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媽不是那種人。”季清羽誇起自己父母來,興致很高,話也變多,“真要給他們換大房子,他們也不會答應。雲淡水清是我名下的一個湯泉,他們估計也是怕我忙不過來,才會幫著打理,我都不用問,他們拿的那些工資多半也是為我存了下來。”
五年說長也不長,說短它也不短。
老城區居民多,很難大規模棚改,在季清羽看來,家附近好像都沒變,這讓她感到親切。
季明志早早地就在樓下等著。
這個小區停車位很少,因為建得早,也沒有地下停車場,他擔心女婿來了找不到停車位,半個小時前就搬了小馬扎在空位上佔著。好在都是街坊鄰居,對他這樣不太合適的行為也當沒看到。
聽到一樓的鄰居高聲喊道:“老季,你女兒的車來了!”
大家伙對季家女婿都很好奇,這人的車經常換,好在幾年下來,他們也都認識。
季明志趕緊站起來,使勁地揮了揮手。
“我爸!”
季清羽側過頭,對馮成則說,“喏,停那兒去!”
馮成則:“……”
停車位還算寬敞,他很快停好。季清羽降下車窗,激動極了,昨天她沒見到爸爸,“季師傅!”
馮成則解安全帶的手微微一頓。
他想,他知道女兒動不動就喊爺爺為“馮董”,喊奶奶為“鄭女士”是跟誰學的了。
“季師傅!”
坐在後座的馮嘉沅也開心地喊,她還在呲牙笑了,突然對上了爸爸的眼眸,她扁扁嘴,很小聲地控訴:“爸爸隻會兇我,不敢兇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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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清羽喊爸爸為季師傅當然是有理由的。
她小的時候,爸爸是機械廠的修理工,大家喊他季師,後來廠子關了,她爸又不想跟著同事去外地打工,這個男人極為戀家,離開老婆孩子一個月就能要了他的命,所以,他改行開始跑出租。
在季清羽熱切的目光中,季明志滿臉笑容地拉開了後座門,笑道:“沅寶,要不要姥爺抱呀?”
季清羽:“……”
“要!”
馮嘉沅不想走路,張開手臂。季明志半邊身子鑽進車內,細致地開了安全扣,一把抱起外孫女,這才想起女兒,含笑道:“天氣熱,快點上樓,空調都給你們開了,西瓜也切好了。”
看著自家老爸抱著小胖妞健步如飛往樓裡奔,季清羽幽幽地說:“這就是傳說中的隔輩親嗎?”
“大概。”馮成則很淡定,“你有看到我家擺在客廳的花瓶吧?”
季清羽回憶,“貼了小豬佩奇的花瓶?”
“對。”
馮成則語氣沉靜地報了個數字,“我爸十年前花這個價錢競拍的。”
季清羽倒吸一口涼氣,“我還以為就是那種普通的擺設花瓶,馮董怎麼不放在書房?”
“可能是想燻陶沅寶。”
季清羽也注意到了,昨天馮董就不止一次地說過“爺爺的一切都是沅寶的”,馮董顯然不是刻意在逗孫女高興,他就是習慣了,這句話也就自然而然地冒了出來。
“那……”季清羽試探著問,“昨天我看到沅寶的布偶還有芭比娃娃上掛著的項鏈——”
馮成則平靜地頷首,“是你的想的那樣。”
季清羽:“……?”
如果她在網上刷到這樣的科幻故事,她會很羨慕這個小女孩,可能還會留下“下輩子投胎的第一志願”這樣的評論。
但想到她的孩子,她的女兒被這麼多人毫無保留地愛著,在滿滿的愛意中茁壯成長,她心裡很漲,很滿足。
兩人下了車,馮成則跟在季清羽身後進了樓道。她懷疑他這輩子還是頭一回來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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樣的小區,於是不自覺地想要多多照顧他,輕聲道:“如果你有不想回答或者回答不上來的問題,你就提醒我。”
他在馮家他做主。
那麼在她家裡,她自然要罩著他。
馮成則凝視著她:“怎麼提醒?”
像她一樣,用腳踢小腿?還是扯袖子?他克制地打量著她今天的穿著——即便是站在他的審美角度,他也得承認她今天很美。
她是他見過的穿白色最好看最合適的人。
一身簡單的白色連衣裙,裙擺自然垂墜,隨著輕盈的步伐,在陽光下仿若閃著細碎的光芒。
自然是沒有袖子的。
季清羽也順著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臂,不禁抿唇一笑,微微仰頭,眼眸含著笑意看他,“那你就見機行事。”
可能是回到了自己熟悉的家,她比之前更松弛,竟然自在地同他開玩笑,“馮總,我真的不是故意要扯你袖子的,你不會記仇吧?”
