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有所感,梁硯舟精準朝我這兒看來。
他先是訝異,隨後驚慌,幾秒後又悄無聲息挪回了目光。
但那白皙如玉的側臉,卻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慢慢變紅。
臨到近旁,我還聽見那造型師咦了一聲:「已經上過腮紅了嗎?」
閨蜜又在嗤嗤地笑。
她小聲且揶揄:「真的不認識嗎?可他看你一眼就臉紅了誒。」
說實話,我也頗費解。
梁硯舟是這麼純情的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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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純情的人會發那樣的朋友圈嗎?
下一秒,閨蜜解答了我的疑惑。
廣告臨開拍,她將她的手機拋給我,言簡意賅:「剛加上梁硯舟微信,你去看他 朋友圈。」
我一邊嘟囔著「有什麼好看的」,一邊老實點開。
結果令我意外。
他此時的朋友圈乾乾淨淨,什麼也沒有。
沒有「朋友僅展示最近三天朋友圈」的提示,就是字面意思上的,什麼都沒有。
可分明我前兩天看時,還是滿屏的擦邊照。
是已經刪了,還是設置了分組?
我望著不遠處的梁硯舟,愈發琢磨不透。
廣告拍攝很快結束,一行人商量晚上聚餐的地點。
我等在閨蜜身邊,感覺有道目光似有若無總落在我身上。
我循跡望去。
無論從哪個角度望,視線盡頭都是梁硯舟。
閨蜜看好戲般:「有話就說,有問題就問吶,光看能看出什麼來。」
我還在糾結要不要問,梁硯舟已經走過來。
他此時收拾得利落齊整,身上是妥帖的襯衫西褲,領口破天荒開了兩粒扣,袒露 一小片肌膚。
興許是不常露的緣故,他穩步走來時,還下意識扯了扯微敞的領口。
極簡單的動作,由他做來卻分外撩人。
梁硯舟到地方先看孟煙,說:「待會兒吃飯的地方定在君悅。」
閨蜜佯裝吃驚:「什麼時候這種消息還需要您親自通知了?」
梁硯舟哽住。
他似是羞窘般移開目光,悄悄轉向我,不出聲,隻口語問一聲:「你來嗎?」
我當下實實在在感覺到荒唐又無措。
在我看來,這動作像極了小情侶表面裝不認識、背地裏卻暗度陳倉。
我和他有這麼熟嗎?
眼下不是說話的地方,但我忍不住了。
我朝他走近一步,借機器的遮擋,悄聲:「我們認識?」
他點頭:「嗯。」
「那朋友圈是?」
他盯著我看許久,似是在集聚勇氣,慢慢說:「朋友圈是發給你看的。」
他湊到我耳邊,紅透的耳根在我眼皮子底下晃悠,他輕而慢補充:
「隻給你看。」
轟的一聲,我的耳根也燒了起來。
6
工作結束後的聚餐,興味很濃。
處在喧鬧熱切的環境中,我滿腦子還是梁硯舟那句「隻給你看」。
我發現這話完全不能細琢磨,一琢磨根本控制不住臉紅。
閨蜜戳了戳我的臉頰,問:「想什麼呢?怎麼不吃?」
我不吭聲,怕說出來她又要揶揄我。
抬眼一瞧罪魁禍首,他耳根還是紅的,不過面色已經坦然,正淡定拒絕別人的勸 酒。
滿桌佳餚,我一蹭飯的沒了吃喝的心。
我的手在桌下摸到手機,點開微信,看到梁硯舟在五分鐘前發來的好友申請。
其實這幾天他也有申請,隻不過我沒同意。
這次,我點了通過。
我和他重新成為好友。
鬼使神差地,我點進他朋友圈,看到那裏依舊是滿屏的擦邊照。
手指下滑,一張接著一張。
光看著不像是什麼正經人的朋友圈。
閨蜜打眼一瞧,也在笑:「他到底為什麼要這麼發啊?這也太容易讓人誤會了。
我也好奇,乾脆直接問。
桌對面的梁硯舟一怔,隻見他掏出手機,看到消息後還抬頭看了我一眼。
他回得很快,甩了一張截圖。
我點開,當即滿頭黑線。
圖片上是我曾發過的朋友圈。
時間是兩個月前的淩晨。
內容是:擦邊男,人間瑰寶!(大拇指)
閨蜜旁觀全程,笑倒在我肩膀:當紅影帝為愛擦邊哈哈哈….他真的,我哭死。
我也想哭。
這條朋友圈的留存時間都不超過一分鐘,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湊巧,還被梁硯舟 截了圖。
果然,上頭隻是一瞬間,社死卻是一輩子。
梁硯舟再回:「我以為我在投其所好。」
我瞬間怔住。
梁硯舟一切荒誕又不合常理的行為,在這一刻似乎都有了解釋。
喜歡。
他喜歡我。
可他為什麼會喜歡我呢?
