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砚知抬了抬眉,很有耐心,“哪裡對不起我?”
“你問我問題我不應該裝傻,不能裝作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這下倒是黎砚知開始裝傻了,她顯然沒玩夠,非常精確模仿著李錚扮蠢的樣子,“什麼問題?我問了什麼問題讓你這麼為難,我怎麼不知道。”
李錚被臊得臉一紅,隻好老實回答,“你讓我猜你想玩什麼。”
“哦,”黎砚知輕巧地笑了一聲,“那你猜出來了?是什麼?”
李錚瞬間氣短了,“我說不出口。”
他是真的說不出口,就算是之前絞盡腦汁地想勾引黎砚知的時候,他在語言上也是偏於保守的。
他幾乎氣若遊絲,“而且,我們不能再那樣了。”就算要玩他,也不能像從前那樣玩了。
李錚說話總是這樣遮遮掩掩,黎砚知聽都聽煩了,“知道了,再那樣我們就是亂/倫,真煩,每次都要說說說。”
“我又沒說要你給我舔,”她忍不住口出惡言,“倒是你,對你那點小伎倆還挺自信,覺得我非你不可,知道現在市面上女人用的玩具都升級到第幾代了嗎?”
黎砚知說話本就一板一眼,什麼話一過她的嘴,都像是灼灼真言。
李錚聽著黎砚知直白的奚落,本該如釋重負,可不知道為什麼,心裡卻仍舊沉甸甸。
提心吊膽的時間長了,器官似乎也有了新的習慣,新的位置。
他感覺身體某個角落很不好受,有點喘不上氣來。
黎砚知再看他那張臉,一下找到罪魁禍首,“犯錯的本來就是你,你要是不想讓我動這個心思,就不該長出這樣一張臉。”
她沒忍住站起來,考究地捏著他的下巴讓他的臉在她的視線裡完整把玩了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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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且相當敏銳察覺到李錚的臉比之前還白了一個度,已經都快透明了,顯得有些病態。
她大力搓了一下,沒掉粉,立刻下了定義,“真不想勾引我的話,你還偷偷美白幹什麼?”
要真是狠了心往醜了打扮,她看都不會看他一眼,歸根結底,還是他這張漂亮的臉蛋招惹了她。
黎砚知再說什麼他都聽不進去了。
他隻覺得自己像被點化一般,突然就開竅了。
終於從這樣一個循環的死局裡看到破局的可能。
原來,原來隻要他變醜就能回歸和砚知正常的兄妹關系。
原來隻需要這麼簡單。
“砚知,我知道了,”李錚抬起頭來,一雙褐色的眼睛莫名的神採奕奕,他笑了笑,“等我一下。”說完就小步跑了出去。
他太興奮了,幾乎是頭也不回,頭一遭忘了在黎砚知面前應該遵守的規矩。
他不是自由的,沒有黎砚知的允許,他不應該這樣失禮。
可黎砚知並沒有生氣,甚至相當寬容地勾了勾唇角。
一分鍾之後,李錚重新站到她的面前。
白玉般臉上已經多了一道細長的傷口,順著他下颌的方向,滲出紅寶石色澤的血珠。
他瞳色很亮,獻寶一樣,“砚知,是不是這樣,這樣的臉就不會讓你為難了。”
黎砚知沒有回答,隻是靜靜看著。她們的臉就在咫尺之間,黎砚知伸手很輕易觸碰到他,臉上的血珠順著皮膚滾落到下巴,她用指尖蘸了蘸,有些粗暴地塗在他的下唇。
鮮豔的顏色映襯在李錚單薄的皮肉上,讓他看起來鬼氣森森。
她恹恹抬起眼睛,說出一句沒頭沒尾的話。
“我曾經,剪爛過一個玩偶。”
“它的嘴巴比漿果還紅。”
她慢慢靠近李錚,將腦袋埋在他的頸窩,“其實我還挺喜歡那個玩偶的,它是我擁有的第一個玩具。可惜它命不好,消失了很久,再看到的時候,它卻躺在鄰居家裡。”
李錚還沒來得及排斥黎砚知突如其來的親密。他的注意力全被黎砚知的話吸引過去。
聽到她的玩具被搶,他下意識不太愉快地皺起眉頭。
“後來我把它拿回來了,玩偶已經髒了舊了,我用剪子將它剪掉,取出裡面的棉花做了一個嶄新的。”
