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林停下,他說:“學會向我求助,就不愚蠢。”
他將軍服上的徽章摘下,順手一丟——這金燦燦的東西穩穩落在艾薇手掌心,她捧著這造價高昂的徽章,疑惑極了。
“有人為難你,別傻乎乎跟人走,”洛林說,“時間緊迫,辛藍正在尋找那條銀環蛇,不一定能及時趕來。拿著那個徽章,它能暫時保護你不進監獄。”
艾薇說:“沒想到您對前妻也這麼好。”
“一般,”洛林說,“艾薇女士,我也沒想到您對每一個前男友也這麼好。”
艾薇:“……”
他揚長而去,隻剩下艾薇一人。
艾薇不會離開這個房間,但現在也沒心思再去看那本愛情小說,徽章被她握在手中,不到十分鍾,果然聽到門口鬼鬼祟祟的動靜。
是松旭,他探頭探腦,給艾薇帶來了自己煲好的愛心湯。
“聽說你中午沒怎麼吃飯,”松旭緊張極了,“現在肯定餓了,食堂那邊有規定,我就自己去釣了些魚,跟著網上食譜做了湯——”
揭開蓋。
深黑色的魚湯咕嚕咕嚕地冒著滾燙的氣泡。
艾薇看了眼。
她說:“哇喔,上好的女巫湯——不過,你是不是忘記往裡面加青蛙了?”
松旭控訴:“……你現在說話怎麼越來越像洛林老師了!!!”
艾薇不安:“糟糕,原來這種東西真的會傳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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難怪她覺得自己的品德越來越低了。
幸好松旭還帶來了其他食物。
他有點不好意思,畢竟馬上就要回正式的安全區了,存糧都已經吃得差不多,隻剩下幾個失去水分的幹癟小面包。
艾薇完全不介意。
——除了那份看起來非常浪費食物的死亡魚湯,其賣相很有英國“仰望星空派”的風韻——松旭那部分盎格魯撒克遜血統不僅僅體現在發色和瞳色上,還有這一手隨時會被送上絞刑架的好廚藝。
她吃掉了面包,填飽肚子,才問松旭。
“鬱墨那邊怎麼樣?你有沒有見到他?”
松旭搖頭:“……不太好。”
艾薇問:“什麼?”
“羅伯特和茨裡剛好在附近調查之前的軍人死亡事件,”松旭說,“他們知道你和洛林的關系,所以沒有審問你;但是鬱墨……半小時前,鬱墨已經被送進審訊室了。”
艾薇蹭地一下站起來。
她不可能視而不見——她知道茨裡和羅伯特都是什麼性格,知道他們是什麼手段!!!
手掌心,洛林給她的金色徽章冷冰冰,艾薇握緊,問松旭:“他們在哪裡?”
人手緊缺,審訊室外的安保工作,也有Iris的人負責。
松旭人緣好,十分順利地將艾薇一路帶入審訊室中,隔著門,艾薇都聽到裡面鬱墨痛楚的聲音,低低的,微微喘,呼吸越來越細微。
松旭勇敢地幫她暴力打開門,艾薇握著那徽章,額頭上滿是汗水,舉著它,告訴房間內的兩人。
“……赫克託上將正在處理這件事,”她說,“他會發現事情真相,在此之前,請不要濫用私刑——這是違法行為!”
房間內是濃鬱的燻香味道,那種濃烈又熱情、浪蕩的香味差點讓艾薇嘔吐出來,她的鼻子好不容易適應了味道,便嗅到一股濃鬱的血腥味。
——血腥味的盡頭是鬱墨。
沒有任何人的庇佑,他的指甲已經被拔掉了六根,那雙會溫柔為艾薇梳頭發、縫補衣服的手,正汩汩地流出血。
他臉頰和身體上也有多處鞭傷,幹淨的白襯衫被抽打到破損,露出裡面線條漂亮的肌肉,鞭子下得狠,傷疤處皮肉微微翻開,觸目驚心。
艾薇穩住心神:“你們違法了。”
“違法?”羅伯特笑,“別忘了,我們就是法律的執行人。”
茨裡將手中的香煙在煙灰缸中碾滅,他眯著眼,看向艾薇,忽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你以為洛林的手就很幹淨嗎,小可愛?”
艾薇舉著那個徽章,她嚴厲地說:“找到證據之前,不能這樣拷問犯人。”
“證據已經找到了,”茨裡點了點手中通訊器,“那隻咬傷人的銀環蛇,現在已經被我們的人找到屍體,隻要對它進行掃描,就能知道有沒有人動過它的大腦——”
“不過,”茨裡話鋒一轉,“定你的罪,不需要它。”
艾薇說:“我什麼罪?”
“擅自闖入審訊室,咄咄逼人,”茨裡站起來,胸前的襯衫繃得緊梆梆,紅色的頭發猶如火焰,他歪著腦袋,“我該怎麼懲罰你呢,小可愛?”
