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了?”姚天香問道。
“沒事。”程千葉看著車外,“我隻是有些懷疑,但願是我瞎想。”
如今箭在弦上,一切安排就緒,希望不要再出什麼變故。
同時她也不希望看到姚天香面臨這種傷痛。
墨橋生快馬趕回公主府,展開輕功身法,悄然潛入後院。幾經尋找,果然在馬厩的草料房內,發現四五個侍衛把那個馬夫司馬徒放倒在地上。
為首的一人正指手畫腳嚷嚷著:“動作麻利些,手腳都幹淨點,別一會公主回來了發現了。”
“一個小小馬夫,竟也花爺爺們這些功夫。還差點給他跑了。”此人面上青紫了一塊,高高腫起,顯然剛剛此地經歷了一場激烈的搏鬥。
他捂著臉,呲牙咧嘴,“這麼點小事要是都給辦砸了,君上怪罪下來,我可吃罪不起。”
餘下的侍衛按住地上掙扎的司馬徒。在他身上壓上一個又一個沙袋,直疊了三四個,到沙袋下之的人動彈不得為止。
“行了。就這樣等一刻鍾。把沙袋取下,人就沒氣了。保管查不出死因。隻當突發疾病猝死了。公主也怪不到誰頭上。”
“兄弟你莫要怪我等,你一個馬夫,敢招惹公主,自己也早該做好這種準備了。這叫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幾人圍著壓在沙袋下的男子,七嘴八舌的說著話,惡毒的看著一個生命在眼前慢慢煎熬死去。
窗外一道黑影閃過。
那領頭的侍衛聽得兩聲破空聲響,還不曾反應過來,就見到眼前兩個同伴軟軟的倒了下去。
屋中出現一黑衣男子,他出腿如風,旋身一踢,頃刻間又放倒一人,冷森森的目光向著自己看了過來。
那侍衛剛喊出半句:“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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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鐵拳攜著破空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直擊他面門而來。他雙眼一黑,失去知覺。
……
程千葉和姚天香回到屋內,隻留一二親信,屏退餘人。
墨橋生抗著一個男子閃進屋來,把那昏迷不醒的人放在地上。
姚天香臉色刷的白了,站起身來。
“人沒事,昏了過去。”墨橋生跪地行禮,“多虧主人及時發現,若是再晚一步,恐怕……”
姚天香向前走了兩步,看著地上面色蒼白,雙眉緊蹙的男子。她緊抿住嘴,雙手在身側拽成拳頭,微微發顫。
程千葉探查了一下地上之人,站起身來,拍拍姚天香的肩膀:“幸好人沒事。”
“我喜歡上了一個馬夫,”姚天香挑了一下眉,“他長得俊,活也好,能讓我開心,最重要的是,他眼中永遠隻有我一個。”
“母親說他是個低賤之人,配不上我,但我就喜歡他,隻喜歡他。”
司馬徒悠悠醒來,咳了一聲,抬頭看向姚天香。
“兄長知道了此事,大發雷霆,要處死他。我抱著兄長的腿,苦苦哀求。”姚天香漂亮的左眼掉下一滴淚來,“兄長終於答應放過他,但要我嫁到魯國去,嫁給一個和我爹一樣年紀的糟老頭子。”
她昂直了脖子,伸手抹去了那滴眼淚:“於是我就嫁了,反正遲早要嫁,又何必讓自己心愛的人白白送命呢。”
“嫁給魯莊公後,我夜夜纏著他,不停的給他送歌姬,送欒寵。果然不到一年,我就自由了。”姚天香裂開嘴笑了,“我回到了自己家,兄長似乎對我有愧,不再管我的私事,還把他送到我身邊來。”
“我就迷惑自己,以為終於有哪怕短短一段時間,能和自己所愛之人醉生夢死的活著。”
她突然收住笑容,對那個男人伸出手,“你起來,跟我走,我們現在就走,離開這裡,再也不回來了。”
司馬徒不接她的手,隻是看著她:“公主,小人死不足惜,你怎可為了小人,拋棄家國至親……”
他轉頭看了一眼程千葉,眼中充滿不信任的神色。
姚天香的手伸著不動,她冷冷的說:“司馬徒,我給你兩個選擇,一是跟著我走,二是現在就站起來,滾出這個門去,再也不要見到我。”
司馬徒擰著眉,看了她片刻,拉住那小巧白皙卻堅定的手,站起身來,把姚天香一把擁入懷中。
姚天香帶上數名親信之人,提上簡易的行裝,攜著程千葉往府門外走去。
一名管事娘子笑眯眯的蹲身行禮:“公主和驸馬爺這急匆匆的是要去哪兒呀?”