李錚是說不出的心疼。
黎砚知走失的那些年對於他來說,是一片難以踏足的森林,僅僅是直面它一角的潮湿,他都已經寸步難行。
他隻好低下頭,像一個不靈光的鸚鵡,反復來回地保證。
“以後都不會了,隻要你想要的,無論是什麼,都會是你的。”臉上的傷口還在流血,他側過臉去,恐怕蹭到黎砚知的衣服上。
黎砚知聽著李錚的輕聲安慰,視線卻慢慢延伸到虛無的空氣裡。
她的記憶力超群,總是讓她記住很多不必要的事情,比如因為菜場生意總是和姥姥作對的鄰居,和鄰居家裡那個如同螞蟻一般蠢笨的小孩。
他有一個最喜歡的玩偶,後來,成為一灘碎棉花躺到她的床底。
她的第一個玩具。
她的視線慢慢回攏到李錚孱弱的後頸上。
李錚的臉好的並不快,得益於外頭日趨嚴寒的隆冬天氣,並沒有發炎,隻是傷口連帶著周邊的皮膚都變得硬挺,撐得刀口看起來有些可怖。
躺在臉頰一側,很是奪目。
他還是照常找著各種借口出去上班,之前為了不被人認出來,他就是戴口罩去幹活,一起的人早就習慣。
臉上的傷疤並沒有給他帶來不好的影響。
而黎砚知看他的眼神也真的再沒了情欲,想想也是,看到這樣一張臉,不敗興都是善良了。
魔法真的生效了。
李錚說不出自己心裡的感受,他隻知道,事情已經開始往好的方向發展了。
“小李,5號桌上菜!”張姐把其他桌剛點的菜單從窗口遞到後廚,轉過頭來不太高興地瞥他一眼,“你上點心,最近怎麼總開小差。”
正是飯點,整個餐館忙作一團。
李錚趕忙把手機塞回口袋裡,從一邊抽了個餐盤就往後廚跑。
飯點過去之後,餐館人流漸漸回落回去,以往這時候店裡的人都能停下來歇會。張姐也總算抽出空來,“小李,這次就算了,以後飯點再玩手機就扣半天工資了啊。”
說是這樣說,但張姐沒動火,“不過,我還挺想知道的,見你好幾回了,你總看那個日歷幹什麼?”
她真挺好奇的,她也不是沒抓到過員工摸魚,見過聊微信玩遊戲的,她還真是第一次見這種每天逮著日歷瞅的。
“是過幾天有什麼事嗎?”
李錚點了點頭,“嗯,”想了想他還是開口,“張姐,20號我能請個假嗎?”
“20號?”張姐看了眼手機,“現在才1號,你請那麼早我怎麼批給你,算了,到時候你找個人和你換班。”
“謝謝張姐。”
“別謝了,趕緊擦桌子去。”
被允了假,李錚明顯開心了,晚上回家的時候擠公交被人踩了鞋臉上都帶笑,這班車的的司機特別愛踩剎車,兩三站的功夫李錚被連踩了四五腳。
他一點火氣也沒有,口罩下的臉甚至輕松愜意。反而把踩他腳的人嚇得不輕,差點以為李錚被他給踩得精神失常了。
李錚滿腦子想的都是過幾天的黎砚知的生日,胳膊的針孔已經不疼了,隻是可能扎得太多了,偶爾會泛點酸意。
他攥著口袋剛發下來的工資和賣血的錢,第一次覺得錢是有分量的。
他沒想好要送黎砚知什麼禮物,但是蛋糕是一定要買的。
過生日就是要許願,吃蛋糕,還要唱生日歌。
這是黎砚知回家以來的第一個生日,他無比重視。
這幾天,因為他真的變醜了,醜的他自己都不想照鏡子了,他和黎砚知的相處反而簡單了許多,竟然頗有些返璞歸真了。
天氣越來越涼,黎砚知又不忌生冷,他就每晚端著泡腳盆去給她洗腳。
洗完再順便給她按按腳底的穴位。黎砚知也不知道他從哪裡學來的這些招式,隻覺得被他這麼一按,渾身都輕飄飄的,挺舒服挺好玩,就隨他去了。
眼前,李錚袖子挽到半截,正埋頭念念叨叨地對著她的腳底揉按,心無雜念地像個幹了幾十年的按腳師傅。
她的視線落在袖子下沒遮住的針孔上,隨機又飛快移開。
“砚知,”李錚抬起眼睛,這個角度燈光打在他的臉側,隱去了他臉上的疤痕,顯得順眼多了,“你聽沒聽過神燈的故事。”
“如果是你向神燈許願,你會想要什麼?”
他小心翼翼地看著她,雖然他這試圖制造驚喜的問法並不高明。
“不知道,我從來不許願。”被撥了一下腳底的筋,黎砚知不受控地顫了顫。
這讓她想起脊蛙實驗。
她邊收腳邊繼續開口,“幾乎沒有我做不到的事情,我想要什麼,很快就能自己拿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