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幾天,他就再也沒有睡好過。凌晨3點他再次把視線移向不遠處瑩亮的屏幕,郵箱上跳動的紅點讓他幾乎發狂。
常日的失眠讓他的精神更加脆弱,黎砚知的恐嚇和威脅十分奏效。
他幾乎是邊叫邊跑過去查看郵件。
黎砚知發送郵件時總是習慣夾帶一個跟蹤插件,一旦發現他沒有第一時間去查看郵件,便會給檢察院寄一份他的犯罪證據。
不僅如此,查看完郵件之後,他還必須要根據主題回復一封3000字以上的懺悔信。
李澤西自從高考完之後,就再也沒有這樣爭分奪秒的遣詞造句過了。
又通宵一夜之後,他開車去了李錚住院的地方,闖進病房裡,他幾乎是連抓帶拽的將李錚從病床上弄起來。
“你快回去!給你辦出院!”
他的眼睛裡布滿紅血絲,神經質一樣不斷地質問李錚,“你為什麼還不好,為什麼這麼久還沒好?”
就是因為李錚生病了,黎砚知無聊了,所以才會來折磨他。
之前李錚好好待在她身邊的時候,她玩的起勁,根本就不會這樣分出心神對他!
他要把李錚送回去,送回黎砚知身邊去!
李錚冷冷看著他,抬手按響了病床一側的求助鈴。
一明一滅的紅色波光落進李澤西的眼睛裡,他往後退了一步,眼前的李錚單薄的像一張紙片,臉上是滔天的病色,病號服空蕩到嚇人的程度。
他一下被李錚這副不人不鬼的模樣驚醒了。
他意識到自己剛才的想法是如何的可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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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幾乎是逃出了李錚的病房,大步的跑,不停地跑,自從黎砚知拿出他的第一份罪證之後,他就一直沒有睡好過。
長久的失眠已經讓他崩潰,黎砚知那毫無章法的玩弄更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恐怖的不是懲罰,而是看不到盡頭的無邊黑暗。
可是這一切本不是他的錯,他再次可悲地自憐起來,明明一切都是李梧桐授意的,為什麼一切都要他來承擔。
明明是李梧桐...
他的視線長久地落在兩座樓之間的連廊上,不受控制地一步一步走過去。
從玻璃看過去,李梧桐依舊靜靜躺在那裡,緘默無言。
為什麼?為什麼他每日擔驚受怕,而始作俑者卻如此清闲地躺在這裡。
病床上的李梧桐雙目緊閉,他不再像之前那樣,循著光源漏出呆滯的瞳孔,為了防止他眼壓過高,醫生前段時間已經把他的眼睛縫上。
李澤西站在病床一側,看著蜿蜒在那雙眼睛上的縫合痕跡。
竟然產生一種將它掰開的衝動,他想,應該讓李梧桐醒過來去解決這件事情的。
一切都由他而起,也應該由他結束。
李澤西鬼使神差地抬起被子的一角,一點點蓋住李梧桐幹瘦的臉,對,就是這樣,隻要始作俑者死了,黎砚知就會停下來吧。
他的掌心蓋在上面,慢慢往下壓下去。
“你在幹什麼!”一聲厚重的驚呵突然打斷他的動作,似乎是意識到他在幹什麼,那人利落地跑上來鎖住他的脖子將他往後拉。
李澤西被狼狽地掰到一邊。
他掙扎著起身,可身後的人用了巧勁,他一時掙脫不開。
他忽然靈光一現,有些預料一般地轉過脖子往門上的玻璃看過去。
黎砚知面無表情地站在門外。
那雙眼睛裡毫無內容。
是一片真正死寂的雪地。
並不是所有的銀裝素裹都是美事,有時候也意味著極寒、失溫、死亡。
他知道。
此時此刻,他十分自由地走上了黎砚知為他預設的道路。
第53章 走了
“幹杯!”
“祝你倆一路順風!”
桌子上的人一齊舉杯, 透明玻璃杯撞在一起,掀起一片橙黃。
“不過,都快過年了, 砚知你自己在紐約不會很冷清嗎?”小瑞喝了口橙汁,她說著, 章魚也放下杯子跟著看過來。
寒假已經過去快一半了, 宿舍裡除了小瑞和章魚留在京市實習, 其他的人都在放假的時候就已經回家, 過段時間就是年關了,兩個人也已經請好了假, 打算提前回家過年。
“對啊,真沒想到你走這麼突然,我還以為你和鍾飛雲還能搭個伴呢。”
鍾飛雲忙著幫黎砚知倒果汁,聽見章魚提到她的名字, 餘光往她身上瞥了瞥。
黎砚知笑了笑, 很有耐心,“我媽媽在國外呢,她不能回來過年,我提前過去在入學之前陪陪她。”
小瑞哀嚎一聲, “時間怎麼過得這麼快呢!你可是咱們寢的坦克,那以後我們去密室你能和我們視頻不?”