姚天香從鼻子裡哼了一身:“我的事什麼時候輪到你管?母親命我攜驸馬去放河燈祈福,難道也要向你匯報麼?”
撇下她便往外走去。
柳綠和春馨一左一右挽上程千葉的胳膊,“驸馬爺要放燈,也帶我們同去瞧瞧成麼?小人初到衛國,還沒見過放河燈呢。”
程千葉笑著在柳綠的臉上捏了一把:“走,我帶你們一起去。”
那管事娘子看程千葉神態自若,又肯帶上柳綠春馨,心中微微松了口氣。直到他們走遠,才招手喚來一名心腹之人。
“去稟告主公,驸馬爺同公主出門去了。”
那心腹道:“公爺今日喝醉了,隻怕輕易驚動不得。何況此事卻是太夫人首肯,萬一公主真的隻是去放個河燈……”
那管事娘子跺了跺腳:“罷了,罷了,你將此事告知沈軍師,另派幾個身手矯捷之人,遠遠跟著,看公主的車駕去向何處,若有不妥之處,速速回報。”
姚天香的馬車甚為寬廣,柳綠和春馨在車上殷勤伺候。
柳綠漸漸察覺出氣氛的詭異。
不論他怎麼逗趣取笑,天香公主始終撐著臉,若有所思的看著窗外。
驸馬爺和平日一般,臉上掛著溫和的笑,但今日的笑卻沒有到眼底。
那個奴隸墨橋生冷冰冰的跪坐在角落,一言不發。
柳綠發現不對,心中逐漸有些害怕:“驸馬爺,我們走了這許久的路,怎麼還沒到河邊,是不是走錯了道?”
程千葉笑了,她衝墨橋生揮了揮手:“小墨,處理掉。你忍很久了,現在隨你出氣。”
等墨橋生捆住驚慌失措的二人,堵住他們的嘴,把人拖下車的時候。程千葉又掀起車簾交代:“诶,手下留點情,不要傷了性命。”
姚天香撇了一眼:“留什麼情,一國之君,心那麼軟。”
程千葉摸摸鼻子:“畢竟是美人嘛。”
第36章
衛恆公座下的第一幕僚沈文秀接到消息,他沉吟片刻,一拍手中的羽扇,“壞了,晉越侯隻怕是要跑!”
他毫不猶豫,召來袁武,命他速率輕騎將公主和晉越侯追回。自己親自前來求見衛恆公姚泓。
姚泓宿醉,搖之不醒,過了大半個時辰方才被勉強喚醒。
姚泓用涼水洗了幾把臉,清醒過來。
一捶桌子怒道:“原來程千羽先前諸多作態,都是诓騙我等而已。豎子膽敢把我耍著玩,我必要他好看!”
