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調壞了,家裡有點冷,我就是想著幫你暖暖床。”
“這樣啊,”黎砚知也不著急將李錚從被子下 面拽出來,她轉身坐到床上去,被子裡的軀體像有感應似的,嗖一下縮到裡面去,“你是我哥,所以我們不能上床,但是你能幫我暖床,這標準挺靈活啊。”
她聲音低了一點,“不過,你現在這種行為,和之前當小三主動爬我床勾引我的時候,我不覺得有什麼區別。”
被子裡的人一下鑽了出來,一臉窩囊地反駁,“不一樣的。”
像是急於自證,他掀開被子的一角,“我這次穿得很嚴實很正式的,”黎砚知看過去,映入眼簾的是讓人毫無欲望的深藍色polo衫,更要命的是,polo衫的下擺工整地塞進休闲長褲裡,讓人相當敗興的一身穿搭。
李錚的聲音越來越小,“我之前穿什麼樣你也知道的。”
襯衫夾,裸.上身戴領帶,怎麼騷怎麼扮。
他低頭,“隻是想幫你把被窩暖熱。”
噓寒問暖,他覺得這是作為哥哥最基本的關心了。家裡的空調已經壞了有一段時間了,隻是那時候,黎砚知沒回來,他為了省點錢省點電就一直沒讓人來修。
錢要花在刀刃上,他從自己身上多克扣些花銷,黎砚知能支配的錢就又多了一些。
隻是白天還好說,多穿點衣服,但晚上睡覺那滋味是真不好受,大腿以下像被撂進了冰窖裡,他不想讓黎砚知也體驗一遍。
想到這,他又慢慢從被窩裡爬出來,仔細將被窩四個角都遮蓋嚴實,這才從外頭端進來一盆原先預備好的洗腳水。
“泡一會兒再睡覺,就更暖和了。”
說著,他就跪下去忙活起來,試了試水溫,輕輕將黎砚知的腳放了進去,“燙不燙?”
燈光下,李錚殷切地抬起臉看她,他疏忽了,疏忽了在這樣明察秋毫的光線下,他額頭還沒完全消腫的傷口根本無處遁逃。
黎砚知就這麼看著,很多時候,思緒是關聯的,大腦在處理圖像信息的時候,還會順帶領她回憶聲音的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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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錚的腦袋像熟成的西瓜,磕在桌面上的時候,聲音很動聽。
她移開視線,輕輕搖了搖頭,“不燙,正正好。”
真的正正好。
*
放了寒假,就離過年越來越近了。雲朵將李錚那件事公關地相當出彩,不僅含糊過去了最開始那一連串照片,後面更是和幾家媒體打配合,間接將之後用來轉移大眾注意力的假料也澄清了。
甚至連lvy都跑來見縫插針爆了其他幾個當紅小生的黑料,把水攪得更渾。大眾的關注最是隨波逐流,很快便對他那些溫吞的黑料失了興趣。
他知道,他又欠了lvy一個人情。
lvy這人就是這樣,從不背後幫人,隻要幫了人那絕對是連說帶舞到你面前。
【謝謝你lvy姐。】被lvy發難的那幾個小生和lvy籤約的藝人是競爭關系,她搞這麼一出,別人也隻會以為是雲朵的手筆,不僅脫了關系,還讓他盛了情,lvy果然不做賠本買賣。
他擱下手機,擠上公交車朝工地的方向過去。
他原先打工的飯店一個月2500,工資一月一結,還隻能預支半個月的工資,雖然包吃,但黎砚知現在住回了家裡,他不可能帶著她吃剩飯。
知道他缺錢,他的領班又給他介紹了幾個工資現結的散工。
到了工地,他向往常一樣,從工頭那裡領了個安全帽戴上,扣子還沒扣上,就被一邊的人喊去拎水泥。
工地上的許多活都是按件計費,躺倒著廢土渣和各種鋼筋的泥土路上,大多數人都是急吼吼地跑著。直到這趟活做完了,才稍稍坐在她們放在毛坯下面的墊子上休息一會。
大概是工地上鮮少有他這個年齡的人來求營生,他又長得白淨,休息的時候,幾個工友都偶爾悄悄打量他。
有個大姨笑著,很是熱絡“小伙子,你是不是大學生啊?”
她說話很快,嗓門也大,大概是在工地上養成的習慣,顯得相當敞亮。
李錚搖頭,“不是,我初中就輟學出來打工了。”
“呦,”大姨似乎是覺得自己戳中了他的痛處,遞給他一瓶工頭發下來的礦泉水,“沒事沒事,喝點水。”
李錚不是有意說謊,他隻是覺得,這樣說可以省掉很多麻煩。
他屈膝坐在牆角,朝著外頭天空的方向放空,工地上很嘈雜,不遠處還有人聚在一起抽煙,煙霧順著風向飄過他,扇他一臉。
大姨又扭回去和她身邊的人說著話,其中一個人突然開了話頭,“哎,你們還記得那個東子不?”
“前幾天,我聽說他在地下棋牌室被人把手指頭給砍了。”
“啊?”