我想直接問,但這話好像又不太能直接問出口。
僅幾個字,打打刪刪,一直沒發出去。
蹉跎到聚會結束。
人都散得差不多了,梁硯舟早早不見蹤影,我被閨蜜領著往停車場走。
大概是心底壓著一件事,總不太能提得起精神。
臨到車前,閨蜜突然道:「梁硯舟說要徵用我的車。」
我反應了幾秒:「嗯?」
「我同意了。」閨蜜拍著我的肩,「他就在車上,好好聊。我和趙姐出去轉轉, 結束了打電話給我。」
不等我決定,她已經瀟灑揮手離開。
偌大的停車場瞬間隻剩下她高跟鞋敲擊地面的清脆響聲。
我在原地躊躇許久,終於還是拉開了車門。
7
梁硯舟果然等在車內。
他坐在保姆車後排靠右的位置,一見到我,眉梢輕往上一抬,壓抑著喜色。
我不由得想,就有這麼高興嗎?
車門關上。
密閉空間內,我被他那份端莊的矜持影響,莫名也不敢太放肆。
我試探著又問一遍:「我們過去認識?」 他點頭:「初一那年,我們是同桌。」
我還是想不太起來。
初一算是我人生的轉捩點。
母親離世,我隨父親轉業轉學,此後一路輾轉,無關痛癢的同桌實在不能給我顛
沛動盪的生活留下什麼記憶點。
他提醒道:「小啞巴。」
我稍微有點印象了。
那些年大家都很愛取外號,沉默寡言也是錯,不愛說話就是小啞巴。
他性格實在內斂,又不和班裏人交流,連走路都是貼著牆根,很快就因為不合群 被孤立。
某次他要上廁所,被一群男生堵在廁所門口,吵吵嚷嚷著非要他求他們才讓進。
他怎麼也不開口,事情越鬧越大。
所有人都在圍觀,都在笑。
他白皙的小臉漲得通紅。
事情傳到我的耳朵,當時備受父母寵愛的我性格有些無法無天,拎著掃把就沖過 去了。
我揮著掃把打在人群中央,硬生生為他闢開一條路。
男生在叫囂著不滿,我手持掃把守在男廁所門口,惡狠狠說:「我看誰敢欺負我 同桌!」
中二往事,我不禁失笑。
梁硯舟眼睛很亮:「你想起來了?」
我點頭,上下打量他,不由得感慨:「你變化很大。」
誰能想到呢,當年備受欺壓的小男生,竟然成長為備受矚目的大明星。
他羞澀抿嘴一笑。
這動不動就害羞的性格實在和他的朋友圈相差甚遠,我忍不住問:「你那些朋友 圈……真是為了我?」
他目含赤誠:「嗯。」
我瞬間有種罪孽深重的感覺,仿佛帶壞小朋友。
他還在說:「你轉學後,我很惦記你。」
「我嘗試去找你,可怎麼也找不到,我動用了父母所有的關係,還是不知道你去 了哪裡….」他語氣愈發艱澀。
沉默稍許後,他話音一轉:「幸好,這麼多年,我又遇見了你。」
他極認真:「我想說,我喜歡你。」
我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
被梁硯舟這樣的人惦記該是一件高興的事,可我高興不起來。
時間的鴻溝不可逾越,梁硯舟惦念的是過去的我,可我早已經不是過去意氣風發 的模樣。
我隻好說:「我變化也很大。」
「我知道。」他說。
「你不知道,」我重申,「我現在不會主動和人說話,遇到職場霸淩還會權衡自 身利弊,不自信不大方不積極不樂觀…..!