兩人站在光線很昏暗的電梯間。
一層四戶人家,卻隻有一部電梯,相當不合理。
他們就隻能等著。
馮成則淡笑一聲,有心想提醒她,不隻是袖子,他的褲腳也被她的拖鞋蹭髒了,但話到嘴邊,還是理智地沒有說出來。
季家確實不大,不過被布置得很溫馨。
汪雲蓮一般都是給季明志打下手,這會兒她就在廚房剝蒜。現在還沒到吃飯時間,季明志還能陪外孫女玩一會兒,祖孫倆開始下棋,其實馮嘉沅什麼都不懂,她就亂放亂下,當姥爺的還是很好脾氣地跟她交流。
“清羽。”
汪雲蓮摘下圍裙,喊道:“生抽用完了,走,一起去超市買。”
“好哦~”
坐在沙發上跟馮成則簡單聊天的季清羽站起身來。
馮成則也跟著起來。
“沅寶爸爸就歇著吧。”汪雲蓮微笑,“也沒幾步路,就在小區外面的超市。”
季清羽也是這樣想的,在她心裡,馮成則可是客人,哪有讓客人跟著去買生抽的道理,她壓低聲音道:“很快就回的,你休息一下吧,吃點西瓜什麼的。”
馮成則隻好點了下頭,“行,有什麼事給我打電話。”
母女倆換了鞋,撐著太陽傘出門了。
季清羽還在想著車就在太陽底下曬著,下午他們走的時候,裡面得悶熱成什麼樣呢,突然,汪雲蓮的一句話吸引了她全部的心神。
“我也是昨天聽說易升要舉辦慶典了是吧。”汪雲蓮語氣還算平靜,但仔細聽,也能捕捉到擔憂,“馮昱也會回?”
“……會。”
季清羽意識到,這或許也是一個知道過去五年發生過的一些事的好機會,“媽,你問這個做什麼?”
她擔心會露餡,還以雲淡風輕的口吻補充了一句,“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這語氣,這神態,都是這兩天跟馮成則學的,很能唬人。
汪雲蓮嘆了一口氣,“你爸一個晚上都沒睡。別人以為我跟你爸多高興,其實如果有得選,我是真不願意你跟沅寶爸爸結婚。”
她說著說著,也意識到這話不太合適,“現在說這個也晚了,沅寶都快四歲了。”
高攀的婚姻如魚飲水,冷暖自知,要不是馮成則當年在季家門外苦守了幾個晚上,汪雲蓮是無論如何都不肯點頭答應的。
季清羽斟酌著說道:“他對我很好,對沅寶也沒得說。”
“他這人——”汪雲蓮頓了頓,“對你的心是沒得說,我現在倒是希望他們兄弟倆和好,起碼不要當仇人,不過也難,當初鬧成那樣,你公公婆婆都嚇得不敢插手再去管。”
季清羽心裡都急壞了,她幾次都要忍不住抓著她媽的手追問“怎麼了怎麼了嘛,快點說個清楚”,但她想到在家裡靜坐著的馮成則,好奇心也被他那平靜無波的眼眸下的壓迫感給壓制得死死的。
汪雲蓮總算進入正題,一臉正色,“現在一切太平,但如果你們再發生點什麼,當年馮家極力想要壓下去的事可就瞞不住了,做弟弟的在大哥結婚前要帶走嫂子,當大哥的打斷了弟弟的一條腿,真要傳了出去……”
“那就是醜聞了。”她凝重嘆息,“人言可畏,我跟你爸擔心到頭來是你跟沅寶被人議論。”
季清羽茫然地眨了眨眼。
什、什麼?
誰要帶誰走?
誰又打斷了誰的腿?
這其中的信息量大到她都忘記了言語,隻能怔然而恍惚地跟著媽媽去了超市,滿頭問號,還在努力消化這件大事,腦子都在打結,還是死結,險些就要尖叫:不、是、吧!?
第019章
汪雲蓮見女兒一臉心事重重的模樣,心裡也不是不後悔,過去的陳年舊事其實也沒人願意再提,要不是聽說馮昱那個禍害要回來了,她壓根就不會多餘提這些讓女兒心煩的事。
當媽的都偏心。
她不管過去是誰對誰錯,她隻在乎自己的孩子過得好不好。
無論如何,馮成則現在是她的女婿,還是她外孫女的親生父親,那就是半個自家人,所以今天破例舊事重提,她在言語方面也還是偏著他。但如果非要站在客觀的角度,馮昱怨恨他的大哥也是合乎情理的,不管清羽跟馮昱之間發生過什麼事,當大哥的,怎麼能在他們分手都沒多久就迅速地跟弟弟的前女友在一起,並且還有了孩子要結婚呢?
“這都過去了幾年。”
汪雲蓮緩了緩語氣,反過來安慰季清羽:“他應該也成熟了,不會再像過去那樣莽撞衝動,不過,他這次回來,你還是盡量少跟他接觸為好。等易升的慶典結束,他自然也要走的。”
季清羽欲哭無淚。
她連五年前發生了什麼事都不清楚,完全是一頭霧水。
現在知道馮成則跟馮昱當初鬧得不可開交,甚至到了動手見血進醫院的地步,她心裡好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