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涼,”她輕輕把頭斜靠在他的肩上,問道,“你我,是不是有什麼很深的淵源?”
他垂頭看她,滿眼不解:“你是我的妻子,難道還不夠深?”
視線忽然一凝,魏涼若有所思。
“唔……不夠……深?”
林啾倒抽一口涼氣,太陽穴突突亂跳,氣急敗壞道:“魏涼!”
這人,怎麼這樣!
“嗯?”他唇角一挑,笑得無辜。
她瞪了他一會兒,自暴自棄地往下一滑,躺在了他的腿上。
正午太陽當空,將頭頂的天空照成了灰白色,天幕四周,顏色逐漸加深,漸變成碧藍。
豔陽高照,微風和煦,倚著戀人,悠闲地看一位絕代佳人種地。
舒心悠哉的時光總是流逝得飛快。
仿佛隻是小憩了一會兒,淺如玉忙碌的身影便已淹沒在花海之中了。
這段時日,魏涼看起來心情還不錯。他偶爾垂下頭,凝視林啾片刻,與她說上一兩句話。當她傷勢發作時,他便不會吵她,而是把雙目放空,投向別處。
他的目光始終是清冷的,有時落在天邊的雲上,有時落在無盡的服帖魔族之間,有時落在花海,有時目光也會不經意間掃過淺如玉,不回避,亦不停留。
他看它們的時候,便像是看樹下的螞蟻搬家一樣,黑眸中沒有一絲情緒波動。
偶爾對上他的視線,淺如玉也不會有絲毫異樣的感覺。她發現,這位魏涼劍君,與任何人都不一樣,他好似站在雲端之上,與人永遠保持著不可逾越的距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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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被天地或是神明俯視。
心中不會,亦不敢有任何波動。
……
魏涼讓淺如玉與林秀木通靈,得知林秀木追著眉雙的氣息,去到了蓬萊沉沒的歸墟附近。那裡靈氣躁動紊亂,地域寬廣,搜尋極為不易。
他與林秀木約定了碰頭的日子。
再一日,髓玉花開。
那當真是一夕之間的事情。
碧綠叢中,低垂的花苞一朵接一朵揚起了腦袋,綠合翻向四周,將早已鼓脹難忍的花朵吐了出來。
霎時,萬花齊放。新蕊在風中搖曳,柔嫩的花瓣迸開時,發出輕微的“噗噗”聲,連綿不絕。
綠葉叢中,霎時鋪滿了棉朵一般的髓玉花。
“可以取用了!”淺如玉雙頰泛紅,拎著裙擺跑到林啾身邊,臉上綻放著克制的笑容,“種子我已留好了,這裡的花盡可拿去用。”
魏涼起身,揚起兩道寬袖。
寒霜降下,百花凋零。
無數髓玉花被制成凝露,渡入林啾體內。
她體內積蓄的靈氣早已足夠衝擊化神了,此刻傷勢復原,加上大量髓玉花的滋補,整個人就像是補過了頭一般,鼻腔發熱,頭昏腦漲。
該化神了!
她急急盤膝坐下,調勻了呼吸。
魏涼輕挽廣袖,點住她的額心,替她護法。
化神的感覺,極為玄妙難言。
元嬰之上華光閃爍,仿佛即將崩潰碎裂。
林啾有點虛,但魏涼渡入額心的那股冰霜寒氣極其堅定,指引著她,助她流轉靈氣,匯入那即將破碎的元嬰。
這真的真的沒問題嗎?
再撐,元嬰就真的要爆了。
不破不立!
她心一橫,從識海中抽調出大蓬金屬質感的暗金色靈氣,循著魏涼的指引循環一個周天,然後狠狠衝入元嬰!
眼前,霎時浮起無邊白芒。
腦海裡傳出一聲轟鳴,丹田內,刺痛與膨脹交織,元嬰急遽擴大,嬰體內的華光掩蓋不住,從破損缺口溢滿丹田。
很快,元嬰徹底破滅,嬰體化作萬千神魂碎片,打入她的魂魄之中,萬點刺痛自識海深處傳來,神魂仿佛被打碎重組,一點一滴,破碎,融合,然後涅槃。
方才匯入神魂的髓玉花凝露像是一層溫暖服帖的膏藥般,替她安撫著破碎又新生的神魂。
林啾很快就感覺到了自己的脫胎換骨。原本神魂隻是一個很模糊的存在,唯有神魂受傷時,才能真切感覺到“它”的存在。
但成功化神之後,她便能夠清晰地覺知到神魂的存在了,正是它掌控著身軀,意志來源於它,喜怒哀樂也自它所出。
與天地靈氣的感應,更是抵達了前所未有的深度。
心念一動,林啾默默念道:“解,蓮,渡。”
這便是她一直沒來得及嘗試的業蓮第三式秘技。
旋即,她的身體消失在原地,化為萬千介於虛與實之間的暗金色小蓮,散向四面八方。
她感覺到自己融在了風中,無處不在。
心念再一動,與一朵飄到髓玉花尖上的小蓮相互感應,絕美的女子,翩然若仙,立於花端。
這一式,原來不是攻擊技。
她,從此也擁有鬼魅一般的身法了!