「我現在很普通。」我說。
「梁硯舟,喜歡這樣的我,你會失望。」
8
「你到底和影帝說了什麼,我怎麼看他走時不太高興的樣子。」閨蜜上車後,第 一時間問我情況。
也沒什麼好瞞,我乾脆全說了。
她一臉震驚:「你拒絕了梁硯舟?」
她再尖叫:「你竟然拒絕了梁硯舟!」
我揉揉耳朵,示意:「我沒聾,聽得見。」
她不甘道:「為什麼要拒絕啊,反正他喜歡的是你,過去和現在有什麼區別?」
我想說,區別很大。
可她完全不聽:「那可是梁硯舟誒!多少人想睡都睡不成,機會送到你面前,你 竟然還能擺手不要?你哪怕談兩天再分呢?」
我直言:「也沒有他喜歡我,我就要答應在一起的道理吧。」
「那倒也是。」閨蜜瞬間倒戈。
我和她倚在保姆車後座,互相依靠著對方。
她突然好奇:「你初一到底怎麼樣的?」
具體怎樣我也忘了,隻記得那時起床覺得滿世界的花都是為我綻放的。
我舉個淺顯的例子:「那時候,老師讓我們上臺做自我介紹,我說的是——」
我深吸一口氣,忍住腳趾摳地的尷尬,努力還原:「大家好,我叫周茉。我相信 你們都會喜歡我,畢竟,有誰是不喜歡週末的呢。」
「哈哈哈哈!」閨蜜笑到顫抖,還在我肩上捶了一拳,「真有你的。」
憶起青蔥歲月,我也很感慨。
閨蜜噘嘴:「真想認識認識,肯定很好玩。哪像我剛認識你的時候,死氣沉沉 的,一點都不好玩。」
結識孟煙在我狀況最不好的那年,確實說得上是死氣沉沉。
但我和她還是成為了好友。
大概是因為我和她小名都叫「momo」 吧,她自信大方樂觀積極,很像過去的我
0
和過去的自己做朋友,是一種很新奇的體驗。
我將頭靠在她的肩,依偎著說:「墨墨,幸好有你。」
閨蠻一點不感動,抖了抖手臂雞皮疙瘩,說:「別肉麻了,你到了,趕緊下車。
我高貴冷豔「哼」一聲:「下車就下車。」
本以為事情就這樣完美收官,不料我實在低估了梁硯舟的影響力。
原來他出門是會有狗仔跟拍的。
那晚,一條新聞火速躥上熱搜。
「影帝戀情石錘?梁硯舟孟煙保姆車兩小時私會。」
閨蜜截圖前來興師問罪:「我第二次替你背鍋了哦。」
我實在沒轍了,隻能激情許諾:「放心,絕沒有第三次!」
9
說開之後,梁硯舟沒再找過我。
他的朋友圈也沒有再更新。
他仿佛就這樣消失在我的世界。
不過,事情好像本該就是如此的。
我和他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即使陰差陽錯產生了一點交集,最終也會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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隻是我沒想到,梁硯舟的媽媽會找上我。
她從勞斯萊斯的後座下來,通身富貴氣度,溫柔對我說:「周茉,你來一下。」
身後響起同事的吸氣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