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勝利者看失敗者的居高臨下的姿態,而是把他當成了競爭者,在防備。
真的是,久違了。
所以,他們之間這段固若金湯的婚姻,也有了一絲松動,不是嗎?
馮成則聞言,臉色不變,淡笑道:“為家裡有一個愚鈍的人拖後腿而頭疼的眼神?從小到大,我沒有警告過你什麼,這次也一樣,但偶爾也希望你動一動腦子,舊事重提的後果究竟會是誰承擔?”
他接到了通知,馮昱要趕過來。
雖然不知道他弟弟腦子裡整天都在想什麼,但他不認為他跟他的妻子有任何義務成為一出滑稽戲份中的配角。
他實在厭惡家事被端上別人家的飯桌。
也是此時此刻,他有些能理解幾年前的他為什麼怒不可遏要打斷弟弟的一條腿。
馮昱沉默了一會兒,再次看向那輛車,“你不做,又怎麼會有舊事?”
除了公事,馮成則從不浪費口水跟人發生爭執。
他習慣性地摸了摸無名指上的婚戒,平靜道:“做了也就做了。”
說這句話不過是想提醒仿佛還憤憤不平的弟弟——
很多事情,是對是錯,並不重要,做了也就做了,後悔未免也太過懦弱,他可以為他做過的承擔後果,那麼,你呢?
馮昱聽了這漫不經心的一句話,似是被人戳中了最為痛悔的隱秘心事,臉色難看極了。
“我們還有事。”馮成則平淡地看向他,“媽還在拍賣會片場,如果你能送她回家,她應該會很高興。”
說完後,也沒再去在意馮昱是什麼表情,他大步往停車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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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家的路上。
季清羽已經從後座挪到了副駕,車內很靜,不隻是她疲倦到不想開口,她看馮成則緊繃著下颌,銳利嚴肅地注視前方路況,也不像是想跟她聊天的模樣。
她惆悵地看著車窗倒退的風景。
一直到現在,她都不知道,一下子穿到五年後究竟是不是好事。
可不管是好事還是壞事,她也已經跟馮昱分手了,跟馮成則結婚了。毫無疑問,馮成則是很好的老師,他說的很多話她都聽了進去,人一定要確定自己的方向,偶爾偏航沒有關系,隻要重新回到正確的軌道。
跟馮昱的那段過去,開始、過程以及結束,都不要再想了。
“你晚飯還沒吃。”想清楚這一點後,她出聲問道,“是打電話讓孫姐準備,還是在外面找個餐廳?”
馮成則似乎有些意外她會主動問他這個問題,緊鎖著的眉頭,也逐漸舒展開來,“你也沒吃多少,餓不餓?”
“有一點。”
她喝的下午茶,到這個點也消化得差不多了。
“那你決定吧。”他說。
季清羽不喜歡麻煩別人,今天已經跟孫姐說了晚飯不在家裡吃,現在也不早了,讓可能已經休息的孫姐再去廚房忙活,那還是算了,便提議道:“就在外面吃吧?”
“可以。”
馮成則幹脆將車停在附近的停車位上,見她拿出手機在看點評,屏幕的光映著她的臉,抬手,松了松領帶。
被她靠過的胸口,沾過她的眼淚,有些皺了。
他不是嚴苛的人,對家人,對下屬員工,對陌生人,他自問並不刻薄。
可是,在她落淚時,他無法抑制地產生了破壞欲。
想對她說,不可以。
他隻探測到盤踞在他心裡的這三個字,不可以什麼?
“今天天氣很好。”季清羽想起什麼,抬起頭,卻對上了他幽邃的眼眸,她微愣,“……我是說,天上星星很多,你要是也有興趣的話,我們買點吃的,去半山腰透透氣。”
也。
馮成則捕捉到這個字。
他其實對看星星沒有興趣,也沒有特意看過,但這不妨礙他想起餐廳露臺上那被他撤走的天文望遠鏡。
季清羽:“……”
這叫哪壺不開提哪壺嗎?她分明很機靈的一個人,怎麼在他面前就做了蠢事?
她正要打哈哈找個由頭糊弄過去時,他平靜地點了下頭,“可以。”
跟比自己大六歲的人結婚是這樣的體驗嗎?
他不會無緣無故地就生氣,凡事都有商有量。
“我隻是有一點餓,所以買點現切水果也就夠了。”季清羽柔聲問,“你呢。”
有時候人就是這樣雙標,自己可以說隨便、都可以、看著辦,但別人說就不行。她是看著跟馮成則都這麼熟了,所以,在他要回答時,她故作嚴肅地說:“如果你要說隨便,那就去便利店買杯關東煮或者飯團好了。”
馮成則頓了頓,“那就關東煮或者飯團吧。”
季清羽:“??”