沈文秀沉著面孔:“想不到晉越侯年紀輕輕,卻這般隱忍狡詐,日日假做沉迷於聲色犬馬之態,無一絲歸國之意,我等具被他所蒙蔽。此人心機如此深沉,不可留之。”
姚鴻下令:“文秀,你速派快馬輕舟,水陸並發,務必將人截回來。若不能活捉,就地正法也無妨。”
“主公,我已遣袁將軍前去,”沈文秀抱拳道:“但天香公主和晉越侯同行,公主自小秉性剛強,軍中將領對她多有畏懼,若是她一意維護,怕是難以成事。”
姚泓從牆上摘下佩劍,遞給他:“你親自領軍前去,務必要將晉越侯擒獲。不論何人阻擋,一刀殺了,不必留情。”
沈文秀領劍前去。
行至門口,姚泓喊住了他,“文秀,若是晉越侯追之不得,你也要將天香給我帶回來,我國就隻有她一個公主,我留她還有用,不能便宜了晉越侯那個狡詐小兒。”
……
話說程千葉在半道上,命墨橋生把柳綠和春馨捆束起來,丟下馬車。
一行人繼續趕路。
駕車奔走了數裡地,早有姚天香的親信人手,領著數匹俊馬,等候在道旁。
眾人下車換馬,向著衛國和宋國交界處的定陶縣一路奔去。
程千葉數日前秘信寄出,聯系上了肖瑾、張馥。約定在宋國定陶的濟水渡口相會。
今夜子時,肖瑾同賀蘭貞等人將親率一路水師,沿濟水突進,接應程千葉。
行至半道,身後傳來喧雜的馬蹄聲,衛國上將袁武帶著一隊輕騎,追擊而來。
姚天香攔在道中,手持馬鞭,口中嬌斥:“袁武,你何意攔截本宮,莫非意圖行刺不成!”
袁武本就對這個素來刁蠻的公主,有所畏懼。
被她這一呵斥,心中一慌,滾下馬來,跪地行禮:“公主何出此言,末將奉軍師之命,請公主和驸馬返轉。公主和主公乃是至親骨肉,何必出逃,還請移駕隨末將回去,萬事都好商量。”
姚天香冷哼一聲:“我乃奉母親慈旨出行。沈文秀算是個什麼東西,也敢管我的闲事。”
她將手中皮鞭當空一甩,指著袁武道:“你也知道我和哥哥乃是至親骨肉,我的車駕,你也敢攔?速速給我讓開,否則待我回去,面見兄長,必要你好看!”
袁武心中暗暗叫苦,嗔怪沈文秀,軍師啊,軍師,你給我派得好差事,這公主和主公畢竟是兄妹,此刻鬧起來,稍後又好了,倒叫我老袁裡外不是人。
於是吶吶無言,讓開道去,眼睜睜看著姚天香攜著晉越侯,打馬揚長而去,不敢再追。
過得些許時候,沈文秀親領軍追來,見著袁武領著一眾甲士,呆立路邊。
沈文秀勒馬問道:“將軍何故止步不前?”
袁武道出緣故。
沈文秀舉起手中寶劍:“現有主公佩劍在此,務必追回晉越侯,如若公主阻攔,不必顧慮,一並斬殺。”
遂和袁武兵分兩路。
命袁武沿路陸追擊,自己點起水軍,領樓船輕舟,沿濟水逆行而上。
程千葉一行人,快馬疾馳,來到濟水河畔,坐上兩艘事先準備好的漁船,沿著濟水河向定陶行去。
午夜時分,定陶渡口遙遙在望,眾人心中都雀躍了起來。
身後昏暗的江面上,出現了星星點點的燈火,三艘巨大的樓船,仿佛暗夜中遊行於江海中的巨獸,吞吐著巨浪,排風追來。
那高高的船樓上,火把通明。
沈文秀立於船頭,遙遙喝道:“前方漁船速速停下,否則休怪我等兵刃無情。”
姚天香鑽出船倉,冷聲道:“無情?你要怎待無情!難道爾還敢取吾之性命不成?”
沈文秀高舉手中寶劍:“奉主公之命,捉拿程千羽,若有阻攔者,不論是誰,格殺勿論!”
眾樓船士齊聲應和,雨點般的箭矢從樓船上飛來。
姚天香躲回船倉,命漁夫加緊劃船。
她白著臉道:“接下來能否逃走,隻看天命,我已經不頂用了。”
隻見那樓船兩側放下數艘船身狹長輕巧的赤馬舟,舟上各坐數名水軍,搖漿破浪,飛速靠近過來。
很快,便有穿著黑色皮甲的士兵跳上漁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