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把這件事說出來,我已無顏面再面對大家了。”她沒有用手去抹,故意放任眼淚爬過嬌俏的面龐,“今日離去,我便尋一處庵堂,清靜度過餘生。隻希望王前輩給我一個承諾,約束好王寒令,莫讓他再度逼迫我的家人!”
此言一出,魏涼身後六位弟子的臉色頓時有些不好看。王寒令若是公然逼迫過萬劍歸宗的弟子,還在比鬥時動手動腳,口吐汙言,那麼……讓他做太監也沒什麼不好。
兩個女弟子臉上頓時露出一些同情之色。
就連王陽焰也豎起了眼睛,回身瞪著王寒令:“此事當真?!”
王寒令滿頭冷汗,又痛又氣,一個勁兒直抽涼氣,嘴唇不停地哆嗦,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師尊,不若這樣,”慕容春站出來,拱手道,“王寒令的傷勢拖不得,不若先將人移到百藥峰救治,弟子定會徹查此事,給各方一個交待。”
柳清音心中大定。王寒令本就買通了自己那個賭徒父親,要逼迫自己跟他,此事知情者甚眾,他沒得抵賴。至於在比鬥臺上他究竟說了什麼……呵,用那種話汙自己的耳朵,可不就是痴心妄想的汙言穢語麼!
接下來,隻等這兩個寒字輩的心中不忿,今夜與那烏季勾結,聯手來傷害自己了。柳清音佯裝抽泣,眸中卻已浮起了一絲得意之色。
王寒玉在一旁聽著,漸漸冷笑出聲。
他不緊不慢,從懷中掏出一物。
“說來也巧,”王寒玉生得唇紅齒白,細聲細氣地說話的模樣頗像一條好整以暇的蛇,他輕笑著說道,“上山時,恰好撿到了一塊影石。這東西說珍貴也不算珍貴,作用也不大,就是難得。也不知何人,竟將這稀罕物什落在了石階上,偏叫我撿到了。”
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在了他的身上。
影石確實不是什麼貴重的東西,卻也比較少見。這是一種天然的奇石,一旦灌注靈氣,便能將四周的景象和聲音攝入石中,持續十幾息。再度灌注靈氣,石上便會將記錄的畫面復原一遍。
使用一次之後,影石便報廢了。因為隻能一次性使用,是以此物著實不多見。誰會將這種東西扔在臺階上呢?六大劍仙目露懷疑。
王寒玉道:“第三局一開始,你們萬劍歸宗就開始自己打自己,我覺著很有意思,便用影石把那打鬥畫面記錄了下來,想要帶回去給別人開開眼。”
柳清音的眼睛越睜越大,唇色愈漸慘白。
Advertisement
“沒想到,”王寒玉搖頭嘆息,“居然隻能用在這裡,替我可憐的表哥洗刷冤屈了!遺憾遺憾,真是太遺憾了!”
柳清音下意識就伸手去搶奪,被王陽焰一劍鞘拍中了手背。
柔嫩的肌膚頓時紅腫起一大片。
王寒令呲牙咧嘴,將手伸向王寒玉,道:“表弟,算了,我們回去吧。”
王寒玉哪裡會依,他身體一擰避開王寒令,二話不說,灌注靈氣!
隻見那影石泛起淡淡的白光,很快,便將幾個略有一點模糊的身影投射在眾人面前。
正是比鬥臺上的一幕幕。
這一回,他們將林啾的風姿瞧得更加清楚了。
王寒令那幾句真誠的求婚話語也被原原本本地復述下來。他以為柳清音必定要輸給烏季,於是便趁機告訴她,他會一直等她,娶她為妻,願與她共白頭。
而柳清音,眸中浮起狠厲,竟是毫不猶豫地用劍柄擊中了王寒令的要害處。
證據確鑿,辯無可辯。
“不可能……不可能……哪裡來的影石?!分明沒有的!”柳清音神色頗有些失控,“一定是林啾,一定是林啾,一定是她害我!還有王寒玉!你說!你和烏季是不是已經勾結了!你有影石怎麼不早拿出來!”
王寒玉笑了:“自然要等你把戲演完全套啊,要不然你花言巧語一番,又把我表哥給騙了怎麼辦?你這女人狡猾得很,又會裝,這不,若不是我有影石,這些人不得被你騙得暈頭轉向?”
柳清音急得倒抽冷氣。若是此人早早把影石拿出來,她還能想想對策,現在倒好,方才說的那些話,就像是一個個巴掌,打回了自己的臉上。
“師尊,”秦雲奚拱手道,“此女心性卑劣,實在是醜惡不堪,不若就此逐出宗門罷!”
柳清音震撼抬頭:“大師兄!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秦雲奚簡直被她的無恥逗樂了:“你這句大師兄倒是喚得很順口啊,你莫不是以為如此行事之後,師尊還會收你為徒吧?”
柳清音呆呆地看著他。雖知這裡隻是劫境,但,境中之人的言語行事,都會是他們原本應有的模樣。
就連他也……
不可能,不可能!
柳清音幾欲癲狂:“大師兄,是我啊,清音啊!你不要被騙了!那個林……那個烏季,她是邪魔啊!你一心想要殺死的邪魔啊!”
秦雲奚:“……”這個女人怕不僅僅是心思歹毒,而且腦子也有點問題吧?被這個一個又瘋又毒的女人連聲喚大師兄……真是無妄之災!無妄之災!
