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千葉沉下臉來,一言不發的看著肖瑾,看得肖瑾逐漸惶恐起來。
“不。以你的聰明,你一眼就能看破此事中有貓膩。”程千葉緩緩說。
“墨橋生是我親近之人,他如果想要毒害我,機會多得是,怎麼可能當眾行兇,還明晃晃的在屋裡留著罪證?”
“你和張馥輕易都能想到下毒的另有其人。但你們都不和我說,為什麼?”
第19章
“我……”肖瑾面紅耳赤,跪地請罪,“下官確實也察覺此事有不妥之處,但一來證據確鑿,無從辯駁。二來下官也想著先穩定局面,好徐徐查出幕後之人。”
程千葉打斷了他,“還有一點,你怕橋生和我太過親近,不小心就知道了我的秘密。於是心裡想著幹脆將錯就錯,借機除掉他也好。是也不是?”
肖瑾心中大驚:這隻是我內心深處朦朧的想法,連我自己都還沒很明確,緣何主公竟能一語道破?
程千葉坐在上首冷漠地望著他。
肖瑾第一次從這位主公身上體會到了那種屬於上位者的威嚴。他叩首於地,誠心請罪,“臣知錯了,還望主公恕罪。”
“臣雖然確有過此念,但若是能查明真相,臣也不可能草菅人命,讓清白之人枉死。還望主公相信微臣之心。”
過了許久,肖瑾甚至覺得背上出了一道冷汗,才聽見頭頂上傳來程千葉的聲音。
“起來吧,這次就算了,希望你不要再做這種讓我失望的事。你還情有可原,張馥那個混蛋,我這次不會輕易算了。”
“走把,你先隨我去看看橋生。”
……
墨橋生被鐵鏈鎖在一間陰冷的牢房中,月光透過鐵窗的柵欄,在他的身體上投下一條條斑駁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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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他的俞敦素將軍,性情溫和,沒有對他動粗,隻是默默抱著刀,守在了牢房門口。
除了最初賀蘭貞的那一下,再沒有人打過他,也沒有人對他動用任何刑罰。
但墨橋生覺得比以往任何一次受傷,任何一次受到的懲罰都來得痛苦。
從內而外的疼痛。
阿鳳的那句話在言猶在耳,
“不要輕易對主人付出你自己的心。否則,隻有更多的難堪等著你。”
墨橋生閉上了眼。
也許我,根本就不該妄想這種幸福。
他眼前反復出現著程千葉那張溫和的面孔。
當初在城門外,驚鴻一瞥,那人坐在高高的輿車之上,幾乎在陽光下爍爍生輝,他懶洋洋地望過來,衝自己展顏一笑。
……
“橋生?”
墨橋生依稀聽見有人喚他,茫然的抬起頭。
眼前出現一張真實的笑顏,逐漸和幻想中的面孔重疊,清晰了起來。
主公。
主公他竟然來看我了。
程千葉看著眼前被鐵鏈禁錮的墨橋生。
不過是關了他大半夜的時間,這塊藍寶石就把自己搞得萬念俱灰,死氣沉沉的。
他聽見自己的聲音,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樣,抬起頭看到自己,那雙眼圈瞬間就紅了,露出既悲傷又絕望的神情來。
程千葉伸出手,摸了摸他亂糟糟的頭發,彎下腰,靠近他的臉龐,溫和地問道:“橋生,你告訴我,是你做的嗎?”
墨橋生灰敗的眼眸中亮起了流螢,他微微張了一下口,低下頭去。
片刻才輕輕說出一句話來。
一句在他從小到大的噩夢中,反復說過無數次,卻從來沒被人相信的話。
“不是我。主人,你相信我。相信我一次。”
這一次,他聽到了他夢寐以求的答復。
“既然小墨都說了不是,那就不是。”
那個人一邊摸著他的頭發,一邊溫柔地把這句話,一個字一個字地填進他的心裡,填進了他那傷痕累累,破敗不堪的心中。
“主公,此事罪證確鑿,怎可如此輕信?”俞敦素抱拳諫言。
程千葉起身回過頭,衝著俞敦素、肖瑾招了招手。
“俞將軍,”她看著俞敦素,“實不相瞞。如今的軍中,我可以完全信任的人,隻有你們在場的三位。”
“今日我信任橋生。他日若是也有人在我面前構陷於你,我也會這般信任你。”
俞敦素單膝跪地,雙手抱拳:“末將謝主公恩信。”
程千葉道:“我和肖司寇探討過,此事不可能是橋生所為,但至於是誰在背後指使,誰在嫁禍,其中又牽連多少人。目前都還不得知。”
“但他既然做了這件事,總有他目的。所以我隻能依靠你們幾位,幫我一起查出真兇。隻是可能要委屈橋生在這裡多呆一段時間。”
她轉過身,卻看見墨橋生垂著頭,一動不動的。
“橋生?怎麼了?”
