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著沉沉降下的夜幕,林啾來到了柳清音的驚鸞峰。
為了迎接林啾的到來,柳清音特意把守山的弟子都調到了別處,也算是十分有心。
林啾此刻真正是個空殼子。她的身體中一絲靈氣都沒有,亦不敢讓神魂與天地靈氣共鳴,否則便會被那蠱母操縱蠱蟲吸收殆盡。
當然,實力不夠該如何刺傷柳清音,這不是她該操心的問題,而是考驗柳清音演技的問題。
林啾胡思亂想著,很快就徑直闖入了柳清音的洞府。
柳清音正倚在軟榻上,一副弱不禁風的德性。
“林秋?你來幹什麼?”見到林啾闖入,柳清音‘吃驚’地撐起半邊身體,咳嗽了兩聲。
林啾琢磨了一下女配林秋應有的表現,陰沉沉地說道:“你這個卑鄙無恥的女人,每次在人前都裝出一副清白無辜的樣子,叫人惡心!”
柳清音了然地笑了笑。
不錯,當初林秋就是這樣罵她的。
因為知道魏涼隨時有可能到來,所以柳清音並沒有露出真實嘴臉,而是擺出一副清高冷漠的樣子,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林啾冷笑:“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敢覬覦你爹,你老娘我今天就來好好教訓你!”
柳清音臉色微沉。
她記憶中,林秋總是一副刻毒嫉妒的模樣,總是跳著腳氣急敗壞地罵人,倒是不曾記著被她這樣佔過便宜。
“我與師尊的感情你根本不懂。”柳清音揚起小臉,一副隱忍倔強的模樣。
林啾罵道:“有什麼懂不懂?說穿了不就是男人和女人之間那點子破事麼!勾引有婦之夫與你睡覺,你真是不知廉恥!怎麼,你以為和他睡了覺,就能逼迫他對你負責,與你結為道侶嗎?!哈,除非他是個爛人,才會做出這等惡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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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手罵了秦雲奚一嘴。
柳清音冷下臉:“你說了不算。”
她與秦雲奚雙修之事瞞得極好,在二人結侶之前,外面從來也沒有人拿著這個說事。很顯然,隻能是那個男人告訴她的。
林啾一下子就被‘激怒’了,道:“我見過那麼多人,你當真是最最厚顏無恥的一個!你等著身敗名裂吧!勾引師尊,背德亂倫,這事傳出去,我看你這個大劍仙還有沒有臉面見人!”
柳清音恍然大悟——恐怕林秋正是在他面前說了這樣的話,才會激起了他的必殺之心。
這件事一細想,便覺後背發冷。原來他選擇自己,不單是因為喜愛……
若林秋不是自己作死呢?不能再往下想了,趕緊結束這一切,離開劫境……
柳清音強行提起一口氣,冷聲對林啾道:“隨便你。反正無人會信你,你早已身敗名裂。”
林啾‘勃然大怒’。
其實演到這裡,她已差不多能體會到當初事件發生時每一個當事人的心態了。
“我這就送你歸西!”林啾舉起手中的劍,直直向柳清音刺去。
她體內沒有絲毫靈氣,速度雖然算是很快,但對於修士來說,卻是遠遠不夠。
林啾不禁有些同情柳清音——這一出遇刺受傷的戲,實在是很不好演啊。
隻見柳清音手忙腳亂,一邊驚呼“你敢在宗裡公然傷人”,一邊跌跌撞撞想要從軟榻上逃下來。
柳清音的劍就懸在軟榻後面,她很費力地召了幾下,都沒能把本命仙劍召到手中。
此刻,林啾已殺到了面前!
二人你來我往,同臺飚戲。演了三五個回合後,餘光雙雙瞥見,一角白袍,出現在洞府門口。
來了!
隻見林啾獰笑一聲,劍勢立刻凌厲了七分。
柳清音心一橫,自己在軟榻上絆了一下,徑直將柔軟的右邊胸膛送到了林啾劍下。
噗呲!
劍刺入身體的手感……嗯……比想象中要軟很多。
林啾重重握住劍柄,作勢要繼續往上挑,給柳清音制造更大的傷口。
便在此時,一股勁風自身後襲來,不容退避。
林啾的寒毛根根倒豎起來。
她與魏涼都心知肚明,想要離開劫境,隻能是讓事情按著原本的軌跡來發展——林啾刺傷柳清音,魏涼出手殺了她。
唯有這樣,三個人才能離開劫境。
所以,她是一定得死一回的。方才道別之前,她特意告訴魏涼她不怕疼,便是擔心事到臨頭時,他心軟下不了手。
沒想到,身後的人竟是一絲一毫遲疑也沒有。
這個發現讓林啾很矯情地心酸了。
勁風襲上後背,熟悉的幽香味道重重撲在她的身上,後頸忽然一痛,皮膚仿佛被什麼尖尖的東西刺穿。但這一點疼痛,與利劍穿身相比可謂不值一提。
嗯?