林啾回眸望向魏涼,滿目欣喜,“來抓我呀!”
隻見他的唇角浮起淡笑,長袖一拂,身體消失在原處。
“诶?”
林啾本以為自己化神之後,便能捕捉到旁人的瞬移軌跡,不曾想,直到整個身體落入男人溫暖的懷抱時,仍是一臉懵懂,完全沒反應過來。
魏涼故作一本正經:“夫人,承讓。”
林啾:“……”躺平不掙扎了。
淺如玉:“……”同情同情可憐的單身花農吧?
等到那二人膩歪完畢,淺如玉抽了個空檔,上前說話。
“我便不去歸墟了,”她道,“我幫不上什麼忙,去了反倒拖累。勞煩劍君與夫人遇上尊主時,與他說一聲,告訴他我很好。”
她抬起頭來,望了望無邊無際的魔族大地,道,“餘生,大約我便會留在這裡種花了。我要將這裡,種成第二個蓬萊。”
林啾見她滿目憧憬,心中不禁微微嘆息。
淺如玉當真是十分天真,見這些魔人老實,竟以為失去魏涼制約之後,他們仍舊不敢妄動,會乖乖蹲在旁邊守著她種花。
怎麼可能?
除非淺如玉也能幫他們驅除魔翳。
林啾的腦海中,忽然浮起一個令她頭皮發麻的念頭。
她心念一動,凝出一朵幾乎褪去暗色的金色小蓮,抬在指尖。沉吟片刻,用意念將它緩緩一剝為二。
“啪。”碎了。
她又召出一朵小蓮,繼續嘗試。
“滋。”壞了一半。
她繼續嘗試。
魏涼不解其意,挑眉看著她。
一次又一次失敗後,她漸漸可以將一小部分暗金蓮一拆為二。拆分出的兩份蓮瓣一模一樣,完美復刻。
做這件事的時候,她是頗為吃力的,很快便有些精神不濟,但她並沒有半點要放棄的意思,失敗了,便立刻召出一朵新的小蓮來,繼續嘗試。
‘想要兩朵蓮花的話,為什麼不直接召出來?’魏涼與淺如玉的心頭,都冒出了同一個疑問。
饒是魏涼這種無所不知的大能,此刻也被自家小妻子的舉動給搞糊塗了。
漸漸地,他看出了門道——她在陰陽分離。便如那太極圖一般,將靈氣化蓮拆成一陰一陽,相融相感。
林啾的神魂中傳來一陣陣虛弱和刺痛。
她知道這是神魂使用過度了。
最好的一次,手中的暗金蓮成功剝離了三分之二,可惜,剝離最後一部分蓮瓣的時候還是失敗了。
雖然沒有成功,但她欣喜地發現,自己的想法完全可行。
剝開的兩朵暗金蓮之間,湧動著極為玄妙的感應。她已有預感,若是能將它成功一分為二,必定會如她所願,得到神跡一般的能力。
她揪住魏涼的衣襟,踮起腳來,重重在他的唇上“叭”了一下,汲取動力。
在他伸手捉她之前,她散成萬千幻蓮,逸出他的懷抱,飄到遠處凝出身形,繼續嘗試她的拆蓮大業。
天光漸暗時,她終於成功了。
隻見兩朵同樣大小,同樣質感的暗金蓮出現在她的指尖,操縱其中一朵時,另外一朵便會隨之發生一模一樣的變化。就好像,兩朵暗金蓮之間立了一面鏡子,其中一朵隻是鏡中之影一般。
魏涼注視著她,目光漸漸凝重。
“這叫量子糾纏。”林啾得意得雙眼放光,“我成功了!”
她將其中一朵小蓮交到淺如玉手上,道:“你試一試,用它去碰魔人。”
她自己則化身散蓮,一掠掠出了三千丈——在這個距離上,她本已無法感知和操縱淺如玉手中的蓮了。照理說它該散去的,然而它仍在,並沒有散去。
淺如玉不解其意,卻也不多問,等到林啾的身影消失之後,她老老實實捧著那朵小蓮,走到附近一個魔人邊上,用它觸碰魔人的手指。
三千丈之外,林啾手中的蓮上,頓時傳來了清晰至極的觸感。
心念一動,雙蓮共振,魔翳被林啾成功抽走!
“我做到了!”林啾欣喜若狂。
這樣一來,隻要她手中的金蓮不滅,那麼無論相隔多遠,她都可以通過淺如玉手上的“量子蓮”,來實現超遠距離通訊和吸收魔翳,甚至傷敵。
她隱有預感,這將成為修真世界的裡程碑事件。
什麼超遠距離實時通訊、萬裡之外強勢護崽、打了小的來老的……種種常見的男頻修真套路,即將遍地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