頭,一手撐地,另一手寒光閃過。
那拈箭的士兵隻覺脖頸一涼,頓時失去意識。
楊陸厚緊隨跟上,他舉著盾牌,為楊盛擋住箭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