“咱們直接去紐約找她玩密室不就行了, ”章魚一臉認真,“等暑假我們一塊去找你倆玩, 就當旅遊了。”
黎砚知專心吃著飯, 抽空答應了一聲, 小瑞和章魚卻已經熱火朝天的討論起來了。
“奧蘭多的環球聽說特好玩。”
“la的也可以,有攝影棚。”
鍾飛雲眼見倆人這麼一會功夫就要把攻略都做好了, 咳了一聲打趣,“真計劃上了?”
“那當然了,到時候你倆務必得親自來給我們隆重接機。”
“行行行,”黎砚知還在專心吃飯,鍾飛雲順便幫她也應了下來,“到時候我和砚知我倆在接機口給你倆現場唱《Welcome to New York》,保準隆重。”
章魚一聽就笑了,“你還是自己唱吧,”她抬著眼回味了一把,“砚知唱歌那可太有創意太有創新了。”
小瑞聽她這麼說,也短促的笑了一聲,顯然和章魚對上了腦電波。
鍾飛雲側了一眼還在淡定喝著果汁的黎砚知,相當好奇地低聲遞到她耳邊,“什麼意思?”
“我五音不全。”黎砚知擱下杯子,回答地相當隨意且誠實。
“你還給她們唱過歌?”鍾飛雲的關注點顯然相當傳奇,表情都大了幾分。
“我喝醉了,不記得,應該是唱了。”
黎砚知酒量不行,她鮮少喝酒,隻喝醉那一次還是在宿舍,小瑞選修了葡萄釀酒,快結課的時候抱著幾瓶自己的釀的酒非說好喝得不行,讓她們嘗嘗,整個宿舍就黎砚知自己喝醉了。
小瑞說起這個就來勁,“酒品特好,喝完酒也不吵也不鬧的,就是老唱歌。”
章魚默默補刀,“還跑調。”
“我都還沒聽過你唱歌呢。”鍾飛雲低聲嘟囔了一聲。
鍾飛雲這話聲音極小,說完她餘光看了黎砚知一眼,黎砚知依舊淡著張臉坐在那裡,暖色的燈光側著打在黎砚知的鼻梁上,減弱了些許身上的疏離感。
她的心情有些復雜,既期盼她聽見又擔心她聽見。
吃完飯,黎砚知去前臺結賬,手機在口袋裡嗡嗡震了兩下,點開屏幕,是李錚的消息。
【我剛下飛機,你在家嗎?吃飯了嗎?】
黎砚知懶得戳穿他,【不在家】
李錚是一貫秒回,【好,那我先回家做飯,你想吃什麼。】
黎砚知看了一眼,沒回。她在賬單上籤了字,又頓了一下,“剩下的那些打包。”
結賬的功夫幾個人也從包廂裡出來,章魚嘴快,“你家養狗了嗎?”
她問這話也不是毫無根據,畢竟桌子上那些真是可以算作剩飯,如果是給人打包回去那實在拿不出手。
“算吧。”黎砚知沒覺得自己在說謊,李錚有時候和狗還挺像的。
“那你出國你家狗咋辦,是找人寄養了嗎?”
這家店的服務員很利落,黎砚知接過滿滿的打包盒,“已經安排好了。”
和她們分開之後,黎砚知開車回了家,在樓下車位停車的時候,她抬頭往上看了一眼,她們的住處安安靜靜地亮著燈,暖黃的顏色,萬家燈火裡普通的一盞。
進了門,客廳沒人,她坐下換鞋,就看見李錚素著張臉從她房間裡出來,懷裡抱著她的衣服,一瘸一拐。
見她回來他下意識面上一喜,煞白的臉色多了些活人氣。
“我剛到家,沒想到你回來這麼快,”說著他單手推開洗手間的門,另一隻手利落拎過來一個盆子,將衣服放進去,隨後就忙不迭撸起袖子去拿掛在一遍的圍裙,“你先玩著,我現在就去做飯。”
黎砚知的視線落在李錚微跛的左腿上,將手裡的打包盒往桌子上一擱,“別忙了,我吃過了,這是給你打包的。”
李錚一下呆愣住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還能有這樣崇高的待遇,不知道做何反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