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過了多久,忽然聽到頭頂傳來鳥兒清脆的“啾啾”聲。
林啾睜開眼睛,見面前站著與自己同樣茫然的王衛之。
“出來了?”他怔怔地望著她,“不對啊,荒川不是說要給你最好的饋贈,還要送你驚喜?!怎麼你兩手空空就出來了!”
林啾眨了眨眼:“他不是已經把最珍貴的秘訣傳給你了嗎?恐怕他聽到你說要分我一半,所以就讓我們自己分一分算了?”
王衛之臉上肌肉亂抽:“不可能!絕不可能!”
林啾望了他一會,納悶道:“說啊,你怎麼不說。不是說好要分我一半?”
王衛之臉上紅一陣白一陣,雙唇緊抿,別開了頭。
“你別不講信用啊!”林啾倒不是圖那秘訣,隻不過她自問對王衛之已經算是仁至義盡了,他若還這般小氣,那當真是枉為男兒身!
王衛之別別扭扭地轉了回來,臉上似笑非笑:“你……當真想要?”
“對,既然說好了要把秘訣分我一半,是我的,我為何不要?”
“行吧!”王衛之一副豁出去的模樣,“你附耳過來。”
“這裡又沒旁人。你且說。”
王衛之壞壞地勾起唇角:“那我便說了。荒川傳我的秘訣,就是——房中之術。你且聽好了,鴛頸……”
“咳咳咳咳咳!”林啾差點沒被嗆死。
王衛之破罐子破摔,咬牙切齒道:“你的一半,給我拿好了!燕渡……”
林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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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心頭隱隱一動。
林啾召出琉璃赤劍,握於掌中。
“不是,你幹什麼!”王衛之擺了個防御架勢,“分明是你讓我說的,說出來你又怨我對你非禮不成?!”
“噓。”林啾握著劍走向一旁。
凝神聆聽,便聽到劍中傳來一個細微又興奮的喊聲:“女娃兒!驚喜不驚喜!意外不意外!”
林啾“嘶”地抽了口氣:“荒川前輩?”
原來這就是他說要送她的驚喜啊!
“不錯正是老夫!”荒川的聲音虛弱至極,但卻難掩喜色,“一萬多年啦!老夫終於,重見天日啦!哈哈哈哈!多虧了你啊女娃兒!世間的機緣,當真是妙不可言,妙不可言啊!”
“這是怎麼一回事?”林啾小聲問道。
“你的劍名喚紅美人,乃是當年烏逆水為我所鑄。我將三滴精血交託給他,鑄於劍中,本欲送給夫人。孰料後來世事變幻,夫人不幸離世,我怕睹物思人,便不曾去取這把秀劍。你初入秘境之時,我已感應到你劍中存有我的精血,我知道烏逆水那個尿性,若非他瞧得上眼的有緣人,定不會贈之以劍!我又多加觀察,見你這個女娃心思正,性子直率善良,這才早早現身,贈你虛實鏡,助你渡過難關。”
林啾的手指不自覺地撫了撫晶瑩剔透的劍身,心中百感交集:“這可真是……多謝兩位前輩了。都是緣份。”
荒川道:“不錯!老夫也沒有料到,千萬年過去,這世間竟還能存著本命精血,借這三滴血,老夫便可寄身於劍中,長存不滅!娃兒,老夫日後定會全力助你!不過,眼下元魂著實是疲倦,需要沉睡些時日,你若是能尋到劍髓,還請替老夫尋些來,大約能讓我早些恢復。”
劍髓……
林啾默默記下,點了點頭,鄭重應道:“我定會幫助前輩。”
“林秋!”王衛之見她回了神,便揚聲道,“我族中大約出事了,我先去與旁人會合,你一個人能不能行?”
林啾晃了晃手腕上的虛實鏡印記。
王衛之笑道:“那我去了。日後有什麼事,盡管來尋我!”
二人互道珍重之後,王衛之御劍消失在密林中。
林啾長長吸了口氣,抬起頭,透過密密的枝杈,望向天空。
現在先去哪裡呢?她微眯著雙眼,慢吞吞地伸了個懶腰。
“喲!這不是方才那個女人麼!”身後忽然傳來一個略有幾分尖利的女聲。
林啾的胳膊凝在了半空,她懶洋洋地收了手,轉身望去。
隻見那個在秘境中處處與她作對的女修王燕之從密林中踏了出來,叫楊昭的男修一臉恹恹,無精打採地跟在她的身後。
“呵……”王燕之滿面惡毒,獰笑著說道,“一個金丹期,也敢這般猖狂!撞在我手上算你倒霉,你就給我去死吧!”
“燕之!”楊昭拽住她的胳膊,“你要做什麼?”
“做什麼?”王燕之面容扭曲,“別以為我不知道,這個女人長得和你當初那個小青梅足足像了五六分!今日我也不瞞你,你那個青梅就是我弄死的!今日,我就要當著你的面,再一次弄死生了這副狐媚子臉的搔貨!楊昭,你若敢阻我,明日便不必跟我回王家了!”
楊昭仿佛頭頂被劈了個雷一般,整個人僵立原地,開始不住地顫抖。
王燕之“鏗鏘”一聲拔出了劍,劍指一並,直襲林啾!
林啾靜靜地望著她。
識海加上經脈,剩餘的靈氣堪堪足以支撐一次驚蓮破。
雖然可以用虛實鏡遁走,但此人顯然心思歹毒,此刻還要痛下殺手,林啾已經不打算再忍了。
試想,若自己沒有虛實鏡的話,今日恐怕難逃一劫。
何必縱他人之惡!
