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察在不久後敲響房門。
這些人環顧四周,傲慢地通知艾薇:“艾薇女士,你涉嫌闖入黑暗區中殺人,需要跟我們回去接受調查。”
艾薇牢記洛林的叮囑。
她說:“我想等我丈夫過來,他會為你們解釋一切。”
警官笑了一下。
赤裸裸的,不加掩飾的不屑。
“他在附近工作?那我想沒有這個必要了,還是讓他繼續工作,爭取為你多籌些罰金吧,”警官說,“我並不覺得你們的話語有什麼可信度。”
你們。
特指這些從二十三區移民過來的人。
他取出警槍,抵住艾薇的額頭:“交出你的配槍,我不想採取極端措施。”
艾薇也有配槍,每個通過考試的合格學員都有一把。
但她不能和警方、不能和政府作對。
平靜地和對方對視五秒,艾薇拿出手機:“那麼請允許我給爸媽發——”
另一個人粗暴地奪走她的手機:“別磨蹭了,小姐。”
對方把手機毫不留情地關機:“調查結束之前,你不能和任何人聯絡。”
艾薇嘆氣:“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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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問:“留個紙條可以嗎?我不想爸媽擔心,長官。”
說這話時,艾薇對著那個年長的女性警官,她注意到對方的包上有兩處兒童塗鴉的痕跡。
女警官應該有兩個孩子,年紀差距不大。
在聽到這麼說後,始終沉默的女性警官出口:“當然可以。”
艾薇感激地衝她一笑。
她拿來紙筆,留下便籤,匆匆寫明,這一次是緊急任務,先回基地,因為涉密,不方便接收短信;很快就會回來,爸媽不必擔心,有事的話,可以先聯絡洛林——
剛剛把洛林的號碼寫下,奪走她手機的警官就毫不留情地推了她一把:“走吧。”
艾薇帶入警官專用的飛行警車上。
她隱約感覺到街角有個熟悉的身影站著,白色衣服,藍色眼睛如空靈的熱帶海水。
很像辛藍。
艾薇想確認一下,但警官粗暴地將她的頭狠狠往裡一按。
車門被重重關上。
第27章 手銬
這是艾薇第二次進警察局的審訊室。
上一次還是讀公立小學時,幾個家境稍好些的孩子組成了霸,凌小團體,課外活動就是捉弄這些移民學生,包括不僅限於忽然伸出腿絆到他們,惡意弄壞他們課桌上的電子屏,往椅子上塗膠水,在配給的學習機上植入會發出各種怪叫的病毒……
老師和校長們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比任何人都不希望這些難民的孩子被分到自己學校/班級上,貧瘠的地區,教育資源也相對落後。這些被政府強制性分配給他們的學生,基礎知識水平遠遠低於本區的學生,隻會降低學校/班級的成績,讓他們無法獲得獎金。
在發覺有些被霸凌的難民孩子會因為受不了而選擇轉校後,他們更加不在意這些針對性的霸凌了。
——收留這些學生已經足夠人道主義,況且這些難民的社會地位低下,數量也少,完全不必在意他們會鬧出事情。
霸,凌不分男女,艾薇長相漂亮,一些男孩子更惡意地捉弄她。隨著科技發展和知識大爆炸,十歲左右的男童就已經懂得如何熟練地避開未成年人防御系統,翻,牆去看那些隻屬於18歲成年人的東西。
他們將艾薇的照片智能替換到一些瑟情圖片上,在上自習課時投送到同班同學的學習機上,哈哈大笑。
艾薇拎著凳子狠狠往主謀的那個男同學頭上砸。
如果事情直到這裡,還遠遠到不了被送入警局的地步——畢竟都是孩子。
轉折點在於松旭的加入。
他看到那張照片後,憤怒地砸爛了教室中所有的學習機,包括老師的那臺,阻止照片的流出;又打電話給松鋒,讓表哥帶同學過來,說自己和艾薇被人侮辱了——
松鋒立刻帶人趕來,撸起袖子關門就打,事態升級,頓時變成一場中學生對霸凌者的集體毆打。
主要參與者都被齊刷刷帶到警察局。
尤其是艾薇。
她不太想回憶起那時的細節,第一區所謂的自由公平,原來也是有條件的——C級基因及以上、第一區的非移居居民,人人平等,社會福利待遇優渥,沒有歧視,其樂融融;再往下,D級基因會遭到求學和工作限制,移民會被要求宣誓對第一區的忠誠,而集這兩種於一身的艾薇,在那場混戰中,最開始的受害者,沒有得到一句道歉,反倒是在種種要求下手寫了自願退學申請書。
這次再來,還是同樣的審訊室。
艾薇環顧四周,發現這裡比之前矮小了許多,用六種語言書寫的“公正,法律,責任,義務,安全”五個詞語已經褪了色,暗淡無光。
手腕和腳上都戴著镣銬,冰冷的合成金屬,內裡植入芯片,集監控和懲罰為一體,上次是少年版本,現在是成人版的尺寸。
沒有人給她水喝,隻有警察反復盤問。
“你說你趕到現場時,隻看到仿生人的屍體碎片,你為什麼篤定那就是’貝曼’?”
“長官,我是依靠衣服辨認的。”
“你為什麼不害怕?”