魏涼靜靜看著,半晌,輕輕抬手,阻止了眾人議論。
“先將傷者送入珍液池治療。此事尚有疑點,待我查明一切,自會給王氏一個交待。”
王陽焰冷笑:“好,那我便與兩個侄兒在你萬劍歸宗小住兩日,我倒要看看,這麼多雙眼睛看見的事實,劍君還要怎樣替此人開脫抵賴!”
他冷笑一聲,拂袖就走。
顧飛在魏涼的示意下,疾步上前,將他們引往百藥峰。
柳清音仿佛溺水者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抬起淚汪汪的眼,巴巴盯住魏涼:“師尊……您一定要查明真相,替我洗刷冤屈……”
六個弟子:“……”這年頭,真是什麼莫名其妙的東西也能混進宗門來了。
遺憾的是,那個榆木腦袋的劍君,好像依然沒有認清柳清音的真面目。
隻見魏涼面色清冷,語氣平靜:“你且回去,靜待結果。絕不會冤枉你的。”
六位劍仙:“……”師尊醒醒啊,這個世間,真的有壞人,真噠!
對於此刻的柳清音來說,這已是最好的結果了。
她拜別了魏涼和六大劍仙,回到自己的住處。
“不要急,今夜,王寒令二人就會勾結烏季,對我下手……無所謂,這隻是劫境,就算天下人都與我為敵,那又怎麼樣?隻要能廢了林啾,讓她渡不了問心劫,我的目的便達到了!”
“況且,師尊仍和從前一樣對我好,哪怕那些見風使舵的家伙們都變了,都想落井下石踩我一腳,但師尊卻沒有!他仍是信我的,他仍是信我的……其他的人,我一個都不放在眼裡!隻要他,隻有他……”
此刻,被柳清音念叨的魏涼,已來到一間平平無奇的木屋外。
長眸一垂,便看見窗外歪歪斜斜躺著一隻白玉瓶,瓶塞都快摔掉了。
他走到窗邊,朝屋中一看。
隻見那個心大如盆的女子正躺在床上睡覺,額頭的腫包還略微凸起一點。
他搖搖頭,五指凌空一抓,抓起那隻白玉瓶,踏進屋中。
他用指腹沾了少許藥液,輕輕塗在她的額角。
林啾是真的困了。
這具劫身修為隻是築基中期,前面三日她防著柳清音下黑手,根本沒敢怎麼睡,今日比鬥耗力氣又耗神,還被魏涼感動得大哭了一場,真真叫做累成狗。
她隻是想要稍微眯一下,沒想到頭一歪便睡死了過去。
迷迷糊糊感覺腦門有點涼,睜開眼,夢中的人和眼前的人竟然詭異地重合了。
“魏……涼?”她呆呆地坐起來,隨手抓住了對方的手。
憋了半天,又想問烏鴉,又想問此刻的狀況,結果腦袋一抽,憋出一句問候——
“你是鳥人?”
魏涼:“……”
第55章 你好壞
“魏涼……你是鳥人?”林啾腦袋一抽,便對著自家夫君來了這麼一句。
魏涼:“……”這你叫我怎麼接。
好巧不巧,秦雲奚愛惜烏季這個人才,心中有意將她收入自己的門下。那邊散了之後,便來到外門,讓管事引著路,尋到了烏季的住處。
剛到屋外,便聽到烏季這一聲嬌嗔。
秦雲奚心頭微驚,令那管事站在原地,自己隱下氣息,來到窗邊。
便看到自家那個清冷無情的師尊坐在床頭,被人攥著手罵鳥人,也不惱。
秦雲奚:“……”
這,這,這……
看來這其中的內情,還真有那麼點復雜啊……
難怪師尊不收烏季!做了師徒,又怎能那啥那啥?
“嘶——”秦雲奚一陣牙疼,悄悄遁了。
魏涼坐在床邊,與林啾對視片刻,唇角浮起笑意,道:“你隻管安心養傷,我自會安排一切。”
“傷?”林啾一頭霧水,“什麼傷。”
他把手中的白玉瓶放到她的手心,修長的手指虛虛點了點她的額頭。
林啾心頭微微一熱,默默接過白玉瓶,緊緊攥住。
遠遠傳來了腳步聲。
魏涼唇角一勾,道:“是王氏的小子。無論他們說什麼,你隻管應下照做。”
林啾點頭之後,魏涼不疾不徐地離開了她的木屋。
前腳剛走,後腳便傳來了敲門聲。
林啾拉開門,與王寒玉望了個對眼。她偏頭往他身後看了看。
王寒玉笑道:“你果然是個聰明人。安心,無人跟著我。”
林啾:“……”你誤會了大兄弟,我隻是想看看魏涼是怎麼遁走的。
她把王寒玉讓進了屋中。
“找我做什麼?”
“你說呢?”
王寒玉笑了笑。這個人生得俊秀,笑起來顯得有點陰毒,是那種還沒有完全發育成熟的斯文敗類。單憑在比鬥臺上他對王寒令說的那番話,便知這是個聰明人,看事情透徹得很。
但林啾卻不記得這號人。
他與王寒令二人既然是寒字輩的天驕,為何數十年後王寒令隻是尋常的結丹期,而這個聰明的王寒玉,竟然完全沒有半點消息?
莫非……折在這裡了?
林啾心神一凜。
她忽然想到,若柳清音隻是利用王寒令和王寒玉,鬥敗了烏季成功進入內門的話,這件事不應該變成她在結嬰之前最在意的事。
那樣的話,根本就不是事兒。
所以,後面發生了什麼?
林啾冷冷地看著王寒玉:“你不會是想要對付柳清音吧?別傻了,她現在是劍君座下第七弟子,你惹得起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