那人繼續壓低了聲音,“他之前是不是告訴你們,他賣.血是給他孩子治病,咱們幾個還借給他幾百塊錢呢!其實都是假的,他根本沒什麼孩子,那錢全讓他給賭了。”
“這回,玩太大了,拿不出錢人家就把他的手指用來抵債了。”
幾個人哎呦了一陣,說不清是唏噓還是覺得東子活該。
工頭那邊又開始喊人,幾個人收拾著剛要站起來,一雙染塵卻修長的手忽然落在那人的肩頭上。
李錚的聲音很平靜,“那個地方在哪裡?”
“什麼地方?賭場啊!”那人瞬間警覺起來,臉色驚駭。
李錚搖頭,“賣.血的地方。”
第50章 寶石(新增)
李錚回到家的時候已經很晚。
換好鞋進去, 黎砚知正好從房間裡出來,她穿著件單衣,大概是剛洗完澡, 頭發還有些湿潤,顯得發色更深。
李錚不動聲色地移走按在手腕上的右手, 將手裡提著的打包袋放在一邊。
他回來之前在餐館裡的員工宿舍裡衝了澡, 已經看不出灰頭土臉的模樣, 可還是免不了心虛。
不過, 看了一眼黎砚知沒吹幹的頭發,他心裡根植的職責感再次佔據高位, “睡前再讓我給你吹吹頭發吧,我怕你明天頭又不舒服。”
黎砚知含糊應了一聲,沒等她走到客廳,李錚已經自覺地去收拾茶幾上被她拆到到處都是的樂高零件, 脈脈溫情的燈光下, 漆黑的發梢上掛著幾顆闲散的雪粒。
她慢慢走過去,“外面下雪了嗎?”邊說還要邊玩著,手指插在他的發間,一搓, 那雪又化成了她指尖的滴水。
李錚將手前的樂高零件按類別放回去,“嗯, 天黑了之後下了點小雪。”
“這裡過年的時候會下大雪嗎?”黎砚知松開他的頭發。
李錚停了一下,似乎是在回憶, “前年好像下了一場大雪。”他對這些事情的注意力實在匱乏, 之前他的冬天都是在各種雪場裡度過, 在他的認知裡,冬天就是被雪包裹的。
那和自然天氣無關。
“是想玩雪了嗎?”
黎砚知視線偏移過去, “不想玩。”她對大多數極端的天氣都不喜歡,有時候,天氣也是一種變故,會改變事件的動向。
她對所有秩序之外的東西都深惡痛絕。
她這幾天迷上了樂高,經常一下午一下午地對著圖紙將實物拼出來,再親手拆掉。
看著李錚一點點收拾她弄得一片狼藉的茶幾桌面,她笑了笑,話裡卻多了層意味,“我想玩什麼你難道不知道嗎?”
“哥哥。”
李錚後脊一僵,隨後是無邊無際的難堪。
不為別的,隻是黎砚知在說出這樣作踐他的話的那一刻,他心中依舊慣性一般地想要對著她搖尾巴。
無論他怎麼努力,他對黎砚知那種病態的,夾雜著朝聖心態的狂熱都像剜不去的毒瘤。
他低下頭,走投無路地開始裝傻,“樂高嗎?正好我今天路過樂高店,買了樹屋,”他不敢直視她,隻是抬手往進門的架子上指了一下,“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黎砚知很輕易看破他的那點彎彎繞繞,瞥他一眼,頭也不回地回房間了。
李錚嘆了口氣,隨後從抽屜裡拿出一張新的清理布,將茶幾裡裡外外擦了一遍,隨後又去拿掃帚。
其實他已經很累了,餐廳裡的活還算輕松,可工地上的活基本上就是在用體力換錢,可是他現在不能停下來,一停下來,各種情緒就會將他拖進深淵。
他隻能弓著腰,不知疲倦地忙碌著。
黎砚知回到房間自己吹了頭,才換了睡衣躺在床上。她知道這樣突然走掉可能會讓李錚胡思亂想。
不,他一定會胡思亂想的。
可這和她有什麼幹系呢,她就是要他們時時刻刻去猜她的喜怒,戰戰兢兢地復盤自己的過失。
果不其然,她剛躺到床上,門外隱約傳來一陣走走停停的響動,和剛才那副大掃除的架勢完全不同,拖拖拉拉,一點也不幹脆。
甚至一條細長的人影透過地面上的門縫延伸進來。
李錚大概沒有想到自己的行跡已經被光影透露,那影子晃來晃去,一會大一會小,莫名讓黎砚知想到那種折了飛機耳的小狗。
似乎是終於下定決心,門板上終於蔓延開一聲試探的響動。
黎砚知下床去開了門,李錚耷拉著頭跟進來,那張臉一看就底氣不足。看著黎砚知幹燥的頭發,那張臉就更虛了。
“你自己吹過頭發了,”他訕訕一笑,手裡的吹風機瞬間像一個燙手山芋。
黎砚知盤腿坐到床上,她的肢體修長,即便是這樣的坐姿也顯得舒展。她不接他的話茬,隻是淡淡看著他。
她擅長讓別人體味局促,就如此刻。
“對不起。”李錚偏開視線,他知道在黎砚知面前迂回是無效的。見黎砚知還是不理他,他聲音更低,“對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