“我為什麼要害怕?我是探險隊的預備成員——恕我直言,我以後的工作場面會比這更血腥——可以給我一些水嗎?我很渴,”艾薇說,她嘴唇幹燥,長時間的缺水快讓她幹得嘴唇流血了,“一杯就可以。”
“問話結束後,我們自然會提供,”警察羅伯特追問,滿臉的不信任,“隻靠衣服就能辨認?”
“是的,還有傷口。”
“什麼傷?”
“弩箭,”艾薇說,“他的胸口中了弩箭。”
“所以你一開始真的想要殺他?”
“法律允許獵殺仿生人,而且他攜帶人類女孩,十分危險,”艾薇說,“我接到的測試任務就是如此。”
“據我們所知,這次任務中,隻有你的任務目標死掉了。”
“這不是我能控制的。”
“好吧……”警察羅伯特別有深意地看著艾薇,“如果你以為對方是’仿生人’,而殺掉它,這件事不是你的錯誤。’誤殺’不會影響你正常的生活和工作,籤了字,你就可以離開。”
艾薇不為所動:“他不是我殺的,那根弩箭也不是致命傷。”
“針對屍體的檢測報告顯示他死於割喉,凌晨五點鍾,”羅伯特說,“手法精準,一刀斃命。你們基地的近身搏鬥教過這種殺人方式。”
謝天謝地,艾薇終於得到了一些有用信息。
她說:“隻是因為這個,你就懷疑我?黑暗區有很多人——”
“但隻有你和仿生人有深刻的聯系,”羅伯特把一疊資料拍到她面前,“小學時候就因毆打同學進過警局,在那批為你出頭的中學生中,有兩個在後來被證實是仿生人;你後來就讀的私立學校、包括大學,都發生過仿生人——”
“和我有什麼關系?”艾薇克制著情緒,“隻是概率事件。”
“我有一雙可以通過現象看透本質的眼睛,”羅伯特伸出兩根手指,指指自己眼睛,又指指艾薇,“我非常懷疑,你和一些仿生人私下裡保持著某種聯系,並借此機會將消息傳遞給荒廢區的人工智能;近些年來,因為那些仿生人死亡過多,你隻好铤而走險,爭取探險隊的名額,想要正大光明地在第一區和荒廢區中穿梭、傳遞消息——對麼?”
艾薇無語。
她不知道對方是怎麼通過警察考試的。
他該去晉江文學寫網絡文學,再添上點人類與仿生人間的扭曲三角戀,適度加些隱晦的瑟情元素,一定能上金榜。
羅伯特哈哈大笑:“被我說中了?”
艾薇說:“被您說懵了。”
羅伯特得意洋洋,拿著筆記本,用書脊一下接一下地敲著桌面:“你說,那個時間住在旅館中——黑暗區的旅館無法提供你的個人入住登記信息,你沒有任何不在場證明。”
艾薇猶豫:“有人可以證明。”
羅伯特諷刺:“你的丈夫?夫妻間的證詞可信度很小。”
艾薇平和地說:“我的老師。”
羅伯特:“?”
“洛林,”艾薇說,“我那天誤闖黑暗區,他也在,為了救我。”
羅伯特冷笑一聲,他不熟悉’洛林’這個名字,人坐在電動滑椅上,懶懶散散地借助著輪椅的推力,往後滑,滑到門口,拉開門,叫:“梅冬,去查查,基地裡有沒有叫做羅琳或者蘿莉——”
“洛林,”艾薇重復了一遍,“Loring.”
“洛林,”羅伯特說,“把這小子帶過來。”
咚咚咚腳步聲。
梅冬抱著一疊文件,滿頭大汗:“抱歉,我想審訊可能要暫停一會……我收到局長的電話,他讓你準備準備——上將似乎要過來。”
羅伯特震驚起身:“哪個?”
戰爭和摩擦不斷的情況下,如今的上將頭銜比先前多了許多,也都是為人類未來而與人工智能戰爭中做出過極大貢獻的人。
“赫克託,”梅冬擦拭著汗水,“最年輕的那位。”
羅伯特來不及審訊艾薇了,顯而易見,接待那位上將是更重要的事情。
他不明白:“他來這裡做什麼?”
“不知道,”梅冬喘氣,“隻是聽局長語氣,好像和他的手下有關。”
羅伯特快速回憶了一遍近期關押的人。
他們這個部門主要負責仿生人相關事務,近期關押的犯人,有囚,禁並弓雖奸仿生人的變態,也有偏執到將已故愛人違規做成仿生人的家伙……
腦中過了一半,羅伯特想不出哪個會是赫克託上將的手下。
他甚至沒有見過對方的照片——眾所周知,為了對抗一些人工智能、防止泄密,有些級別高的將領,在網絡和新聞報道上看不到他們的照片和個人信息。
羅伯特大步走到門口時,軍方專用的銀灰色的飛行器已經靜靜停下,這種可以海空陸三方行駛的機械,目前隻在軍方大規模使用,警方暫且還未普及。
羅伯特盯著看了一陣,瞧見幾個持槍的士兵下來,整齊守在兩側;
局長和一個異瞳的軍裝男子一前一後下了車,談笑風生,男子有一頭綢緞般的金色長發,高挑,眼睛一隻是黃褐色,另一隻因植入晶體而泛出海水般的碧藍,黑色軍裝裹在身上,映襯著他文雅又紳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