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不改色地點頭:“記得。”
季清羽差點沒憋住笑出聲來。這分明是他第一次見她的爸媽。
果然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季明志溫和地點頭:“那我跟清羽媽媽說過的話你也還記得吧?”
在女兒決定要跟馮成則結婚時,他跟妻子就做好了這兩個人有一天會分道揚鑣的心理準備。
但他跟妻子還是嚴肅地跟馮成則說過,如果有一天清羽後悔了,受傷了,不快樂了,他們作為父母也會支持她的所有決定。
馮成則應下:“記得。”
季明志肩膀一松,看向坐在副駕的女兒,好幾年了,她周身沒有沾惹上任何生活的風霜,一顰一笑,無憂無慮,他的目光柔和了許多,“有事情就給家裡打電話。”
“知道啦!”
季清羽沒心沒肺地笑著,“季師傅,快回去吧,熱死了,你看你臉上的汗哦。”
坐在後座的馮嘉沅也大力揮舞自己蓮藕般的胳膊,學著媽媽的口吻道:“季師傅,快回去吧!”
季明志失笑,後退幾步,讓出位置,也揮了揮手。
直到馮成則開著車駛出停車位,越來越遠,他透過後視鏡,看見嶽父還在原地站著。嶽母也下來了,夫妻倆手挽著手,殷切目光所到之處,還是他們的女兒所在的這輛車。
季清羽還是記著馮成則的兩個“記得”,見馮嘉沅正一臉困倦地看著窗外,心思完全沒在前排的父母身上,她才敢揶揄他:“今天完全沒有我的用武之地呢。”
馮總這個心理素質絕了。
反正如果馮夫人或者馮董問她還記不記得以前說過的話,雖然她也有自信可以應付過去,但肯定會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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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馮成則完全沒有!
他態度自然得連她都忍不住在想,該不會是五年後的馮成則回來了吧?
不然他怎麼敢一秒都不卡頓地、坦然地、擲地有聲地說“記得”呢?
老城區的道路並不寬,匯入車流沒多久,便開始有些擁堵。馮成則注意跟前後方的車保持車距,等綠燈時,他看了她一眼,“雖然我不記得,但也能猜得到。”
“什麼呢?”她眉眼帶笑地問。
“你也是當媽的人。”他說,“不難猜。”
當父母的,能對自己孩子的伴侶說什麼呢?無外乎就是好好對她/他,要是沒有做到還讓我家孩子難受了,死遠一點。
季清羽當然知道。
她是父母的孩子,沒有人會比她更了解更清楚。
也正是因為如此,她決定晚上將媽媽透露給她的那件事說給他聽。
回到家以後,馮嘉沅已經困得快睜不開眼睛了,她甚至妄想申請不刷牙不洗澡直接睡,季清羽可忍不了,跟馮成則兩個人一塊兒提溜著她放進浴缸裡,沒有劉姐洗得那樣細致,但半個小時後,又是香噴噴的豬豬女孩。
沒有午睡的馮嘉沅剛被抱上床就秒睡。
“要不要出去?”馮成則站在兒童床床邊,抬手看向腕表,“還早,找個車少的地方帶你練兩個小時。”
季清羽忙不迭點頭,生怕馮教練會後悔,“好好好!”
“那走吧。”
劉姐跟孫姐不會同時休假,兩人都會錯開,有孫姐在家,他們可以放心出門。
馮成則研究了下導航地圖,沒讓季清羽開這段路,車庫是個長坡,出門後又是繁華地帶,不適合新手第一次上路。過了擁堵的路段後,他找了個路邊停車位停好,跟季清羽換了位置,手把手地教她,新手把握不住方向盤,踩油門跟剎車也沒輕重,還容易壓線。
不過季清羽是領悟能力很強的學生。
她剛開始時很緊張,背都不敢太放松地靠著,雙手緊緊握著方向盤,骨指泛白。
馮成則無奈地說:“這不是在考試。”
“放松,別繃著。”他說,“方向盤都要被你擰下來了。”
季清羽哪裡敢一心二用,她甚至很煩在她開車的時候旁邊的人還要跟她講話,令她分心。
不過她沒那個膽量跟馮成則說“狗男人快給我閉嘴”。
畢竟他現在是她的教練。
在路上練了一個小時,她找到了一些手感。停好車後,她推開車門下來,想看看有沒有停正,馮成則也跟著下車。
“不愧是我!”她有些得意,“我科目二一次過的,滿分。”
她說自己是秋名山車神應該沒人會反對吧?
