衝鋒槍抵在腦後,飛虎隊內外包圍,鬼佬的英文帶著濃重拉丁腔,大呼,“Iaminnocent!Innocent!!!!”可是誰管他,萬眾矚目的焦點在陸顯與鄧明憲之間,新仇舊恨交織,隱忍過後的一擊即中,穿著防彈背心的鄧明憲怎麼能不亢奮,大約他胸中已仰天大笑三五回,才按耐住碰碰猛跳的心髒。
等小警員念完“將來都有可能成為呈堂證供。”終於輪到他英雄式的出場,念他的腹稿,“陸顯,你也有這一天。這回你不坐滿九十九年,我鄧明憲認你做大哥。”
慘白的燈光下,他抬頭,英俊的面龐依然是令人氣悶的笑,眉挑高,慢悠悠同滿臉正氣的鄧明憲說:“鄧Sir,我是守法公民。販毒?我踩死蟑螂都怕怕啦,怎麼回去碰毒品,拜託你搞搞清楚,不要隨隨便便出警,浪費納稅人的錢。”
鄧明憲氣悶,“人贓俱獲——”
陸顯道:“我隻知道我人被鄧Sir扣住,贓在哪裡?”
鄧明憲持槍指向翻開的聖經裡埋藏的白色粉末,面色通紅,雙眼外凸,似鐵面關公,“這些話你留到陪審團面前再狡辯吧。帶走!”
“鄧Sir確定這是海洛因?不要送去檢驗科,丟臉丟到總警司都知道。”
鄧明憲皺眉,猶疑,支使副手檢查,那人查完滿臉蒼白,話都講不清楚,哭喪臉結結巴巴,“鄧鄧鄧鄧Sir,是面……面……粉…………”
“放屁!”他不肯信,親自去嘗,片刻的呆滯,轉而望見陸顯含笑的眼,瞬時間怒火中燒,一腳踹開貨箱,“叼你老母!敢玩我!”惱羞成怒,就要一槍解決對手。
作者有話要說:額,滿滿的劇情是不是?
然後,我承認我三觀不正。。。
估計還有三章就完結
我想寫個BE結局,一個HE結局,好不好?
69一聲槍響
鄧明憲那顆憤怒的子彈最終不過乖乖待在彈夾裡,沒膽出鞘。但這一回抓去警局,不再玩“吹大風”遊戲,改用電話機小幅電流夾住一點點皮肉,問一句,不回答立刻按開關,滋滋滋全身過電,幸虧關師爺動作快,不然再多玩兩次,他必然要去上帝面前飆髒話。
關師爺籤過字推問詢室深藍色半舊的門,陸顯正慢吞吞套上套上皮夾克,一張臉木然,表情全無,又莫名讓人恐懼,似乎他是剛從精神科脫跑的重症病人,隨時隨地要發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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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師爺醞釀十分鍾才敢開口發聲,“D哥,可以走了。”
“嗯。”他抖一抖衣領,點點頭。略顯蒼白的臉上看不出情緒的好與壞,不知他回過神,是不是要抱著炸藥同阿嫂同歸於盡,或是一閉眼斬草除根,一顆子彈解決問題。
回到“愛巢”,沒懸念,人去樓空,她將證件護照現金都帶走,一張小額存折取清,溫小姐秉持實用主義,沒那份闲情逸致賭氣,高風亮節視金錢如糞土。拜託,記不記得這是哪裡?在紅港,見面不問吃沒吃、好不好,隻談恆指期貨基金,我們一生以金錢為信仰,不論是港幣或美刀。
可笑的是她留下那隻碩大鑽戒,橫在茶幾上,演一出默劇,不出聲,單單咧著嘴嘲笑他的愚蠢。
還有什麼好說,還有什麼留下?
一幢空蕩蕩豪宅,或是一顆無法跳動的心。
陸顯冷靜異常,吩咐關師爺,“去找汕尾仔來。”
見到瘦猴精一樣的汕尾仔,即刻問:“人呢?”
