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沒有!”秦雲奚吼道。
“沒有?!”柳清音慘笑,“當初的你,多麼守禮,多麼高潔,與任何女子都保持著清清白白的距離,那個時候,哪裡有什麼女人敢往你身上撲?!你再看看如今呢,如今呢?!你變了!我討厭現在的你!”
話一出口,便看見秦雲奚的眸底浮起了她完全看不懂的暗焰。
他二話不說,鐵青著一張臉,伸出鉗住她的手腕,將她往後山拖去。
“放手!你放手!”
她劇烈掙扎,靈氣卻被他輕易鎖死。
“你放開我!把你的髒手拿開!碰過木柔佳的髒手!你知不知道她是千人騎的爛貨!”柳清音口不擇言。
“還有別處碰了她是不是!別想拿碰過她的髒地方來碰我!你給我放手!”
秦雲奚的臉色陰得滴水,他反手捂住了她的嘴,將她強制拖進洞府。
雙眸之中,燃燒著熊熊烈焰。
他問了一句話。
“你是不是,覺得我不如從前?”
柳清音尖叫:“你自己難道心中沒數嗎!你看看你現在像什麼樣子!這天下人,對你還有幾分尊重?!那些三天兩頭湊到你面前來討好你的老頭,哪一個不是想把女兒嫁給你當小妾!你看看你自己在天下人心裡已經成了什麼鬼樣子!”
她著實是誇張了許多。
想把女兒嫁進來做妾的,隻有華嵐宗的宗主一個。
隻不過這一個,就夠柳清音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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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雲奚仿佛被雷劈了一般,鉗住柳清音的手慢慢松了下來,氣聲低落:“可是這些年,我將魔族趕回了橫斷山以南,宗裡,再沒有折損過人手。我平衡各方,令這天下太平,清音,我這麼辛苦,你都看不到嗎?”
柳清音道:“我隻看到,你身邊的女人來來去去,永無休止。我隻看到,你與我的情分日漸淡薄。我隻看到,自己總是為你受傷,而每次最需要你的時候,身邊的人卻永遠不是你!我隻看到,你在旁人眼中,已漸漸成了一隻衣冠禽獸!”
秦雲奚倒抽了一口巨大的涼氣,失神地搖著頭,“不,不,不。清音,不是這樣的,我與她們,什麼也沒有,我心中隻有你一個,從未變過。清音,有時候男人在外面做事,不得不虛以委蛇……我做這一切,是為了天下啊。”
柳清音笑得淚如泉湧。
“天下,天下,那你就跟天下做道侶去吧!”
凌厲劍意一晃而過,刻生骨自肘部脫落。
“今日開始,你與我,恩斷義絕!”
作者有話要說: 看到有的親親沒看懂眉雙的屍體那裡。
是這樣的,現實世界中,魏涼和林啾前往寂魔嶺救王衛之的時候,不是曾經看見過一具巨屍的幻象嗎?來到書中世界之後,他們才發現那具巨屍是眉雙。
但是現實世界裡,在他們前往寂魔嶺的時間點上,蓬萊還沒有覆滅,眉雙也還沒有死,不可能有那具屍體。
所以林啾推斷出,兩個世界並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通過某些橋梁連接在一起。
第80章 魏涼,不要!
柳清音怒斬刻生骨,拔腳就往洞府外面衝。外頭恰好很應景地落下了暴雨,她無心用靈氣護體,被澆成了落湯雞。
順著山路跑出大老遠,卻發現秦雲奚並沒有追上來。
她遲疑地回頭去看,隻見一簾雨幕遮住了洞府,對方根本就沒有踏出半步。
怎麼回事?!
刻生骨都斬了,他應當知道自己不是在和他鬧,而是真的要決絕分手了——他,為何不挽回?!他就放任她這麼離開嗎?!