她以為他是開玩笑的,但仔細一瞧,他很認真。
那她也沒有讓他再改口的必要,但還是提醒他道:“便利店的東西,是速食。”
“我也不是沒有去過便利店。”馮成則瞥她一眼。
從她難以置信的目光中,他會誤會自己是從五百年前穿過來的古董。但他發現這段時間他的廢話也變多了,這會兒就很多餘地強調:“我知道關東煮是什麼,也知道飯團是什麼。”
其實今天一天要說季清羽過得很開心,那肯定是騙人騙己。
從在洗手間見到洛萱,懷疑她跟馮成則過去可能有過情感關系,到知道跟馮昱分手的原因,以及見到馮昱,甚至在車上為馮成則跟馮昱的談話惴惴,她真的好累。
可是這一刻,她聽了他說的這句話,沒能忍住,撲哧笑了起來,眉眼彎彎。
第042章
拍賣會場。
馮昱的到來惹來了其他人的注意。在場的有一大半都認識他,畢竟是馮家次子,隻是這幾年都在國外,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怎麼讓人不震驚。
鄭明月也難掩詫異:“你怎麼來了?”
隻有在面對季清羽時,馮昱才會無法理智地控制自己的情緒。此刻,她也不在,他仿佛又回到了當年,臉上神情自然得誰也挑不出錯來,“大哥叫我來的,他要提前走,讓我送您回家。”
他說這話的聲音控制得恰到好處。
至少在旁邊的人都聽得見。
凡事都過猶不及。鄭明月即便有心想借著這個場合讓別人知道他們馮家很好,她的兩個兒子也依然和睦,但事發突然,她一時也想不出更合適的話語來,隻能點了下頭,笑道:“行,他來上半場,你來下半場。”
馮昱在她身側坐下,隨口問道:“拍了什麼?”
“沒拍什麼。”鄭明月說,“讓你大嫂拍了紅寶石項鏈,準備給沅寶當禮物收進保險櫃裡。”
馮昱面色不變,“小孩喜歡這個?我以為她會喜歡汽車模型跟芭比娃娃什麼的。”
“生日禮物,肯定不是隻送一份。”
“生日快到了嗎?”他問。
鄭明月點頭,“還有一個多月。”
馮昱似是失望遺憾地說:“那時候我應該又回墨西哥了,要不,跟大哥講一下,多給我放一個月的假?”
“自己說去。”鄭明月眼眸含笑,“我跟你爸爸可管不著。”
正在母子倆低語時,此時又有一件名為新婚的珠寶在拍賣。鄭明月沒什麼興致,隻是舉牌的人是洛萱,惹得她好奇回頭看了一眼。
她收回目光,又看向坐在身旁的兒子。
馮昱眼裡沒有絲毫波瀾,好似這個人是一個不相幹的陌生人,不是他多年好友。
“上次聽說,洛萱要結婚了吧?”鄭明月輕聲問道。
馮昱微笑:“不太清楚,太忙了,這幾年都沒聯系。”
鄭明月也沒有再追問,隻是心頭掠過一絲惆悵,有的事不能去深思,也不能想“如果”。
這件珠寶沒人跟洛萱競拍,誰都知道,她是想要一個好彩頭。
…
馮成則導航了最近的水果店,停好車後,跟著季清羽一起走進店裡。
“吃什麼?”他站在冷櫃前,看著切好用一次性保鮮盒裝著的五顏六色、搭配好看的現切水果,問道。
他已經伸手準備去拿。
季清羽急忙抓住他的手,“我要自己挑。”
現在天氣熱,她哪知道是剛才切的,還是早上切的,不過這話可不能在店裡說,隻能用眼神命令他,不準動。
“行。”
他順勢要牽她,她卻像魚一樣飛快溜走,輕快地去了別處,屈起手指,似模似樣地對著西瓜敲了敲,略一思索,還是作罷。他們等下是要去看星星聊心事的,吃太多西瓜,到時候很可能滿山找洗手間——說不定沒有,那更尷尬,這種情況她絕不允許發生在她身上。
榴蓮也算了。
雖然有幾個她火眼金睛,一眼就認出果型超好,但她要是把這東西帶到車上,她懷疑馮總會把這輛車扔了。
水果店的燈光明亮,馮成則站在一旁,定定地看著她。
她在店裡穿梭著,精心挑選著她要吃的水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