汕尾仔想一想,才猶猶豫豫上報,“當天晚上阿嫂就收拾東西走了,我跟著,她無所謂,還叫我問D哥好,說…………說她等著D哥去警察局高發她。”
“賤*人!”他大怒,鑽戒重重砸在黃玉石茶幾上,再彈開落進長絨地毯,沒有了後續。
門外豔陽天,日光中的維港豔光四射,踩著細高跟的時髦女郎撐起陽傘,抱怨太曬,黑色素無孔不入,八十歲老婆婆推個購物車裝慢慢睡過蔬菜回家喂子子孫孫,等公交的上班族不停看手表,後悔不該跑五六站吃午餐。
你看,年復一年,日復一日,這座城從不為任何人改變。
自以為是的偉大,是最虛妄的渺小。
其實一切情情愛愛都可用一句Idon’tcare.解決,可惜的是你沒這個膽。
他在城中一流酒店找到她,這裡風景獨佳,二十九樓,足夠俯瞰維港。
很好,她花他的錢,沒有任何負罪,心安理得,放肆隨意。
她微笑著開門,對住他就像歡迎一位多年不見的老友,親和又禮貌。反倒襯得滿臉怒容的陸顯同走錯片場的傻瓜一樣,滑稽可笑。
“喝茶還是咖啡?”她側過身問。巨大落地窗將一汪蔚藍海水鋪陳在她身後,但她今次與陽光起衝突,褪掉顏色,穿一身濃重的黑,墨色小洋裝緊緊纏出飽滿的胸乳與曼妙腰肢,透薄的紗隱隱透著手臂的纖細,她仿佛是從三十年代舊電影中摘下的影,腼腆地笑,要與你手牽手共度羅馬假日。
長長的發變得黑亮,頭頂蝴蝶結發箍帶走劉海,露出完完全全一張光潔小臉,皮膚晶瑩透亮,埋在這樣沉鬱的顏色裡也一樣青春逼人。
她染了頭發,換了裝扮,要一心一意迎接新生活?一股氣從腎髒鑽到肺葉,他快要氣炸。哪還有時間管喝茶還是喝咖啡?手握成拳,落地窗前與她對峙。
“為什麼?”
他問得沉重,她卻笑得輕松,輕哼著重復,“為什麼…………”
這場景太熟悉,隻不過曾經那個盡在掌控的人是他,而被玩弄的貓貓狗狗早橫屍街頭,但誰能比他心痛?她再多笑一分,他的血壓就要擠爆頸動脈。
她安然望向海面,輕聲說:“兩個原因,一個真一個假,陸生你要聽哪一個?”
陸顯握緊拳,漆黑眼珠跟隨她每一個細微表情,“我要聽你講真話。”
自嘲式的口吻,溫玉道:“你記不得那天我為你美好純潔初戀情人與新鮮火辣的小情人同你吵架,你說過什麼?陸生,你每一句都對,我就是替身,是泄*欲對象,男人摸一把就張開腿任人搞的賤女人。所以……賤女人做事那需要理由?都是因為我生來下賤,自甘墮落。”
“你!”他胸膛起伏,卻錯開她目光,“或許我有不好…………”
“不想聽另一個?”她打斷他艱難的自省,笑得沒心沒肺,“不想聽我也講給你聽。陸生,好可惜,我還要一點點自尊。過去一二三四五我都懶得再講一遍,大概你也聽不進。不如就此結束,你來,要殺還是要抓,想清楚沒有?”
似乎是自語,他說:“我分不清你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
溫玉說:“不用分,女人最可惡,這一秒是真,下一秒就否認,我們擅長翻臉無情。”
“所以說,之前的一切,都是你在做戲,是假的?我對你不夠好嗎?你居然敢出賣我!”
“陸生,假如秦四爺把你關起來,天天搞你,羞辱你,你會不會愛上他?”