“驚、蓮、破!”
絕美暗金蓮,在密林之中轟然綻放!
王燕之根本來不及作出反應,手中長劍瞬息之間被絞為千萬片!碎劍倒卷,反衝向她不設防的身軀,而那華美蓮瓣,已開始飛舞旋轉。
驚蓮破,足以滅殺元嬰!
而王燕之,隻是堪堪元嬰初罷了!
眼見此女就要死於蓮綻之下。
林啾備好了虛實鏡,隻待楊昭動手,便即刻遁走。
便在此時,一隻蒼老幹枯的手,忽然從斜地裡穿插過來,直直摁在了蓮瓣之上。
飛速旋轉的暗金蓮,在他掌下寸寸破碎。
長袖一揚,一堵風牆離地而起,將沼中的樹木枯枝盡數裹起,風桶直直衝上天際。
一個身穿白袍的身影立在了王燕之身旁,衝著林啾點了點頭,淡聲道:“不知這位小友,是不是已得了荒川秘境中的虛實鏡?老朽不得不防。”
林啾倒抽一口涼氣,清晰地感覺到自己體內的血液一寸一寸冷下去。
虛實鏡雖能助她遁入虛空,叫人捕捉不到任何氣息,但並不能助她穿牆越壁!
譬如這人的風牆,就足以將她困死原地。
王氏族人一個接一個出現在風牆之中。林啾與王衛之,再一次見面了。
他眼神微閃,颀長的身影隱在人群之中。
“此女是魏涼之妻。”說話的是個宮裝女子,聲線微微上挑帶笑,“卿本佳人,奈何入魔?”
“劍君既然管不好自己的夫人,那別怪我王氏越俎代庖了。”祭出風牆的老者微微一笑。
林啾抬起頭,直直望向王衛之。
王衛之濃眉微蹙,輕輕搖頭,眼中清清楚楚地寫著“我沒有出賣你”。
老者道:“不必望佑然。他是我王氏的希望,老一輩的,自然得在他身上留下些特殊的東西,防著他年少氣盛,不夠當心,殒落在外頭了。”
“好了,不必多說。”宮裝女子道,“速速解決此事,離開這裡!二哥他們幾個這麼久不出現,我有些擔心。”
“不錯。”老者沉吟點頭。
眾人分散開來,尋找秦雲奚和柳清音多時,竟是一無所獲。此刻自己弄出這麼大動靜,也過了不少時間,卻隻趕來了寥寥數人,恐怕形勢有些不妙。
王衛之擠出人群,道:“莫要傷她。我會勸她交出虛實鏡。”
“天真。”宮裝婦人斥道,“此女已入魔,若放她逃脫,她定會在劍君面前煽風點火,挑撥我們王氏與萬劍歸宗的關系!”
王衛之還要再辯,卻被另一個卸了劍,押回人群中。
林啾緊抿雙唇。
就算死,也要多拉幾個墊背!
她暗暗做好了打算——發動虛實鏡遁入虛空,趁他們攻擊她的幻影時,能用多少驚蓮破便用出多少,拼他個魚死網破!
她正要動手,風中忽然傳來一聲微不可察的輕笑。
“吼——”
風牆之外,仿佛有巨獸在左衝右突。
眾人神色一凜,隻見一隻磨盤大小的毛茸茸腦袋忽地撕開風牆,探了進來。
魏涼不知何時換上了一身黑衣,他走在鬥龍身旁,袖卷清風,一雙狹長的眼眸中閃爍著點點星光。
“王氏諸位大劍仙,想對我的夫人,做什麼?”
一開口,眾人腰間的佩劍齊齊嗡鳴不絕。
林啾心神劇震,對上魏涼清冷視線的剎那,險些就掉下了眼淚。
她知道自己安全了。
有這個人在,她絕對安全了。無論這個人的軀殼裡裝的究竟是誰的魂魄,她,此刻,都已經安全了。
宮裝婦人強笑道:“劍君,您的夫人入魔啦!這事兒,你怕是得給天下一個交待!”
“不錯。”老者沉沉道,“我方才親手接下她的魔招,劍君,證據確鑿啊。”
魏涼不緊不慢地走近,停在林啾身前,並不看她,隻望著王氏諸人。
“那你們認為,我該如何處置?”
宮裝婦人道:“劍君家事,我們本不該置喙。隻不過非我族類其心必異,方才若非我們來得及時,族中小輩可就要命喪她的魔爪之下。為防日後再有不測,劍君要麼斬了她,要麼將她囚於九陽塔,這樣,才好叫天下人安心!”
“那便將她囚於九陽塔。”魏涼不假思索,冷聲道。
王氏諸人也不好再多話,隻道:“劍君的為人我們自是信得過,那追蹤秦雲奚和柳清音之事,劍君且交託於我等,我等必不負所託!”
“嗯。”魏涼淡聲應著,攔腰攬住林啾,掠上鬥龍後背。
“等等!”正要離去,王氏人群中忽然響起一個帶笑的聲音,“我與劍君同去。順便祭悼老友。”
“祖宗?!”看清此人的面容,王氏眾人齊齊大驚。
“王傳恩。”魏涼目光不動,但林啾卻能感覺到他的身體微微繃緊少許。
這個名字她在荒川那裡剛剛聽到過,此人,竟是與荒川同輩的大能!王氏的老祖宗!……竟連這種老怪物也出世了麼!