不需要多餘懲罰了。
現在聞著這種快要窒息的香水味、聽他這樣怪裡怪氣地講話已經足夠懲罰了,甚至能夠抵消她之前做過的所有錯事。
茨裡顯然不這麼認為,他重新點燃了一支煙,微微眯著眼,在煙霧繚繞中看著艾薇的身影:“還有……我曾經在黑暗區見過一個和艾薇小姐很相像的姑娘,她和你一樣靈活……”
“身材相像的人很多,”松旭說,“我們隊的愛麗絲還和她很像呢。”
羅伯特說:“對喔對喔。”
茨裡重重扇了他一巴掌:“這裡有你什麼事?”
羅伯特躬身,捂著臉,不說話了。
艾薇沒時間和他們細談,她很擔心被架起來的鬱墨——他已經閉上了眼睛,顯然痛昏厥了。
她立刻走過去,將鬱墨手腕、腳腕和脖子上的枷鎖打開,剛打開,他就不受控、軟綿綿地倒下,幸好松旭機敏——他先一步,及時將鬱墨抱住,才避免了他倒向艾薇的懷抱。
艾薇發現鬱墨身上的傷疤還在流血,一些翻開的皮肉隱隱發黑,濃鬱的烏色。
她沒有繃帶,也沒有消毒液,四下看,隻看到架子上有瓶高濃度酒精。
艾薇記得酒精可以消毒。
不是特別確定,她拿起酒精,問松旭:“酒精是不是可以消毒?我現在倒在鬱墨傷口上,能不能殺菌?”
“直接倒吧,”洛林那波瀾不驚的聲音響起,“殺菌的作用不確定,但現在殺人的效果很明顯。”
艾薇及時將酒精瓶蓋擰緊。
轉身,看到軍裝洛林。
他身後跟著辛藍——辛藍難得地戴了白手套,拎著一條被水泥糊住的銀環蛇,微笑著和她眨眨眼,打招呼。
洛林看起來滿臉肅殺。
就像隨時會將奄奄一息的鬱墨丟進高濃度酒精池——不,硫酸池中。
茨裡笑著說:“呦,我就知道你會過來。洛林,你的妻子似乎陷入了不得的麻煩了。讓我想想,涉嫌謀殺負責人,現在又和……嗯,什麼名字?”
松旭說:“松旭。”
“噢,松旭,你和艾薇一樣,都是洛林的學生?”茨裡笑得志得意滿,“洛林,看來你這個老師當得也很失敗啊。”
松旭穩穩扶著鬱墨,他有點開心。
今天有人將他和艾薇連起來說,認為他和艾薇是同伴耶——
已經是同伴了,距離伴侶隻差一字之遙!!!
洛林面如寒霜,他沒理會茨裡的嘲諷,隻問艾薇:“我不是說過,要你在房間中等我麼?”
艾薇說:“但是我不來的話,他們很有可能會折磨死鬱墨。”
現在鬱墨的血還在流,嘴唇已經完全發白,這樣下去,他真的會因為貧血而死。
洛林的嘴唇動了兩下,克制住尖銳的話語。
他轉身。
艾薇察覺到,對方眼神中似有失望。
“茨裡,”洛林用不帶感情的聲音說,“今天艾薇的確做了很多不合適的事情。”
艾薇沒說話。
他的聲音冷冷的:“居然和一個腦子停留在青春發育期的蠢貨闖入這裡,這樣惡劣的行為——”
艾薇心裡一沉。
羅伯特傻眼了。
茨裡用孔雀羽毛掃了掃外耳廓。
松旭在思考洛林口中“一個腦子停留在青春發育期的蠢貨”是誰,他疑惑回頭,沒看到松鋒啊,對方今天沒跟來。
“必須嚴懲,”洛林冷靜地說,“闖了這樣大的禍,至少寫份不低於十個單詞的檢討才能原諒她。”
第53章 標記
艾薇第一次聽到這麼“嚴厲”的懲罰——
從她小學畢業後,再沒有從老師那邊得到如此“殘酷”的懲戒——
茨裡手中的孔雀羽毛還沒放下,他錯愕地盯著洛林,緩了一陣,才說:“你瘋了吧?這算什麼懲罰?”
“不然呢,”洛林終於看向茨裡、還有身旁的羅伯特,“濫用私刑對麼?你們將他折磨成這副模樣,需要我現在寫份報告麼?”
茨裡不滿:“……和你有什麼關系?”
“探險隊也在我的職責範疇內,”洛林說,“他是自願申請加入探險隊的醫生,我想,應該不需要我多說,你也應該明白,願意跟隨探險隊進入荒廢區的醫生有多難得。”
茨裡說:“是因為你們給醫生的薪水不夠高!要比探險隊隊員低了近五分之一,所以願意來探險區的醫生不多——別把所有罪責都歸結在我身上。難道你忘了當初辛藍——”
對上洛林那冷靜的眼睛,茨裡又沉默了。
洛林身後的辛藍恆久地保持著笑容,接受過芯片改造的眼睛像碧藍的熱帶海水。
“探險隊缺乏醫生?”茨裡諷刺地說,“如果醫生死了,隻需要提取他的記憶,重新更換身體,將它放進仿生人的軀殼中,不就可以制作仿生醫生了麼?洛林,你之前不就是在推崇這種行為麼?”
艾薇意識到什麼。
她看向辛藍,後者回以她一個文雅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