“放屁!”他驚怒,一把抓過她,禁錮在胸前,她的身體這樣嬌弱,在他懷中顫抖,仿佛一捏就碎,但她卻有無人可敵的生命力以及一顆石頭似的心。她不愛他,根本不愛,這意識成利劍,穿過他的心,剜去一塊鮮活的肉,痛不欲生。
她眼前,他是一隻盛怒的雄獅,而她是慷慨赴死的勇士,這一刻,她未能多想。“陸生又忘記,你說你不愛任何人,好笑……一個自私到底的人,又怎麼能奢望我愛你?上帝愛世人,也一樣拋棄你!”
“所以你去找鄧明憲?”
溫玉看著他的眼睛,殘忍而決絕,“沒錯!我要有我自己的人生,陸生,我不會永遠做你的奴隸,走不了,我寧願死!”
“賤*人…………賤*人!”他抬手用十分力,給她一記響亮耳光,打得她仰倒,頭磕在床沿上,傷口從眉骨到眼角,紅色的血模糊了視野,她漸漸看不清他。隻聽見他口中不斷地咒罵,憤怒吞噬理智,他依然無法自控。
她等他來,最壞的結果也不過如此,她與他之間隻缺一個了結。
一場豪賭,或各走各路,或同歸於盡,沒什麼可怕。
他氣得渾身發抖,口中說:“居然敢出賣我…………我對你那樣好…………我對你那樣好…………”
到最後恨不得把心剖出來給她,而她卻已不屑一顧。
他的真心是秋天的扇,隆冬的夏衣,早不合時宜。
憤怒之後是決絕,“沒有人可以出賣我,沒有人能害我!我已經是龍興話事人,我是紅港第一!沒有人敢,沒有人可以!”他還有自負,男人的倨傲衝頂,催使他,逼迫他,舉槍對準她。
“阿玉,說你愛我,說——”
她不說話,隻是抹去眼角的血,靜靜看著他。
“你說,你說了,我們還和以前一樣。”
溫玉笑,殷紅的唇似一滴血,落在漆黑底稿上,美得刺目。
他從來沒有這樣恨過一個人。
槍響,命運隨子彈穿過心髒,零點一秒的距離,一切都已無法挽回。
今夜靜得可怕。
他的胸腔空無一物,手臂上神經跳動,窗外明明無風無雨,卻像是狂風驟雨的夜,破舊的小船擅自離港,天空一盞殘月,海邊一座孤城,翻騰的浪濤中迷失方向,傾覆、泯滅不過在剎那。
他已廢棄的右手背海浪擰轉撕裂,痛奪走呼吸,仿佛在這一刻,冰冷的舊房間,他死去,在水中,在火裡,無法叫喊,無法掙扎。
不,不,他是誰?他是這座城的主宰,無所不能風光無限的龍興話事人,他有一身銅皮鐵骨金剛身,沒人能令他流血受傷。
可是當他終於掙脫夢魘,大喝一聲彈坐而起,喊出的卻依然是,“阿玉——”
汗浸湿了後背,平實的胸膛月光下喘息,他打開燈,睜大眼四顧——落地燈纖細窈窕,深灰色羊毛地毯橫躺屋中,床頭一部夾著楓葉書籤的小說。
翻開來,她正看到二百三十頁,豎體字,講一位王先生與顧小姐的出軌愛情。
周圍每一處都殘留著她曾來過的痕跡,那樣濃鬱,絲絲入扣,時時刻刻提醒他,他曾經擁有過的,不,是他自以為擁有過的溫玉,溫柔的溫玉、嬌媚的溫玉、微笑的、哭泣的、堅強的。、脆弱的…………每一個影子都是她,卻又不全是她。
胸腔長出蠶蟲,啮齒咀嚼他的心,一點一點,一分一秒,不肯發善心賜他一把好刀,一橫一豎了解這痛苦。
這大概就是思念,入骨的痛,喝多少酒,醉多少回,統統於事無補。
在他癮入膏肓的時刻,失去他專屬的海洛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