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ao!」
咔吧。
轟——轟——轟——嘭!!!
巨大炮聲將地上的辛藍震得腦袋發麻,意識終於掙脫了洛林那強制休眠的指令。
他臉色蒼白,右眼中的殷紅緩慢地變成熱帶海水的靜謐藍色。
洛林說得沒錯,現在,他“自我意識”越來越重了。
重到可以突破洛林的命令。
辛藍勉強站起身,還沒走出幾步,就嗅到一股蓬蓬松松的烤面包味。
尚未反應過來,有著金色暴躁頭發的松旭驚喜衝來,將他抱起來舉高高——
“哇!辛藍!!!你怎麼在這裡?艾薇呢艾薇呢艾薇呢?我剛剛好像聽到她在罵人了——你聽到了嗎?有線索嗎?啊?你怎麼不說話?怎麼臉紅脖子粗的?咦咦咦咦咦咦?你怎麼看起來快要窒息了?你的眼睛怎麼這麼大?”
“松旭,”松鋒說,“你再用力點,他不僅會崩出眼珠子,還會吐舌頭死給你看,信不信?你快把他勒死了!!!”
松旭松開手,抱歉:“對不起啊辛藍,你一直沒說話,我還以為你能承受得了,對不起。”
辛藍咳嗽了好幾聲,才慢慢地緩過來。
他沒有立刻回答松旭的問題,而是震驚地看著周圍的一切。
紅頭發的茨裡、Green全隊成員、Iris的正副隊長、愛麗絲、鬱白……很久沒見到的安雅,甚至還有鬱墨。
他現在看起來比屍塊狀態時要健康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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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使洛林告知過辛藍,鬱墨的“復活”會很迅速,縱使辛藍知道,隻要有合適的備用軀體,鬱墨就能迅速“復活”。
數字生命,從雲端下載到現實,隻要他儲存記憶的雲端庫不被破壞,那麼從某種意義上來講,鬱墨就是“永生”的。
他為自己準備的新身體顯然比上一個更好,連那種後期稍稍烏紫的嘴唇都變回了健康、正常的紅色,看來,這具新身體的心髒很健康。
鬱墨微笑著和辛藍打招呼:“又見面了。”
辛藍問了腦袋最幹淨無邪的松旭,頭痛極了,他明白為什麼洛林在授課時那麼嚴肅、不悅了——現在的辛藍也要被這些年輕人氣得抓狂:“你們來這裡團建嗎?”
“啊?不是呀,”松旭解釋,“阿謝爾將軍的心髒突發疾病,藥物急缺,聽說這邊曾經有個很大的藥物實驗室……”
“剛好,”鬱墨說,“先前辛藍不是說,這邊遇到一些麻煩,需要一些威力大的炸藥來炸開通道嗎?”
辛藍保持住文質彬彬,假裝從沒有解剖過他:“哦?什麼時候?抱歉,我有些記不清了。”
“記不清也沒關系,”鬱墨溫柔地說,“我記得了,您當時是這麼說的。”
旁邊始終沉默的安雅出聲,她顯然並不那麼信任鬱墨,目光炯炯地望向辛藍,確認:“是真的嗎?”
辛藍明顯感受到安雅氣質的改變。
三年前,安雅就曾倨傲、冷淡地告訴辛藍,她想要和洛林結婚,問辛藍,多少錢可以收買他、可以讓辛藍悄悄給洛林下藥?
辛藍被她的大膽倒吸一口冷氣。
現在的安雅,倨傲冷淡的表情被軍隊磨滅了不少,但那種骨子裡的唯我獨尊一點也沒少。
隻是更隱蔽了。
如今的辛藍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安雅,這個養尊處優的大小姐,隻在洛林這裡狠狠地碰過壁。
他不確定安雅來這裡究竟是為了什麼,隻希望最好不是針對艾薇——在此之前,辛藍沒有聽說過安雅怎樣對付她的“情敵”,因為安雅大小姐不會留下任何的競爭者,無論是工作,還是其他。
“……當然是,”鬱墨笑,長長的睫毛下,眼睛更接近那種綠色澄透了,他銀色長發上系著一根繡滿常青藤、邊緣墜著0001號的發帶,隨著他的呼吸輕蕩,好似已經和他本人融為一體,“赫克託上將大公無私,是因為炸藥不夠,才派遣我去尋找炸藥……隻是定位儀失靈,我迷了路,才會誤打誤撞地撞到阿謝爾的車。”
安雅對這番說辭無動於衷。
她已經聽過一遍。
辛藍仔細審視著鬱墨,還有其他人,眼中的芯片飛快分析面前所有人的表情,松鋒和松旭都沒有腦子、隻要聽,就會信;Green隊的人比較遠,看不清他們的表情,隻有蕩蕩投來懷疑的視線;Iris的隊長容齊在看愛麗絲,滿眼睛都是她好香啊好想和她作艾這次時間一定會堅持長些;鬱白面無表情,愛麗絲倒是看向辛藍,眨眨眼——我還沒試過和人類制作的仿生人作艾呢有興趣嗎?
至於一直沉默的茨裡,他看起來很煩躁,在用力摘身側一棵植物的葉子。
洛林死、洛林活;洛林死,洛林活;洛林死、洛林活……摘到最後一片,洛林死。
茨裡不滿意地將手移到旁邊新的植物,重新摘。
洛林活、洛林死;洛林活……
已經被摘禿了一百二十棵小草。
辛藍收回視線。
鬱墨還在溫柔地說:“肯定不是因為介意我是艾薇的初戀、才會嫉妒到想要殺掉我——對嗎?”
