琉玉突然覺得自己開了個了不得的口子。
哪怕是前世,她也沒有承受過這樣激烈的吻。
像是落入野獸巢穴,整個人都要被他拆骨吸髓。
但前世的墨麟已經讓琉玉覺得他太過重欲,所以新婚之後才會定下一月一次的規矩,每一次琉玉也基本隻顧自己感受,差不多了就會喊停,也不管他是不是被不上不下地吊著。
琉玉迷迷糊糊地生出一個念頭——
前世,這人該不會從來沒有盡興過吧?
正這麼想的時候,他停了下來。
琉玉睜開水潤的眸子,看他骨骼分明的手指替她重新系上扯開的衣帶。
“……睡吧。”
琉玉歪頭瞧著他。
墨麟瞥她一眼,解釋道:
“這裡不便你沐浴,而且……”
也沒到一個月。
琉玉猜到了他的未盡之語,一想到他剛才恨不得把她整個人都嚼碎,卻因想到還沒到一個月,又不得不意猶未盡地閉上嘴,她就忍不住心頭發笑。
這個人……
這個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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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玉很輕地嗯了一聲。
倒不是因為沒到一個月的問題,她確實困了,明日還有一堆事要辦,的確不能再熬夜。
“不用著急藏起來。”
琉玉閉著眼,在黑暗中向墨麟攤開手道:
“給我摸一下。”
墨麟:“……”
突然意識到自己的話有些奇異,琉玉立刻強調:
“我說的是你的觸肢,或是蛇尾蛇鱗什麼的,都可以。”
漆黑夜色中,夜視能力極佳的墨麟望著她顫動如蝶翼的長睫。
“你想做什麼?”
“不是要我主持鬼戲仙遊祭嗎?”琉玉把眼閉得很緊,“扮神驅魔,要和妖鬼纏鬥,我不提前克服,怎麼能完成儺舞?”
這可是九幽最大的祭祀之禮。
以前賭氣不參加就算了,既然要做,她就要做得完美,比以前的每一任主祭司都要好。
墨麟有些遲疑。
但看著她一副視死如歸的決然,他最終還是將一條蛇尾很輕的放在了少女白淨的掌中。
滑膩的,冰冷的,鱗片緊貼著柔軟觸肢,緩慢地纏住她手掌——
“嘶——”
墨麟悶聲道:
“別攥得那麼緊。”
背脊出了一片薄汗的琉玉佯作鎮定地哦了一聲。
實際上她感覺自己的尖叫聲已經在嗓子眼了。
但她不會喊出來,那太丟人了,她隻會裝得若無其事,假裝自己沒有被嚇得直接捏斷纏住她的蛇尾。
“好了好了,今晚就這樣,你不要動,就這樣握著睡。”
琉玉制止了繼續往手臂上移動的蛇尾,她幾乎能感覺到蛇鱗刮過她肌膚的那種冰冷堅硬的觸感,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墨麟松了口氣。
他也很擔心琉玉那隻握劍的手倘若動起真格。
就算不捏斷,恐怕也會骨折。
兩人不再說話,準備入睡。
琉玉這趟太平城之行過於疲累,就算握著蛇尾,也很快就睡了過去。
睡不著的另有其人。
他垂眸看著她握著蛇尾的那隻手,小巧的虎口掐在妖鬼敏感的觸肢上,這份敏銳本是作為戰鬥而使用,但被她這樣輕輕捏著,卻有種難以克制的痙攣。
……還不如用點力氣呢。
長夜難捱。
他閉上眼,長長吐出一口氣。
-
鳥雀嘲哳,房門外隱約傳來人聲喧鬧。
琉玉醒來時身邊已不見墨麟的身影,她卻沒有半點感覺,足矣證明她昨夜睡得有多沉。
召來女使洗漱更衣後,琉玉起身出了寮舍。
也不知是沒到鬼道院早課的時辰,還是已經過了早課,妖鬼們都聚集在外面的廣場上。
琉玉放眼一瞧,左邊是朝暝在與一名妖鬼切磋,對方不弱,朝暝隻勉強佔了上風,手裡的符咒都要搓出火來,圍觀的妖鬼都在給自家人打氣叫好。
“別泄勁別泄勁!他炁海雖廣卻無殺招,耗著他找機會!”
“對!耗空他炁海,肯定能抓到他破綻!”
……這倒也還能理解。
但另一頭,同樣是與妖鬼切磋的朝鳶,待遇則完全不一樣。
“鳶姐幹他——!!”
“殺殺殺!”
“鳶姐好帥!!”
圍在朝鳶這邊的男男女女,似乎全都在給朝鳶鼓勁,頗有種全員拜倒在朝鳶長刀之下的勁頭。
“這是在幹什麼?”