她清清楚楚地看見,一枚泛著血光的劍尖,自她心口穿出。寒劍收回時,一挽、一挑。
她低頭看去,見到自己的心髒處赫然隻剩一個大洞。一偏頭,便見魏涼雙目中泛著淡淡的血色,劍尖挑著一枚仍在跳動的心髒。
他手一晃,不動聲色地將那枚刻好的木頭心髒塞進了她的胸腔。
旋即,長劍一抖,在她柔軟的軀體上連戳了好幾個窟窿。
然而林啾一絲一毫疼痛都沒有感覺到。
唯一的異樣,便是後頸處仿佛仍殘留著被噬咬過的小小痛感。
她呆呆地看著面前這一幕。
就在魏涼手中寒劍在林啾身上穿進穿出時,柳清音的神色便已經恍惚安詳了。林啾知道,此刻柳清音正感覺天旋地轉,神魂即將脫離劫境。
魏涼眸中血色更深,唇角勾起的淡淡淺笑顯得有些猙獰。
劍身一晃,那枚被串到了劍底的心髒轟然炸裂,在魏涼掌心碎成一灘帶著血色的靈氣。
魏涼手一揚,將這一蓬血色靈氣摁在木頭心髒上,重重一捏,那枚假心髒跳動得更加劇烈。
林啾像個局外人一般,怔怔地看著。
她發現,蠱蟲並沒有隨著心髒一道被挑出體外,此刻它伏在那枚木頭心髒上面,整隻蟲都愣愣的,和林啾一樣,一副不在狀態的樣子。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了,自劍尖刺穿心髒那一刻起,直到此刻魏涼把血色靈氣灌入木刻假心,滿打滿算也不超過兩息。
蠱蟲頭頂觸須正在左右晃動,剛從左邊劃到正中,變故就發生了。
魏涼向木心中灌注的靈氣頃刻就注入它的軀體,生生逼迫著它,晉階!
就在蠱蟲晉階的同時,一股極其異樣的感覺襲來,用‘降臨’二字來形容,恰如其分。蠱蟲連慘叫聲都沒有來得及發出來,兩根觸須痙攣一般向著前方重重一抻,然後便不動了。
蠱母,降臨!
林啾能清晰地感覺到,有什麼東西自虛空中來,先是佔據了蠱蟲的身體,旋即通過蠱蟲又佔據了自己的身體。
她聽到自己發出一道嬌媚婉轉的聲音——“咦?”
旋即,她看見自己揚起手,對著柳清音的方向重重揮了一巴掌。
“賤婢!敢毀我宿體!”
虛空之中,仿佛傳來柳清音一聲慘叫。
林啾還待細看時,忽然感覺一股熟悉的吸力自身後傳來。
她立刻想起了魏涼的話——“不疼,你隻放心把自己交給我。”
果然是,一點兒都不疼啊。
她閉上眼睛,順著那股吸力,落進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
林啾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見了魏涼的側顏。
他正從別處把頭轉過來,目光迫不及待地落在她的臉上。
林啾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嘴角仿佛殘留一抹剛剛被拂去的血色。她手一揚,抓住了他來不及回縮的衣袖。
便看見,袖口上沾著新鮮的血跡。
“你……”
“沒事吧?”他先發制人,捉住她亂動的小手,盯住她的眼睛,細細搜尋有無受傷的痕跡。
“我沒事,你……”林啾急急道。
話說一半,又被他打斷了。
魏涼把一根微冷的手指摁在她的唇上,道:“速速檢查神魂有無暗傷。”
林啾雖然心焦,卻也知道魏涼性子強勢,若和他爭,隻會白白拖延時間。
於是她凝神查驗神魂。
片刻後,她答道:“沒有暗傷,我很好。”
“嗯。”他的唇角浮起了笑意。
“我看見你吐血了……”
“小事。”燦若星辰的黑眸中滿是傲意,魏涼回復了漫不經心的模樣。
林啾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撫在他的心口上。
便見魏涼下意識地皺了下眉,身體向後縮了少許。
林啾倒抽一口涼氣,循著記憶,又快速碰了碰他第二道肋骨和第三道肋骨附近。
他的嘴角連抽了兩下,瞳仁不自覺地收縮,一把攥住她的小手,壞聲道:“夫人,此地不宜親熱。”
她已看破了他的偽裝,嘴一扁,眼眶裡盛滿了熱淚。
開口便是哭腔:“說了我不怕疼不怕疼,誰讓你替我扛的!”
難怪被劍戳了那麼多窟窿她卻一丁點都不疼!原來他不知用了什麼手段,把傷都攬到了他自己的身上!
“啊……”魏涼無奈地閉了閉眼,嘆息道,“啾兒又小又軟都不怕疼,我這麼硬,又怎可能會怕?安心,小事而已,走出這座山谷便好了。”
林啾恨恨地盯著他,盯了一會兒,突然很沒形象地嚎啕大哭起來。
第87章 未必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