“嗯,”辛藍說,“是這樣的。”
安雅將他的話語理解為對鬱墨說話的贊同,她仍舊抿著唇,這個表情讓她看起來嚴肅不少。
“所以,”她問,“洛林呢?”
——辛藍解釋,他和洛林誤觸電擊機關,之後,他失去意識,什麼都不記得了。
安雅的視線掃過辛藍單薄文弱的身體,意味非常明顯。
顯然,現在的她已經看不上這些柔柔弱弱的男性了,甚至有些輕蔑。
蕩蕩的嗅覺靈敏,他嗅過這裡的痕跡,斬釘截鐵地說,洛林就在這個通道裡面,艾薇也是。
這裡有他們大量的氣息。
安雅意外地看了眼這個穿兜帽衛衣、遮住上半張臉的少年,感覺軍犬還是很有必要存在。
“就在裡面,”蕩蕩仔細地嗅嗅,“赫克託上將好像受傷了……我聞到了血腥味,還有艾薇。”
茨裡冷笑:“這真是我今天聽到的最好的好消息。”
蕩蕩仰起臉,神色漸漸嚴肅:“艾薇也會受傷。”
聰聰尖叫:“艾薇!”
安雅一把推開聰聰,問蕩蕩:“洛林傷得重不重?會傷到生命嗎?傷在哪裡?影響正常活動嗎?”
蕩蕩轉過臉,兜帽將臉龐蓋得嚴嚴實實,不太想和安雅說話,對方那如辣椒般的氣息刺激到了他,讓蕩蕩很不舒服。
還是鬱墨出面,打斷了安雅的咄咄逼人。
“好了,”他說,“我們現在的目標難道不是救人嗎?隻要找到洛林,找到藥物,一切都會解決……不必擔心。”
辛藍沒有和這些人說話,人類的聲音和豐富的感情吵到他頭痛。他快走幾步,單薄身體穿過傾塌、碎裂的通道,第一個走到那富麗堂皇、寬敞明亮的商場中。
穹頂是一整塊虛幻的大屏幕,播放著仿真的白雲、碧空,做出虛幻的藍天晴日。
旋轉木馬還在唱著那首童謠:“……有天爸爸喝醉了,拿起了斧頭走向媽媽……”
安雅皺眉:“什麼東西?”
話音剛落,音樂聲驟然停下,方才那個華麗又完整的木馬轉了過去,一個巨大的、殘破的木馬穩穩停在眾人面前。一股腐爛的屍臭味從破損的木馬內部緩慢往上移動,像一股有毒的霧氣,安雅立刻提醒眾人戴上防護面罩,繞開這裡走。
“一定是某種遺留的生化武器,”安雅叫,“我們最好——喂——那個誰——”
被叫做“那個誰”的蕩蕩,非但沒有佩戴防護面罩,反倒像個靈敏的猴子,三下五除二,輕松地翻越、爬上那殘破的木馬。
他低頭看了一眼,用力吸一口氣。
再睜開眼。
“艾薇在下面,”蕩蕩說,“現在還是完整的艾薇!”
松旭衝了過去,一把甩掉防毒面罩:“艾薇?!”
“別傻了,那麼臭,你還能聞到什麼?”安雅說,“回來,這種氣體說不定有毒——”
說話間,那深淵裡往上衝出一群螢火蟲,尾巴掛著明晃晃的小燈籠,飛行隊伍好似優雅的一條長長綢帶。
安雅後退一步,她不認得:“哪裡的變異臭蟲?天啊,一定是受到核輻射影響——說不定還是核廢水中長大的,那個誰,你快過來!”
“赫克託上將也在,”蕩蕩說,“他的氣味和艾薇糾纏在一起,我快分不清了。”
辛藍閉上眼睛。
他真希望兩人不是在下面作艾。
Green隊的成員互相看了看,都感覺到安心;赫克託上將的實力毋庸置疑,艾薇和他在一起,一定是安全的。
松旭也松了口氣,眼巴巴看著深淵;松鋒表情很僵,站在原地,一動不動;紅頭發的茨裡還在煩悶地摘葉子,洛林活,洛林死;洛林活,洛林活,洛林活……
安雅變了臉色:“洛林在下面?”
她猶豫著,防毒面罩蓋在臉上,停了很久,她才邁出一步:“我命令你們,立刻下去,將赫克託上將救上來!”
“喔,不能全下去,”鬱墨表情沒有變過,“赫克託上將曾經給了我一張地圖,關於這裡實驗室的位置。”
辛藍看著他謊話連篇。
這個家伙太恐怖了,甚至有選擇性地封閉記憶——辛藍讀取了他的大腦,都沒有發現什麼關於實驗室的地圖!
“現在,”鬱墨說,“我們需要兵分兩路,一部分人跟我去實驗室取藥、另一部分下去救洛林和艾薇……你們認為呢?”
腹部閃閃發亮的螢火蟲不在乎人類的情感,它們在殘破的木馬中旋繞一周,又忠誠地俯低身體,衝向深淵底部,扇動著翅膀。
「姐姐!」
「姐姐!」
……
深淵裡,走出幾十米遠的艾薇,才聽到身後洛林的嘆氣聲。
“艾薇,”洛林說,“回來,我需要你。”
艾薇說:“現在我不需要你,您批評我,我現在非常生氣!”
“……我很欣賞你的’衝動’,”洛林嘆,“能否給我將話說完的機會……嘶。”
他蹙眉,忽而吸了一聲冷氣。
這聲音讓艾薇立刻停下腳步,她緊張地跑過去,有草秆劃過大腿,她也不在意:“您怎麼了?”
“沒什麼,”洛林緊皺眉頭,慢慢地說,“我知道你衝動,容易感情用事,輕而易舉就會熱血上頭,做出很多不理智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