方才她還曾憤怒地想著,這一次絕不輕易原諒他,若他想復合,那就必須承諾從今往後再也不與別的女人來往。
可是,他看起來根本沒有一點要挽回的意思……
一腔上頭的怒血漸漸冷凝,柳清音在暴雨中呆立了片刻,心中的憤怒仿佛被澆熄了,盡數化成了悲傷。
果然,得到了就不珍惜嗎?他是不是早就在等自己主動說分手了?自己一走,他正好可以名正言順地和那些女人在一起,是不是?!
怎麼辦?怎麼辦?
就這麼放手嗎?
甘心嗎?
不,不可以。絕對不可以。
這般想著,她的腳步越來越沉,終於定在了山路上。
此刻,秦雲奚正顫著手,從地上撿起了那塊刻生骨。
他的臉色隱隱有一點發青,心中最不願記起的事情排山倒海一般撞擊而來。
幸好柳清音走得急,一眼都沒看這塊骨頭。
若是她看一眼,便會發現,它並不像旁人的刻生骨那樣,瑩瑩似玉。
這塊骨頭是灰白發青的,像是即將腐朽的枯骨。
秦雲奚自然知道這是怎麼一回事。
這具身軀,終究不是他的。清音,終究也……
心緒剛剛落至谷底,忽然聽到“啪”一聲響徹洞府。
那是布質的鞋底吸飽了水之後落在地上的聲音。
秦雲奚怔怔抬頭,先是看見一件湿透的白衫,緊貼著玲瓏的弧線,然後便見柳清音滿頭烏發湿湿地粘在腦袋和面頰上,俏麗的臉龐全是水,也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秦雲奚的心忽然便碎了。他慌忙運起暗勁,將掌心的刻生骨捏成了碎末,悄悄灑向身後。
“清音……”
不到半個時辰,柳清音的怒火仿佛就已被外面的暴風雨徹底澆熄了,她的眸中隻有哀傷,就像方才決絕分手的人不是她,而是他一樣。
“為什麼我們會變成這樣……”她哽咽道,“為什麼,為什麼?不要再理別人了好不好?隻陪著我,好不好?”
秦雲奚瞬移上前,將她緊緊摟進懷中。
她身上的湿氣一瞬間便打湿了他的前襟,他重重垂下頭,吻住她,用拆了她的力道惡狠狠地輾轉親吻。
唇齒間很快就彌漫起血氣,不知磕破了誰的嘴唇或是牙齦。
一件湿裳和一件半湿的裳被重重摔在地上,兩道身影死死糾纏,像是要殺了對方。
這一場恩愛當真是瘋狂至極。
洞府外的天光明了暗,暗了又明,不知過了多久,兩個仿佛又被暴風雨淋過一場的人總算是氣喘籲籲地平靜下來。
“清音……”秦雲奚的聲音變得懶了許多,“天雀宗宗主的事,我覺得似乎哪裡不對……”
總有一種很異樣的感覺,讓秦雲奚覺得其中好像有什麼陰差陽錯的誤會。
然而柳清音並不讓他深想,她狠狠翻身,抵住他,惡聲道:“方才不是說好了絕口不提從前!”
“好好好。”秦雲奚急急告饒,“我記得。亦不會再與別的女人多說半句話。”
柳清音滿意地彎起唇角。
秦雲奚繃下臉:“不過清音,你也要記住自己答應我的事情。”
“我和佑然隻是朋……”她低低地嘀咕了半句,然後趕緊打斷,笑著對他說道,“從今往後,我也絕不再與王衛之單獨見面!”
“嗯。”秦雲奚眯著眼睛,笑了兩聲之後,又一次翻身壓下。
二人總算是徹底和解了,將那些不愉快的糾結過往草草打成一個包裹,扔進記憶的角落。
隻要往後不再發生類似的事,那隻包裹便不會被拆開,隻會永遠靜靜地待在那裡,直到腐爛消失。
“夫君……”她在起伏之間,顛簸地問道,“什麼時候,我們重新結骨?”