程千葉彎下腰去,她看見月光照在墨橋生的臉上,折射出一道清晰的淚痕。
哎呀。程千葉在心中輕嘆了一聲。
她揮手把俞敦素和肖瑾趕了出去。
雙手輕輕捧起墨橋生的臉。
“怎麼哭了呀?”
那鼻尖通紅的面孔,在她手中輕輕顫抖。
剔透的淚珠,接連不斷的從緊閉的眼角滾落下來。
薄唇緊緊抿著,死死不肯泄露出一點聲音。
就這樣無聲的在程千葉手中痛哭著。
程千葉從來不知道一個男子也可以哭得這麼美,這麼的讓她心動。
她耐心地一遍遍為他擦去眼淚。
“別哭了,橋生,別哭。”
……
天蒙蒙亮的時候,牢房的門被人打開,蕭繡提著一籃食物從臺階上走了下來。
他對著哈欠連天的俞敦素道:“俞將軍辛苦了,主公令我給人犯帶點吃食。將軍一夜未眠,要不要也吃些點心墊墊肚子?”
俞敦素打了個哈欠:“點心卻是不必,既然如此,你看著他吃飯,容我先去打個盹。”
蕭繡笑盈盈地說:“將軍隻管一旁休息,我替將軍看上個把時辰想來也不打緊。”
俞敦素毫不客氣,拱了供手,找了兩張條凳並在一起,往上一倒,不多時便傳來呼呼之聲。
蕭繡鑽進牢房,從籃中取出食物,端在墨橋生眼前。
“吃麼?”
墨橋生凝視了他片刻:“原來是你,為什麼這麼做?你……很恨我嗎?”
蕭繡垂下眼睫:“不,我對你沒有恨。”
墨橋生不解地看著他。
“我有一個疑問,必須要知道答案,為此我不惜任何代價。”
“疑問?”
“你告訴我。你肯定知道的,對不對?”蕭繡抬起眼,直視著墨橋生,“隻要你告訴我真相,我就去和主公說你是冤枉的,我可以證明那瓶毒藥不是你的。這樣你就可以回到主公身邊了。”
“知道什麼?”墨橋生感到十分不解。
“你知道,你絕對知道!不想死的話,你就告訴我!”蕭繡激動起來,他一把抓住墨橋生的衣領,“你和主公那麼親近,你告訴我,主公他,他是不是……”
肖瑾從藏身處跨出來,打斷了他的話。
“抓住他!”
數名甲士衝進屋來,一把將驚慌失措的蕭繡按倒在地,五花大綁起來。
第20章
肖瑾把五花大綁的蕭繡提進屋,丟在程千葉面前。
他揮退眾人,冷著臉說了一句:“這家伙可能知道了。”
蕭繡聽得這話,猛地抬起頭看向程千葉,
“你,你不是主公?”
“你是誰?你……是千葉公主!”
程千葉靠在椅子上,袖著手看了他半晌,閉了一下眼睫,算是默認了。
她看著蕭繡身上那一直存在著的粉紅色,瞬間如潮水一般褪去了,湧上了一種悲傷而絕望的色彩。
“那,公子呢?”他低下頭,輕輕地問。
其實他心中已經知道答案。
程千葉有些不忍看到那刺眼的傷痛,她避開目光,“兄長他已仙逝多時了。”
“是……是麼?”
“中牟之亂,兄長被公子章毒害而亡。我不得已,頂替了他。我已經手刃了仇人。為兄長報仇雪恨。”程千葉如實說出實情。
蕭繡一下委頓在了地上。
他回想起那場中牟之亂。
那個時候主公去參加宴會,卻沒有帶上他。
等他聽到主公中毒身亡的傳言,心急如焚趕過去的時候,
肖司寇早已封鎖了主公的臥房,隻讓主公的母親楊夫人和懷有身孕的許姬入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