馮成則自認為不是一個嘴巴很毒的人,所以也沒有潑她冷水。這裡荒無人煙,停車位全是空的,他認為,沅寶如果開著她那輛玩具車過來,也可以停得很好。
這裡沒有高樓大廈,氣溫也比市區要低幾度。
周圍別說是人,連野貓都沒一隻。
是適合偷……不,是適合講秘密、說悄悄話的好地方。
季清羽已經沒了心理負擔,從後備廂裡拿了兩瓶水,給他遞了瓶水後,輕聲道:“我媽今天喊我去買生抽是想打聽馮昱回國的事。她跟我說你跟馮昱鬧得很僵,幾乎是仇人了。”
話到這,她抬眸看向他,他神色依然很平靜,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好像馮昱在我跟你結婚前要帶我走。”
這種事有多尷尬不是當事人是體會不到的,季清羽攥緊了瓶身,如果不是她媽親口說的,她是不會相信這種狗血情節會發生在她身上,“然後你……好像,是好像哦,好像把馮昱的腿給打斷了。”
說完後,她都沒敢注意馮成則此刻臉上的表情。
她側身站著,回避與他對視,仰頭小口喝水掩飾窘迫的情緒。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可能半分鍾,可能一分鍾,她聽到他低低地“嗯”了一聲。
“我知道了。”他說。
從語氣裡聽不出他的心情,緩過這陣尷尬後,她清了清嗓子,“你……沒事吧?”
他受到的刺激肯定比她更大。她失去的不過是一個男朋友,難受歸難受,但談戀愛就是這樣,不是結婚就是分手,因此,沒什麼不可以接受的,失戀最多也就難過幾天而已。
可他失去的是他的親弟弟。
“沒事。”馮成則目光平淡地看向路燈下的飛蟲,“這本來就是顯而易見的事,並不奇怪。”
“那……”她仰頭,輕輕地問,“你怎麼想的呢?”
“一切如常。”他平靜到幾乎冷酷地說。
季清羽張了張嘴,不知道該說什麼。
馮成則的目光終於落在她的臉上,“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就是在想,其實我們都不清楚這五年發生了哪些事。至少,現在的你還沒有做過選擇。”季清羽沒有說得太直白,她想說的是,在馮成則的心裡,在他的記憶裡,可能三天前他還跟馮昱見了面,兄弟倆輕松地吃了頓午餐,他雖然跨過了五年時間的河流,但他的褲腳沒有沾上水。
“是嗎?”
馮成則淡聲道:“你的意思是我還是五年前那個沒有跟你有情感牽扯的馮成則,所以我會有選擇的餘地?”
季清羽茫然了一瞬。
她是這個意思,但又不是這個意思。
她怎麼覺得自己被他繞了進去,思緒都變得混亂。
馮成則更想問的是,你以為我有選擇的餘地?你以為你也有重新選擇的餘地?
路燈照著他冷峻從容的側臉輪廓,他沉靜地盯著她喝過水後湿潤的唇瓣,隨手摘了眼鏡擱在車頂,幾秒後毫不遲疑地抬起她的下巴,吻了上去。
選擇的餘地?
沒有。
也不會再有了。
第020章
馮成則很少有衝動的時刻。
處於他這樣的位置,也不允許他意氣用事,不管做什麼決定,也都習慣了權衡利弊。然而他現在腦子裡都來不及去想別的,已經敗給了本能,看她輕聲細語地暗示他們對這五年不僅一無所知,還沒有參與,仿佛有後悔的餘地時,他心裡的無名火就怎麼也壓不住。
他想他應該是為她的天真幼稚而憤怒。
他跟阿昱是兄弟沒錯,但同時他們也是男人。
別說他根本就沒想過離婚,即便他真的做了這個決定,要跟她好聚好散,他也絕對不會接受她再跟阿昱有什麼牽扯瓜葛,這是絕無可能的事。
馮成則本意隻是想淺嘗輒止,順便徹底地打消她不切實際的幻想跟念頭。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也還保留著絕對的理智。
然而觸碰到她的唇瓣,而她也下意識地微微張口時,他呼吸也變得沉重灼熱,似是在貪婪地嗅著她的吐息。唇齒相依,他停頓一秒,繼而吻得更重,手掌握著她的腰肢,攬入懷中,兩人身軀相貼,在路燈下回應著彼此。
季清羽本來就被他的問題問懵了,還沒來得及捋清思緒,沒有預兆地他就親了她。她大腦都空白了幾秒,接著便不受控制地閉上眼睛,接納了他的長驅直入。
他愛幹淨,這幾年應該都沒抽煙,飯後也習慣漱口。
嘴裡是清冽的薄荷味道。
身上也是好聞的氣息,糅雜在一起,季清羽都必須得承認,跟他接吻是一件不僅不難受,並且還算愉悅的事。本就荒無人煙的地方,周圍都很靜,靜到都能聽到舌尖糾纏的聲音。
她都快站不穩,隻能仰頭承受。
可能是察覺到她並沒有掙扎的意思,禁錮在她腰上的手也開始撫摸她的背,緩緩上移,停留在她的脖頸握住,稍稍使力,讓她更貼近他,互換津液。這個吻持續了很長的時間,每當季清羽感覺都快喘不上氣來時,他會松開,但唇還是貼著,待她呼吸了新鮮空氣,肺部沒那麼難受時,他又會重新覆上,輾轉廝磨。
他就是一次又一次地在告訴她,逼著她接受現實,他們此刻都很清醒,沒有喝酒,沒有意亂情迷,沒有身不由己,他吻了她,她也給了回應,還不止一次。
他們在“同流合汙”。
誰也回不到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