琉玉看向站在臺階上看戲的陰山岐。
廣場上空青赤色的兩隻比翼鳥盤旋,他一邊從口袋裡抓出幾顆花蜜搓成的蜜丸投喂,一邊悠然道:
“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們家的小朝鳶耍刀厲害,這些隻會甩觸肢的泥腿子被震懾住很奇怪嗎?至於朝暝那邊……嘿嘿,他被鬼道院這些妖鬼當成是你的夫侍了,替他們家尊主出氣呢。”
琉玉看著底下被喝倒彩的朝暝。
玄衣少年氣得咬了咬後槽牙,符箓如雨簌簌落下。
這個……好像前世他也老被人這麼誤解。
誰讓他跟她姐一個主內一個主外,他主內的活兒幹得還特別好,讓琉玉想換人都找不到替補。
琉玉又張望了一圈,沒見到墨麟的身影。
“找你夫君是吧。”
紅衣燦然的青年眼尾掃了琉玉一眼,哼哼道:
“沒想到啊沒想到,你這小孩從前還跟檀寧為了彰華,整天鬥得跟烏眼雞似的,結果到九幽這才幾天,就被人家迷得找不著北了,睜開眼就開始找人是吧?”
琉玉毫無羞赧之色,道:
“呵呵,總比有的人一把年紀還娶不到夫人強。”
陰山岐頓時變色:“死小孩,你說誰一把年紀,一百多歲很老嗎?很老嗎?那些小年輕有幾個像你三爺這麼風華絕代氣質出眾——”
琉玉懶得理他。
陰山岐也不想和這個沒有眼光的侄女說話了,沒好氣地指了指後面的屋舍。
“別急著找你夫君了,通訊陣還開著呢,你爹讓我等你醒了之後叫你過去,你的妖鬼夫君也在裡面,估計聊得正熱鬧呢……”
爹爹和墨麟?
琉玉蹙了蹙眉。
他倆能聊什麼?
與此同時。
連通仙都玉京的通訊陣內。
庭內山櫻花簌簌落在白衣青年的衣袍上,他闔目臥於矮榻,有宮廷雅樂聲悠悠回響於庭中,傳到了遠在萬裡之外的鬼道院室內,襯得房間內愈發安靜。
對方顯然沒睡著。
墨麟見他不願搭理,也並沒有說話,隻是隨手翻了翻這屋子裡的典籍。
還沒翻幾頁,就聽陣內響起悠悠嗓音:
“你就不愛看書,裝什麼裝,看得懂嗎?”
墨麟被人如此直白的拆穿也沒惱,神色自若答:
“幸得恩人教導,還算識字,不至於看不懂。”
肩披外袍的白衣青年緩緩睜開眼眸。
這一睜眼,頓時有千般風華自他眉眼間流淌而出,好似玉山橫臥,蘭玉初綻,無愧於當年“仙京風流,公子澤獨佔八鬥”的盛譽。
陰山澤看著這個姿態難得謙卑的妖鬼。
他扯了扯唇角。
“還好意思說恩人,你報答恩人的方式,便是把恩人最重要的寶貝搶走嗎?小王八蛋。”
第28章
陰山澤第一次見到墨麟時, 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未來這個瘦小嶙峋的妖鬼會娶走自己的掌上明珠。
那時,約莫十一二歲的小少年被人塞在特質的鐵籠內, 鐵籠尖刺朝內,空間逼仄得隻能讓他整個人蜷縮得緊緊的,但凡他想要直起身, 就會被尖刺扎得皮開肉綻。
這是相裡氏帶入無色城的“贈禮”之一,用來懲戒不服管教,有逃跑意圖的妖鬼。
在籠外蹲下的陰山澤瞧著那小少年的下半張臉。
烏鐵面具嵌在他的口鼻上,繞過脖頸和後腦, 未經打磨的邊緣鋒利, 在他臉頰割出數條血痕,浸出比杜鵑花還紅的血珠, 啪嗒啪嗒落在他那身髒破的粗布衣袍上。
“城主。”
仿佛有所預料,看守這小少年的守衛為難道:
“這個真不能摘, 別看他人小, 昨日打傷了七八個守衛,還咬傷了九方家副城主的小公子, 要不是有城主您的禁殺令,這小子連戴這口枷的命都沒有……”
沉默了好一會兒。
竹青衣袍的青年緩緩抿出一個笑,道:
“知道,不叫你們為難。”
“不過——”
他抬手輕喚,僕從提著一籃紅鸞蛋而來。
“今日乃我女兒滿月之日, 特賜滿城妖鬼紅鸞蛋, 替我女兒祈福, 少他一個,豈非折了我女兒的一分福氣?”
守衛似有些進退兩難, 陰山澤輕聲笑:
“我竟不知,陰山家的無色城,倒是九方家的人說話更管用些了。”
守衛這才連聲告罪,命人上前解開了口枷上的咒術。
揭開烏鐵面具,陰山澤打量了一會兒,暗道這孩子會被關在這籠子裡真不是沒緣由的。
那樣湿冷陰鬱的一雙眼,簡直像把寒光逼人的青銅劍,對視一眼,就已直抵咽喉。
陰山澤取了一枚鮮紅喜蛋,攤開手掌遞到了囚籠外。
小少年盯著他。
唰地一聲,似有什麼虛影掠過。
紅鸞蛋在泥地裡砸得稀巴爛。
跟隨陰山澤的僕役面露怒容,守衛更是心驚膽戰,怒斥混賬。
陰山澤卻沒惱。
他看著那枚被摔碎的紅鸞蛋,餘光瞥見牆角生了一蓬蓍草,時下玄學之說大盛,見此處竟生了蓍草,陰山澤袖中指尖微動,斬落五十,用其四十九根起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