“不著急。”秦雲奚用力答道,“飛升在即,正好脫胎換骨,屆時,我們再結仙骨。”
“可是我怕你被人搶走。”
“小傻瓜,不可能的,永遠永遠也不可能。清音,你是我的一切,沒有你,便不會有今日的我,清音,你不會明白我的心……”
那顆,永遠不能說出口的心。
……
此刻,被道侶全家單方面開除了女婿資格的慕容春,正風塵僕僕,趕回宗門。
慕容春這個人天賦算得上是極高,運氣也向來不錯。
若是不和魏涼、王衛之這些開了掛的人生贏家相比的話,慕容春完全當得起“一代宗師”之名,能創業,也能守成。
有些時候,人的能力是逼出來的。
若是世間無魏涼,如今挑起萬劍歸宗重擔的必定是慕容春,隻消在這個位置上磨煉些年頭,他便可以完全勝任。
此刻,慕容春又一次證明了自己的實力——林秀木和王衛之都跟丟了的眉雙,卻被他給找到了。
他並非用了什麼聰明厲害的法子。能找到眉雙,隻是因為耐心和仔細。他沒放過任何一絲她的氣息,哪怕再微弱,再古舊。
循著那一縷立刻就要消散在天地之間的氣息,慕容春找到了三個墓穴以及一個衣冠冢。
這裡是洞庭。三個墓穴的主人分別是鄭子玉、林秋和林冬,衣冠冢主人則是林秋和林冬之父、洞庭小宗青寅宗的老宗主林遠。
其中,林秋之墓已被掘開,棺中屍骨被竊走。
眉雙帶走了屍骨,卻將一縷極細的本命血藤遺漏在了棺蓋的夾縫中。
憑著這一縷本命血藤,慕容春確定了這個在暗境中御屍偷襲眾人的傀儡師的身份——正是世人都以為早已不在世上的蓬萊女尊主,眉雙。
破案之後,慕容春飛快地整理著已知線索——蓬萊已覆滅了幾十年,女尊主既然未死,為何要長年避世?一個消失了幾十年的人,為何甫一現世,便竊走了林秋的屍骨,御屍攻擊另一個蓬萊遺民?這般看來,暗境中有髓玉花的消息,必定是眉雙故意放出去的,目的就是引淺如玉入暗境,然後取她性命。
思來想去,總覺得整件事情看起來就隻像是兩個女人爭風吃醋的樣子。雖然讓人有些難以理解,但女人之間的仇恨,向來是男人們無法理解的。
比如小師妹柳清音為何就是看自己的道侶百般不順眼,這個問題慕容春已經煩惱了幾十年。如今雖然還是管柳清音叫師妹,但事實上她已經是師娘了,所以慕容春沒辦法說她,隻能盡力安撫自己的道侶,不讓她覺得他和師妹一起欺負她。
推己及人,眉雙潛伏幾十年,隻是為了殺淺如玉的話,慕容春覺得勉強也能說得通。
但整個事件卻有一處最說不通的地方,就是那具屍骨怎會是林秋。
如果眉雙竊走的不是林秋的屍骨,而是在路邊隨便撿一具什麼骨頭的話,那麼這整個事件差不多可以定性為爭風吃醋了。偏偏,眉雙不遠萬裡繞道洞庭取走的是林秋的屍身,而且依據這本命血藤來判斷,眉雙大約在這裡施過什麼術法,將那具已化為白骨的屍身復原成了生前的樣貌。
林秋才真正是一個八竿子也打不著邊的人,若不是這次循著痕跡找到這裡的話,慕容春早已忘卻了這號人物。
一個死在九十餘年之前的劍君前妻,和一個失蹤了六十餘年的蓬萊女尊主會有什麼關聯嗎?
這事實在是處處透著濃濃的詭異,讓人不得不多心。既然眉雙動了林秋的屍身,那整件事,必定與萬劍歸宗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慕容春安排了人手,利用眉雙的本命血藤來尋蹤,很快就鎖定了她的位置——寂魔嶺。
那個地方早已荒棄了許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