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右下角用口紅畫了個笑臉。
他都不用去證實,猜也猜得到是那天晚上她留下的。這兩天或許她一直在等著他發現。
馮成則凝視了一會兒,想伸手去指腹去觸碰,又怕弄花了,隻好打開水龍頭,洗了把臉,心情卻很莫名其妙地,高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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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間裡,陳宇薇喝了口咖啡,看向了坐在對面,神情惴惴不安的洛萱,微笑道:“我懷疑是別有用心的人想要挑撥是非,不過那是私人會所,客人名單都不會對外,廊道跟洗手間門口更不會有監控,我也不知道她們長什麼樣子,或者,你那邊有懷疑的對象嗎?”
洛萱張了張嘴,還是沒說什麼,緩緩地搖了搖頭。
她心裡亂極了,沒想到隻是一個晚上,陳宇薇就知道了這些。她慌亂不已,由於都沒做好準備,此刻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她有一種錯覺,隻要她抬頭,就可以看到一張網即將向她撲來。
“小萱,她們說的這件事,”陳宇薇放下杯子,“是真的嗎?你跟馮太太過去真的發生過不愉快嗎?”
洛萱啞口無言。
但這已經是給出了答案,陳宇薇了然於心。
洛萱想要隱瞞,她也可以理解。每個人都有過去,有好的,有不好的,自然也有極力想要忘記的,承認或者隱瞞,都是個人選擇,沒什麼可以指責的。
陳宇薇斟酌著開口:“小萱,知洲是我親弟弟,他無論喜歡誰,要跟誰在一起,我跟我父母隻會支持他,如果你過去談過戀愛,喜歡過什麼人,這在我看來,是很正常也很尋常的一件事,它隻是人的一段經歷而已。”
“可是……”她頓了頓,抬頭看向一直低著頭的洛萱,有的話反而不忍說出口了。
洛萱在去逼停那輛車時,知不知道那個男人是要帶女朋友回去見家長,知不知道他們是情侶關系?
如果知道,卻還要以撞車這樣極端強勢又蠻不講理的方式去逼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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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中的洛萱,溫柔而內斂,所以她無法想象,洛萱會做出那件事,誠然,洗手間裡那兩個女人有刻意引導她的痕跡,但有一點是誰也無法否認的,如果那時候車上的女人不是季清羽,是景城別的豪門家族的大小姐,洛萱還會這樣做嗎?
她不願意將“仗勢欺人”這四個人用在洛萱身上。
可她無法理解也無法贊同這樣的行為。
洛萱沉默不言,其實從這件事發生到現在,每回想起,除了悵然若失以外,她內心也會感到愧疚。小崇說她沒錯,她隻是想要勇敢一次。
可她捫心自問,早不勇敢,晚不勇敢,為什麼偏偏在那個節點勇敢?
陳宇薇收斂心神,語氣還是跟之前一樣溫和,卻少了幾分親近,“知洲知道這件事嗎?”
洛萱驚惶地抬起頭,又垂下眼睫,搖了搖頭。
“小萱,你跟知洲感情很好,我看得出來,你是真的喜歡他,他也很喜歡你,按理來說,我不該說些什麼,但現在我知道了,知洲又是我的親弟弟。”
陳宇薇也很為難,其實都已經過去這麼久了,況且,事情發生時,洛萱跟知洲並不相識,她也沒有任何義務要將前面二十多年的事,樁樁件件都分享,這太苛刻了。
可她這個當姐姐的知道了,很難置身事外,當做什麼都不知道。這對她來說太難了。
如果洛萱願意將這件事說給知洲聽,那他們情侶倆可以自己解決,她這個當姐姐的也絕不會插手,她會尊重弟弟所做的每一個決定。
洛萱感覺手心都在冒汗,冷氣從腳底開始蔓延。
究竟是什麼人,非要在她的生活中埋下這一根刺。
陳宇薇在臨走前,想起什麼,遲疑著拍了拍洛萱的肩膀,“我跟馮太太雖然不算特別熟,但她這個人怎麼樣,還是知道一點的,這件事不可能是她做的,她不是那樣的人。”
洛萱怔了怔,點頭輕聲道:“我知道。”
她知道不會是季清羽。
不會那麼巧,下午才見過面,晚上又安排那一出。
“我先走了。”
陳宇薇想了想,語重心長地說道:“小萱,我跟小川的爸爸在一起十五年,也勉強稱得上風雨同舟,所以,想跟你分享一個經驗,夫妻之間不必無話不談,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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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保留自己的秘密,但是如果有一天這個秘密,你藏不住了,我認為,你的伴侶從你口中了解,會比從別人那兒聽說更好。”
她還是認為,洛萱應該是得罪過什麼人。
那兩個女人如果沒有得到她們想要的結果,一定會去想別的方式。
連她都看得出來,這成為了洛萱的弱點。
隻希望洛萱能將她這番話聽進去。她了解自己的弟弟,這兩年的相處,這段感情不是假的,所以,這件事可大可小,重要的是,要坦誠相待。
從洛萱的臉上看不出她的真實情緒,她隻是點了下頭,小聲說知道了,謝謝姐姐。
陳宇薇拿起包跟車鑰匙,又風風火火地走了。
…
婚禮細節無比瑣碎,洛萱更想親力親為,本來今天傍晚她跟洛崇約好了再敲定現場要用什麼花,但她很臨時地放了鴿子。
如果是昨天以前,洛崇也不會多想,可現在聽著電話那頭姐姐勉強鎮定的語氣,他總覺得不對勁。
他以為是姐姐跟姐夫吵架了,找了個由頭,給陳知洲打了電話。
陳知洲還在醫院忙碌。
洛崇敷衍過去後,拿起車鑰匙,一路開快車來了洛萱名下的公寓,他知道她的密碼,刷開,廊道開著柔和的燈,直到他來到客廳,在沙發上發呆的洛萱都沒回過神來。
空氣中有一股藥味,她右手手背上被燙了個水泡,看著有些嚇人,透明水泡上塗抹著藥膏。
“這怎麼弄的?”洛崇焦急問道。
洛萱瑟縮一下,失焦的目光落在他臉上,慢半拍地回道:“哦,沒事,煮東西時沒注意。”
“發生什麼事了?”
雖然是堂姐弟,但他們的父母都不太負責,在洛崇的記憶中,小時候都是姐姐陪著他,對他來說,洛萱就是親姐姐,所以隻要姐姐需要,無論做什麼事他都不會皺一下眉頭。
洛崇知道洛萱的心裡能裝下的人跟事不多,曾經馮昱幾乎佔據所有,現在……
“不會被我說中了吧?”他眉頭緊皺,“那女人真跟薇姐說了些有的沒的?”
“不會是她。”
洛萱搖了搖頭,神情恍惚地說:“我也不知道是誰跟姐姐說的。”
現在除了憂慮該如何跟未婚夫坦白以外,她還莫名畏懼,總覺得她的生活已經有了陷阱,或許她已經一腳踩了進去。
“難道是昱哥?”不等洛萱回答,洛崇自己就立刻搖頭否定,“不,不可能,昱哥不是這種人,他要做早做了。”
洛萱疲倦地閉上眼睛,不想再談論這個話題,隻是想到弟弟衝動的性子,她又睜開眼眸,聲音沙啞地強調:“知洲最近忙,等他闲下來了我會跟他說,你還記不記得答應過我什麼?”
洛崇聽了這話,下颌緊繃。
能夠清楚知道松景路那件事的人沒有幾個。
他越想越覺得,這跟季清羽絕對脫不了幹系,不然怎麼那麼巧?
季清羽還有什麼不滿意的?為了她,昱哥直接跟姐姐斷了所有的聯系,為了她,哪回在應酬場所他們姐弟碰到不是特意回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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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羽在雲淡水清待到四點鍾,本來準備回家陪沅寶吃晚飯的,但司機開過一段路,不經意間看到了有味便利店的招牌,見時間很早,腦子裡冒出來的念頭就像水裡浮起來的葫蘆似的,怎麼也按不下去,索性便放任了,重新給司機報了地址。
這個點,路上車也不算多,很快,司機就找到了停車位,她推開車門下車,以一種很奇妙的心情抬頭看向那棟樓。
其實她在這公寓並沒有住多久,在穿過來之前,也不過是才搬過去沒幾天。
可能是處於還算繁華的地區,五年了,改變並不大。
那家份量特別少的面館關門了。
連鎖的水果店還開著,但門面擴張了。司機跟在她身後,疑惑不解地一同進了這公寓小區,本來記憶都在逐步模糊,隨著進來小區後,再次蘇醒、清晰。
大學同學轉租給她的那間公寓很窄很小,三十多平左右,還隔成了一室一廳。
房間很小,隻放得下一米五的床。
客廳也隻有一張房東配的雙人沙發,坐墊特別硬,鋪上了淺灰色的沙發毯,擺著造型可愛的抱枕,以及一張橢圓茶幾。
五年前的馮成則應該在這間公寓留宿過,一次又一次。
他難道不嫌那兒小嗎?
…
季清羽在樓下站了幾分鍾後,轉身往公寓大門口走去,她在腦海中構建那個公寓的布置,想著肩寬背闊的馮成則在裡面局促地走著,不由得輕笑出聲。
快五點鍾了,她該回去了。
正往停車方向走時,突然一道宏亮的女聲在背後傳來——
“美女!美女!!”
季清羽也不確定是不是叫她,但她還是回過頭來。穿著便利店工服的女人喘著氣,彎腰,手撐著膝蓋,等她抬起頭,露出被帽檐遮住的臉時,季清羽都愣住了。
她是前段時間從五年前穿過來的,所以對過去的一切還算熟悉。
比如眼前這個女人。
如果她沒記錯,是便利店的收銀員,可能是在兼職,幾次見了,都是在晚上。收銀員很細心也很熱情,便利店有活動都要提醒她,告訴她怎麼在小程序上領券,連她買三明治當宵夜,收銀員都會特意看一眼日期,如果隻有一天就過最佳賞味期,她都會告訴她。
“美女,你還記得我嗎?”
女人笑了笑,以手掌為扇子,扇了扇風,問道。
季清羽誠實地點頭:“記得,五年前我住這裡,你……”她微微訝異,“你還在這家便利店工作嗎?”
“嗯。”女人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眼睛卻很明亮,“我升店長啦。”
“真的嗎?恭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